站住什么人?”堵住韻嬪去路的是一個樣貌英武的皇家護(hù)衛(wèi)。
他手中提著的風(fēng)燈抬起來照在韻嬪的臉上,兩個人具是愣在了那里。
“阿翠?”
“水生?”
兩個人不約而同喊出了對方的名字。
韻嬪心頭一陣激動,一把抓住了水生的手,不禁紅了眼眶。
當(dāng)初她是桃花村附近十里八鄉(xiāng)最美的女孩子,可惜的是攤上了一個不成器的賭棍老爹。
家里面能輸?shù)亩驾數(shù)袅?,最后竟是連她也賣給了城里富商做妾。
奈何富商的正妻是個厲害的,明里暗里折磨她,竟是故意尋了個錯處將她賣進(jìn)了窯子里,從此她便是每走一步都咬著牙淌著血,一步步走到了現(xiàn)在的地步。
她焉能再回去,不,她絕不能再回到那個地方。
好在她后來混成了勾欄院的頭牌,甚至親手將老鴇毒死,傍上了貴人,將那一處勾欄院變成了她自己的私產(chǎn)。
她徹底從一個被害者變成了害人的那個。
為了讓她的勾欄院蓋過其他同行的生意,她專門去找一些鄉(xiāng)下長得好看的窮人家的女孩子,逼良為娼的手段層出不窮,不曉的逼死多少良家子,讓多少家庭家破人亡。
她一直都活在臟污和欺騙中,唯一干凈的歲月全給了眼前的青年。
明明也就是幾年沒見,再一次見面竟然是如此的境地。
水生也看傻了眼,他也是今天奉張統(tǒng)領(lǐng)的命來這里當(dāng)差。
他們幾個兄弟私底下還議論說做皇上的寵妃也不是那么幸運的。
上一刻居高位,下一瞬便做了階下囚。
水生怎么也想不到今日被派過來看守圈禁的宮嬪竟然是少年時期的戀人。
韻嬪的一顆心高高懸了起來,此時又緩緩落下。
下午她透過窗戶的一瞥便認(rèn)出了水生,本想以宮女的身份去找他,不想竟是直接撞上了。
“水生,救救我,”韻嬪哪里顧得上其他,緊緊抓住水生的手臂,撲通一聲給他跪了下來。
水生終于反應(yīng)了過來,臉色都白了,如今韻嬪娘娘只是被圈禁,還沒有被定罪。
一國的皇妃跪他,他哪里能消受得起?
“娘娘快請起!折殺屬下了!”
韻嬪曉的這是她唯一的機(jī)會,她此番若是不把東西交出去,怕是以后再沒有機(jī)會送出去了。
韻嬪將手中的包裹塞進(jìn)了水生的懷中,死死盯著他道:“我不與你為難,我曉得光憑借你一個人的力量,你根本帶不走我?!?/p>
“我只求你將這個幫我托人送到并州去,交給并州迎春院的汪四郎,讓他來京城救我。”
韻嬪的包裹里藏著陳家人找她假扮陳家義女的證據(jù),到時候讓自己的心腹去陳家勒索逼迫,讓陳家人救她。
這是她此番能想到的最好的獲救的法子。
此時她在宮里頭經(jīng)歷的事情實在是太大了,天都塌下來了。
畢竟皇上的龍體誰也說不準(zhǔn)能不能救活,她想活,她不想死。
她四周也不安全,都是想殺她的人。
每日里那些狗的內(nèi)臟,皮毛,頭顱,不可能憑空出現(xiàn)。
此時的韻嬪都沒有好好睡過一個好覺,腦子里的那根弦,幾乎要繃斷了。
她一定會死的,不是死在這日復(fù)一日的驚恐中,便是死在陳太后的手里。
今天她被圈禁,陳太后都沒有拉她一把,顯然她變成了一枚棄子。
然而在這后宮里,棄子是不能活下去的。
水生此番被巨大的震撼沖得混亂不堪,眼角染了幾分憔悴的麗人,和小時候跟在他身后喊著水聲哥哥的小姑娘漸漸重合。
水生的額頭都滲出汗來,他終究還是心軟了。
盡管他也明白如果幫韻嬪向外送東西,怕是會惹來殺身之禍。
可心底的情分漸漸占據(jù)了上風(fēng),只要自己小心一些估計不會出什么岔子吧?
他深深嘆了口氣道:“這么多年沒見,不曾想娘娘竟然遭此大難。”
“屬下也只能試一試,至于成不成就聽?wèi){天意了。”
韻嬪點了點頭,如今這是最好的法子。
水生此番正好是交接的時候,也只有這一會兒時間能和韻嬪說說話。
他當(dāng)下將東西揣進(jìn)了懷中,轉(zhuǎn)身急匆匆離開。
韻嬪也低著頭朝著內(nèi)院走去,隨即停下步子轉(zhuǎn)過身看去。
水生高大挺拔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月洞門的后面,那一瞬間她有些恍惚。
如果當(dāng)年她的賭鬼父親沒有將她賣給城里的富商做妾,如果她沒有被賣進(jìn)迎春院,如果她殺了老鴇后選擇全身而退,去找水生,是不是后來的事情就不一樣了?
這邊的水生心情也有些沉重,當(dāng)年和阿翠已經(jīng)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沒想到阿翠轉(zhuǎn)眼間便做了城里有錢人的妾。
水生一個普通的農(nóng)戶,一年四季的收成都養(yǎng)不活一家人,自然是沒有錢給阿翠的爹。
他和她最后一次見面,也是這樣尋常的一個夜晚。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阿翠平日里就喜歡打扮,聰明伶俐,記性還好得出奇。
可她再怎么好也不是他的。
懷里阿翠塞給他的包裹,成了燙手的山芋,燙得他的心臟都疼得發(fā)抖。
他盡量選了一條僻靜的小路,宮里頭當(dāng)差住在了南四所的差房里。
房間小,人多眼雜,阿翠給他的東西顯然不適合放在住所。
他折進(jìn)了一片芭蕉林里,四周看了看,耳邊傳來一陣沉悶的風(fēng)聲。
似乎有什么東西一晃而過。
“誰?”水生驚呼了出來,卻發(fā)現(xiàn)除了搖曳的樹影,什么東西都沒有。
他松了口氣,暗自罵了一聲娘,自己也算是個練家子,怎么怕成了這個樣子?
水生蹲在了芭蕉樹下,左右瞧了瞧,忙伸手挖坑。
他徒手挖了一個坑,剛將裹著油紙的包裹埋進(jìn)坑里,突然頭頂落下了一片輕飄飄的葉子。
水生埋東西的動作停在了那里,額頭竟是滲了一層細(xì)密的汗珠。
剛才古怪的風(fēng),和如今這一片葉子,讓他的一顆心頓時揪扯了起來。
水生緩緩抽出了腰間的佩劍,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氣,突然暴起朝著芭蕉林里藏著的人刺了過去。
沒想到第一劍居然就刺空了,等他再回過神,頭頂一道身影掠下,寒光劍鋒朝著他的臉面刺來。
水生急匆匆一躲,那人竟是抬腳踹倒了他,將他瞬間踩在了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