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鄭重說:“娘娘,臣從來沒有此意。”
皇后淚意翻涌,眼神卻堅定:“神女無情,襄王有意,信兒的性子容易偏執(zhí)走極端,他對你情根深種,可靖央,你行走朝堂最是明白,一個帝王需要狠心,這個江山也只能有一個君主,信兒日后倘若登基,憑你的才智,未必肯屈居他之下?!?/p>
“無論是他狠心待你,還是你鋒芒過盛,挑戰(zhàn)君威,到那時,‘江山與你’便會成為一道他必須做出的選擇。這絕非兒女私情,而是生死立場!”
“本宮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們,走到那般君臣相戮、禍及天下的地步,靖央,你要相信本宮,很多純粹的事情一旦摻雜權力,將會面目全非?!?/p>
許靖央有些詫異。
皇后竟想的這樣遙遠。
看著許靖央走神,皇后再次緊攥她的手。
“靖央!答應本宮,信兒是寶惠唯一的哥哥,也是本宮唯一的骨肉了!”
看著皇后眼中的渴求和痛苦,許靖央能明白她的打算。
為人父母者,則為之計深遠。
須臾,許靖央點頭:“娘娘,我答應您,我絕不會選擇平王殿下?!?/p>
皇后蒼白地笑了下,模樣卻十分憔悴。
許靖央攙扶著她的胳膊起身,才發(fā)現(xiàn)皇后的衣服下,那胳膊瘦的像是握著一把骨頭。
她皺眉,有些擔心:“皇后娘娘,您的身體……”
“本宮無礙,”皇后看著許靖央的眼神變得溫和,“本宮會養(yǎng)好身體,等著寶惠回來?!?/p>
平王趕來的時候,便看見的是這樣溫馨的一幕。
許靖央輕輕拍著皇后的后背,皇后正在喝茶,臉色也顯得紅潤了點。
兩人相處竟這么融洽。
平王俊美的面容上,頓時一怔,心中的幸福瞬間滿的要溢出來,故而眼角眉梢,都染上了點點溫情。
他怕走過去打破這樣的氛圍,故而站在格子架旁,靜靜地凝望著許靖央,唇角抿著罕有的溫笑。
那雙狹眸,就像是盛滿了漫天繁星,閃閃發(fā)亮,喜悅又開懷。
就在這時,端著藥進來的大宮女看見他,驚訝:“王爺,您怎么不進去?”
平王瞬間收斂神色,不得不走到許靖央和皇后的跟前。
許靖央和他對視了一眼,便拱手行禮,之后對皇后道:“臣也該告退了。”
平王脫口而出:“怎么這就要走,是本王在此,讓你不方便么?”
許靖央看向他:“王爺,臣還有政務要忙,不過,若是王爺不介意,可否與臣同行一段路?”
皇后沒說話,不動聲色望著平王。
只見平王微微一怔,那雙總是帶著幾分冷冽的狹長眼眸,在剎那間像是被春風融化的冰湖,漾開粼粼波光。
他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許靖央竟會主動邀他同行?
平日里,她總是恪守臣禮,言辭清冷,一舉一動都帶著明確的界限。
而此刻,這句再平常不過的話,于他而言,卻不亞于一道暖陽,驟然照進了他陰冷的心底。
一股難以言喻的喜悅如暖流般瞬間涌遍四肢百骸。
平王薄唇不自覺地微微上揚,勾勒出一抹溫軟的弧度。
那張原本就俊美無儔的面容,因這發(fā)自內心的歡愉而愈發(fā)顯得光彩奪目,宛如上好白玉染上了暖色霞光。
他立刻應道,聲音里是掩藏不住的欣然:“自然不介意,本王……恰好有空?!?/p>
兩人一道離開鳳儀宮,并肩行于長廊下。
暑熱馬上要褪去,庭院中落花紛紛,預示著凋零的時節(jié)即將到來。
平王側眸看著許靖央:“你入太廟,本王打算為你慶賀,你說說看,想要什么,天上的星星,本王也說不定能為你弄來?!?/p>
許靖央笑了下,站定腳步,平王也隨著她停下來。
他挺拔的身軀,如一道光影,罩著許靖央。
卻聽許靖央說:“王爺,月末您就要大婚了,我是想說,請您千萬珍惜陳姑娘?!?/p>
平王眼底如浮光躍動般的笑意,剎那間凝滯。
“什么?”他忽而覺得喉頭干澀,“你邀請本王同行,就是為了說這個?”
許靖央鳳眸淡淡,卻是由衷地道:“陳姑娘心地純善,是良配,我身為寶惠的摯友,看見王爺能得此妻,衷心替王爺感到高興?!?/p>
“許靖央,你閉嘴!”平王緊咬牙關,狹眸中神色漆黑冰冷。
她若是再說下去,他便真的要發(fā)瘋了。
許靖央抬眸直視平王雙眼。
“王爺可還記得我們一起在月老廟里求到的簽?‘擁明月入懷’,是上蒼早就欽定好的姻緣,王爺不要辜負這樣的良緣才對?!?/p>
平王猛地逼近一步,聲音壓抑著暴怒:“許靖央!你再敢說一句祝福,本王就,就……”
“王爺不讓臣說,難道,是因為喜歡臣嗎?”
這句話如同驚雷,狠狠劈在平王心頭,震得他一怔,狹眸睜圓。
不等他回應,許靖央已繼續(xù)開口:“可惜,王爺,我從來都不喜歡您。”
“我傾慕的,是能與我并肩、勢均力敵之人,而您,從一開始,就站在許柔箏身邊,看著她傷害我,所以這就注定,我們不會是同一條路上的人?!?/p>
平王狹長的眼眸通紅,幾乎是嘶吼出聲:“許靖央,你看不見嗎?我已經(jīng)改了!你還要我如何?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為什么就是看不到我的改變!本王不同路?難道他蕭賀夜就可以嗎!”
他試圖抓住許靖央的手腕,卻被她直接避開。
“這與旁人無關,”許靖央看著他的失控,眼神依舊淡然,“因為您的執(zhí)著,也早已成了我的困擾,還請王爺,放過自己,也放過我?!?/p>
“困擾……”
平王喃喃重復著這兩個字,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踉蹌著后退半步,怔怔地看著她。
往日盛氣凌人的模樣,在這一瞬間像是被潑了一頭冰水的困獸。
許靖央微微頷首,鳳眸深黑:“王爺,但愿日后你一切都好?!?/p>
說完,她決然轉身,衣袂飄飛,沒有半分留戀。
看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平王狹眸通紅,心口起伏劇烈。
他像是終于無法承受這錐心之痛,猛地朝那道身影追去,聲音嘶?。骸霸S靖央!你給本王站??!”
他發(fā)瘋般追出宮道,卻在拐彎時險些撞著一個挺拔清瘦的身影。
是景王,他帶著人恰好走來。
平王一把揮開他,嘴里仍怒吼:“許靖央,回來!”
見他要追,景王先是一瞬驚訝,隨后立刻攔住。
“四哥,你別吵了,再追下去,闔宮上下都要知道了,于你,于昭武王,皆無益處?!?/p>
平王被迫停住腳步,狹眸里怒濤翻涌,盯著許靖央身影消失的宮道盡頭。
忽而,他看向景王,眼里帶著遷怒的痛恨。
“多管閑事!”平王一把將景王推開,轉身怒氣沖沖離去。
景王險些摔倒,幸而身后的侍從扶了一下。
“王爺您沒事吧?”侍從皺眉,“平王殿下這又是鬧哪門子脾氣呢!”
景王搖搖頭:“這件事不得外傳?!?/p>
許靖央沒想到,自己剛出皇宮,卻又被人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