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突如其來的聲音,直接打斷了太子還沒有說完的話。
殿中眾人都是紛紛回頭,就瞧著門前被人扶著走進來的魏太后。
魏太后一身華服,身旁跟著貼身伺候的虞嬤嬤,而之前本該守在養(yǎng)心殿前的兩個小太監(jiān),被壽安宮隨行的宮人拉扯著擋在了外面。
此時魏太后進來之后,二人這才掙脫,得以跟了進來。
景帝微瞇著眼冷聲道:“太后過來,怎不稟告?”
那兩個小太監(jiān)頓時哆嗦了下,嚇得噗通一下跪在地上。
“奴才有罪!”
“不怪他們?!蔽禾竺嫔锨撇怀鍪裁磥?,說話時一如往常沉靜,“是哀家不讓他們通傳的,況且皇帝這養(yǎng)心殿,哀家應(yīng)該不是不能過來瞧瞧的吧?”
“自然不是?!?/p>
景帝面上并無怒色,那微胖的臉上反而浮出抹淺淡笑意,
“這宮中沒什么地方,是母后去不得的,只是母后前些時日總說身子不適,這么大冷的天過來,不小心怕是會受了寒?!?/p>
“母后體貼朕,不愿意讓下面的人通傳,怕打擾朕與朝臣議事,可是他們不該這般不懂事,沒讓朕迎母后進來?!?/p>
“怠慢了母后,這就是錯?!?/p>
景帝說完之后,側(cè)首看向跪在地上的人,
“你們二人不敬太后,下去各領(lǐng)二十板子,往后不必來養(yǎng)心殿當差了,至于今日在殿前值守的禁衛(wèi),每人領(lǐng)十板子,罰俸一個月?!?/p>
“奴才領(lǐng)旨,謝陛下?!?/p>
那兩個絲毫不敢反駁,跪在地上領(lǐng)旨謝恩之后,就退了出去。
魏太后那老沉的臉上,露出絲沉怒之色。
景帝這話說的好聽,處處恭維她,一口一個母后叫著,顯得孝順至極,可是話里話外卻是在暗指她身為后宮女眷,不思規(guī)矩,打擾皇帝議事,擅闖養(yǎng)心殿。
而且他這般打罰了那些太監(jiān)和侍衛(wèi),下次如果再有這種事情,誰敢不再通傳放她進來,怕是她還沒靠近,就會被直接攔在了外面。
他擺明了是在殺雞儆猴。
看似打得是養(yǎng)心殿的太監(jiān)侍衛(wèi),實則是她這個太后的臉。
魏太后面色冷然:“皇帝倒是孝順?!?/p>
景帝揚唇:“母后是國母,再孝順都是理所應(yīng)當?!?/p>
魏太后眼一沉。
李瑞攀幾人仿佛都能聞到,太后和皇帝之間那種無聲的硝煙,所有人都是眼觀鼻鼻觀心,安安靜靜的站在殿中,絲毫不想摻和進來。
倒是太子抿抿唇,看了裴覦一眼。
裴覦眸色淡然,依舊安穩(wěn)立著,就像是絲毫沒感覺到太后和景帝剛才的交鋒。
魏太后突然過來,殿中情形一下子就變了,景帝也不可能將人攆回去,等魏太后走到上手坐在景帝身旁之后,一眼就看到了二皇子身上的狼狽。
她皺眉說道:“二皇子這是怎么了,怎么這般狼狽?”
“皇祖母?!?/p>
二皇子打從被帶進宮里,心神就一直緊繃著,剛才被裴覦他們咄咄逼人時,更是險些崩潰。
此時瞧見魏太后,仿佛瞧見了靠山,剛才提著的心神放松下來,二皇子眼眶瞬間就紅了,就連聲音都隱約發(fā)顫。
“哭什么?!?/p>
魏太后輕斥出聲,“你身為皇子,在外代表的皇家的顏面,怎么能如此邋遢,這般模樣讓人瞧見了,旁人該怎么議論皇室,議論你父皇?”
“來人?!?/p>
跟隨而來的虞嬤嬤上前:“太后娘娘。”
“扶二皇子去洗漱?!?/p>
虞嬤嬤走到二皇子身旁。
二皇子卻是沒動,只抬頭看向景帝。
太后見狀側(cè)頭:“二皇子不管犯了什么事,都是皇帝的兒子,是你親生骨血,皇帝難不成要讓他這般狼狽問話?”
景帝沉聲道:“他做的那些,只是狼狽一些算什么?!?/p>
“做的哪些?”
魏太后說道:“城外的那些事情,哀家也聽聞了,可到目前為止都只是一人之言,皇帝信一個外人不信自己的兒子?”
“退一萬步,就算你不信他,可他好歹是皇子,你命皇城司的人大張旗鼓的拿他,絲毫不留余地也就罷了,如今連這點體面都不肯給他?”
魏太后聲音并不重,可言語間卻逼人至極。
“皇帝,砍頭的犯人都得先吃一頓飽飯,怎么,在你眼里,你的親兒子是連那些犯人都不如?”
“若是傳了出去,旁人怕是會議論你涼薄?!?/p>
景帝聞言眸色微沉。
太后淡聲說道:“二皇子的事情還不知道真假,不如讓虞嬤嬤先帶他下去洗漱,等收拾妥當之后再來讓皇帝問話?!?/p>
“他如此狼狽,恐也會污了皇帝的眼。”
二皇子身上的確是狼狽極了,那衣裳上的污跡和掛著的菜湯葉子都沒清理干凈,殿中隱約一股味道飄散著。
景帝沉然開口:“母后說的是,馮文海,你帶二皇子去偏殿收拾?!?/p>
“是,陛下。”
馮文海自然明白,景帝這是不想要讓二皇子跟壽安宮的人接觸,怕太后交代了些什么,他連忙快步上前。
“不勞煩虞嬤嬤了,奴才會伺候二皇子?!?/p>
他躬身朝著二皇子說道,“二殿下,奴才帶您去偏殿拾掇?!?/p>
二皇子心中微沉,他原是想著太后過來,定然會想辦法替他出頭,剛才太后讓虞嬤嬤喚他離開,十之八九是想要跟他說那沈霜月的事情,可沒想到父皇居然讓馮文海搶了這事。
他忍不住看向太后,魏太后嘴角也拉直了些,可也知道皇帝已經(jīng)退讓一步,她若執(zhí)意讓虞嬤嬤“伺候”二皇子,說不過去。
魏太后說道:“還愣著干什么,這般模樣不夠難看的,還不趕緊去收拾干凈?!?/p>
二皇子這才跟著馮文海離開。
養(yǎng)心殿的偏殿里什么東西都備著,馮文海入內(nèi)之后,就讓人取了干凈衣物過來,有人打水上來之后。
二皇子也不敢沐浴洗漱,只在馮文海的伺候之下,將頭發(fā)和身上打理干凈,又換了一身衣衫。
前后不過盞茶的時間,二皇子就頂著濕漉漉的頭發(fā)重新回到養(yǎng)心殿,雖然依舊不如平日里精致仔細,但好歹身上清理干凈,沒了那股子刺鼻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