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闕城的街道上出現(xiàn)了一群不速之客,一隊百十人的黑甲精騎押著一輛囚車進了城中,在鬧市中穿行,引來無數(shù)百姓側目:
“這是什么人啊,城中的騎兵哪有穿黑甲的?”
“你眼瞎啦,看不見那面洛字旗嗎,肯定是蒼岐洛將軍的兵馬?!?/p>
“蒼岐的兵馬?領頭的那位年輕人該不會就是洛將軍吧?那可是傳說中的人物啊!”
“那當然,除了洛將軍還能有何人如此威武?儀表堂堂,這才是咱們闕州男兒該有的樣子!”
“可洛將軍不在蒼岐待著,怎么跑到天闕城來了,不是聽說李家與洛將軍一向不和嗎?”
百姓中不乏消息靈通之輩,洛羽在云陽關殺了李光業(yè)、兩家又在布匹、酒水生意上起爭執(zhí),關系能好才怪了。
“誰知道呢,估計和囚車有關吧,這蓬頭垢面的老頭是誰,怎么還騷哄哄的?!?/p>
“咦,我怎么看這老頭有點像李府的管家呢,叫什么來著,李庭!”
“我靠,真是李庭!蒼岐竟然把李家的管家給抓了!”
錯愕聲四起,李庭在李府一批管家里面算是資歷比較老的,頗有聲望,城中大戶人家都得賣他幾分面子,洛羽竟然把這家伙抓了!
為何抓他?
很快騎隊中響起的怒喝聲就解答了他們心中的疑惑:
“此人私通土匪,襲擊鳳川城官署,罪大惡極,特送至持節(jié)府審問!”
全場嘩然,這個老東西竟敢私通土匪襲擊官署!
騎隊一路喊一路走,最終停在了持節(jié)府的門口,早有數(shù)百甲士嚴陣以待,虎視眈眈的眼神就像是要吃人??梢话俾寮揖T全然不懼,目光中甚至帶著些許輕蔑。
街巷中擠滿了吃瓜群中,他們已經(jīng)嗅到一股劍拔弩張的氛圍。
洛羽翻身下馬,朗聲高喝:
“蒼岐洛羽,求見闕州持節(jié)令!”
府內(nèi)的人好似知道他要來,一聲怒喝:
“進!”
在官衙正堂里,洛羽見到了老熟人李玄冰,還有那位聞名已久的闕州持節(jié)令,李松年。
李庭被幾名軍漢押著,瑟瑟發(fā)抖,壓根不敢去看自己的主子。
父子兩臉色低沉,一沒想到李庭如此輕松就被洛羽活捉,二也沒想到洛羽敢這么大搖大擺地走進天闕城。
“蒼岐洛羽見過李大人,見過李公子!”
洛羽客客氣氣地彎腰行禮,禮節(jié)上挑不出半點毛病。
“洛將軍,您的屬地不是在蒼岐或者鳳川嗎?”
李松年老眼微凝:“今日怎得到天闕城來了。”
“這不是碰著麻煩事了嘛。”
洛羽心平氣和地開口道:
“兩天前鳳川城下屬的官作司突遇土匪襲擊,匪首張大麻子糾集數(shù)百悍匪,想要燒毀官作司的布坊,還想奸淫民女、謀財害命。
得虧鳳川官軍早就猜到有人會偷襲布坊,埋伏在外將其一網(wǎng)打盡,但沒想到在土匪從中抓到了李庭。
若是常人早就被我一刀砍了,可李庭畢竟是大人府中的管家,在下不敢擅自處置,只能送來天闕城?!?/p>
看熱鬧的百姓們豁然開朗,原來是這么一回事,當下心思活絡的人已經(jīng)猜出了其中緣由。
鳳川棉布剛搶了李家的生意,轉頭官作司就遭遇土匪襲擊,李家的人還混在里面,誰指使的還用問嗎?
李玄冰暗罵一聲大意了,感情青溪村早就成了魚餌,就等著土匪上鉤。
李松年板著臉:
“原來是這么回事,這些土匪真是膽大包天,竟敢襲擊鳳川城官署,洛將軍殺得好!”
“土匪事小,牽連李庭事大啊?!?/p>
見李松年想岔開話題,洛羽煞有其事地說道:
“李大人您就不好奇嗎,區(qū)區(qū)一個管家為何會與土匪混在一起?背后是不是有人指使他襲擊鳳川官署。他雖然被抓了,可說不定還有同伙藏身于李府之中。
如今他敢襲擊鳳川官署,日后就敢襲擊持節(jié)府!
為了持節(jié)府的安全,為了您老的安危,我建議徹查此事,揪出幕后元兇,看看李庭背后還有沒有奸詐卑鄙、下流無恥的歹人!
如果有,咱們一定要將那些歹人連根拔起,挫骨揚灰!”
洛羽唾沫橫飛,當著父子倆的面一頓痛罵,就連心思沉穩(wěn)的李玄冰都氣得滿臉通紅,當場拍案而起:
“李庭!究竟是誰給你的膽子敢與土匪私通,枉本公子如此信任你,真是瞎了眼!”
“我,我……”
李庭嚇得瑟瑟發(fā)抖,完全不知道該怎么答話。
洛羽的目光變得森然:
“你還有沒有同伙!或者說此事背后另有他人指使?李大人在這,滿城的百姓都在看著你,如果有什么冤屈就說出來,李大人定會為你主持公道!
但你如果冥頑不靈,那私通土匪、襲擊官署,可是死罪!”
李庭渾身一顫,目光茫然,這么多人看著,難道自己要供出幕后主使就是持節(jié)令?
哪怕所有人都猜出此事與李家有關,可自己親口承認那性質完全不一樣。
“洛將軍說得沒錯,你給本公子好好想想,到底有沒有幕后主使!”
李玄冰冷聲冷語:
“別忘了,你的家人都還在府上,不為自己也為他們想想?!?/p>
剛剛還有些畏懼,猶豫的李庭徹底絕望了,跟了李玄冰這么久豈會不懂他的意思?雙目無神的癱在地上:
“沒有同伙,沒有主使。都是小人一人所為?!?/p>
“當真?”
李松年冷喝道:“洛將軍在此,你可休要欺瞞!”
“千真萬確!”
李庭變得有些瘋狂,顫抖著指向洛羽:
“此前他殺了姚林,令小人丟了臉,從那以后我便懷恨在心,這次想襲擊鳳川官署就是我在報復!與旁人沒有絲毫干系!
小人有罪,小人該死!”
洛羽面無表情,眼中閃過一抹寒意,李玄冰的手段還真是高啊,直接用家人相要挾。
李玄冰這才舒舒服服地靠在了椅子上,甚至用一抹得意的眼神看向洛羽。
“洛將軍聽到了吧?父老鄉(xiāng)親們都聽到了吧!”
李松年緩緩起身,朗聲喝道:“李庭挾私報復,串通土匪,襲擊官署,罪大惡極!”
“來人,立刻處死!以儆效尤!”
還沒等在場的人反應過來,直接走來兩名兇神惡煞的軍卒,一刀捅穿了李庭的胸膛,血淋淋的尸體就這么被拖走了。
圍觀的百姓心中一寒,好狠的李家,自己的族人說殺就殺了。
“洛將軍滿意了?”
“李大人果然是秉公執(zhí)法啊,大義滅親,在下佩服!”
洛羽目光微挑:
“不過在下還有事要說。”
“那就快說!”
“想必李大人知道,鳳川官作司如今做棉布生意,招納的織女都是孤寡婦人、邊軍遺孀,在下圖的不是賺錢,是讓這些婦人能夠養(yǎng)家糊口。
大人您是闕州持節(jié)令,心系百姓,想來也不愿意看著這些孤兒寡母的餓死吧?”
百姓們默默點頭,看來這位洛將軍是好人啊,但李玄冰的眉頭卻皺了起來:
“你到底想說什么?”
“簡單,想請李大人幫幫忙!”
洛羽呵呵一笑:
“此前鳳川棉布都是靠小商小販挑著販賣,十分不便,現(xiàn)在鳳川官作司想在各城開設布行,包括天闕城,這樣一來咱們賣布方便,百姓買布也方便。
還望李大人首肯!”
“在哪里開店是鳳川官署的自由?!?/p>
李松年冷著臉道:“只要本本分分開店,不做違法之舉,何需要本官幫忙?”
“在下這不是害怕嘛。”
洛羽一臉無辜:“大人您想想,布紡剛開沒幾天就被土匪盯上了,差點死人。若是開了布行,保不齊又會有土匪上門,又或者小人覬覦。
為了讓孤寡遺孀能掙工錢養(yǎng)活家人,在下斗膽,懇請大人派差役保護布行的安全,以免奸賊作亂!”
李家父子那叫一個氣啊,你在李家眼皮子底下開布行搶生意,還要我保護你店鋪的安全!無恥至極!
可李松年是闕州的父母官啊,總不至于當眾拒絕這么合理的要求吧?只能硬著頭皮說了聲:
“好!”
“父老鄉(xiāng)親們,鄰里街坊們,你們都聽到了吧!李大人以李家的名譽和聲望擔保鳳川布行的安全,日后若是布行遇險,李大人定會負責!”
洛羽朗聲高喝,鏗鏘有力:
“李大人不愧是闕州的父母官,心系百姓,一心為民!”
“在下代鳳川織工,謝過李大人!”
在洛羽一聲聲道謝中,李家父子雙眼冒火,差點連鼻子都氣歪了。
……
洛羽帶著一百精騎大搖大擺地離開了天闕城,駐足城頭的父子倆臉色鐵青,恨不得現(xiàn)在就派兵殺了他。
可是無緣無故就殺一位正四品定邊將軍,李家就得背上個造反的名頭,凡是總得有個由頭。
“偷雞不成蝕把米啊,沒想到被他將了一軍?!?/p>
李松年死死攥緊拳頭:
“布行一開,鳳川布的價格比咱們低,質量也比咱們好,這下我們的布真要賣不出去了?!?/p>
“你還真當我李家拿你沒辦法!”
李玄冰咬牙切齒:
“不殺此子,難泄我心頭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