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磅礴已經(jīng)變成了小雨淅淅。
蒼岐城外的戰(zhàn)斗還在繼續(xù),但李家軍已經(jīng)全面潰敗,潰兵漫山遍野的奔逃,凄厲的哀嚎聲駭人心魄,殘酷的場面令人不敢直視。
繼七千洛家悍卒從正面撞開拒馬陣之后,左右兩翼的曹殤、陸鐵山也相繼破陣,近萬騎兵在戰(zhàn)場中橫沖直撞,大殺四方。
以城頭蕭少游的令旗為號,騎兵來回突擊,專門進攻李家防線的薄弱處,長槍所過之處尸橫遍野,血流成河,一具具死尸栽倒在污水中,濺起的水花像是在敲響李家覆滅的喪鐘。
“攔住他們,快!”
“保護公子!”
“給我殺!”
飲馬鎮(zhèn)的兩千騎卒因為看不懂蕭少游的號令,所以朝著中央大陣一路沖殺,接連好幾道防線都被他們殺得稀碎,李家拼湊起來的牙兵要么四散而逃,要么被戰(zhàn)馬踏成了肉泥。
曹殤更是勇猛無比,一桿長槍橫掃,三名盾牌便被其擊飛到半空中,坐下馬蹄狠狠一踏,幾名敵軍便胸骨盡碎,哀嚎著倒在血泊中。
這一幕看得李玄冰牙呲欲裂,破口大罵:
“曹殤!我是加了錢的!為何臨陣叛變!”
“哈哈,誰讓洛城主出的價更高呢!”
曹殤朗笑一聲:“你不是說了嗎,我曹殤愛銀子愛女人,自然是誰出的價高我?guī)驼l!”
“你,你渾蛋!卑鄙無恥!”
李玄冰除了痛罵別無他法:“言而無信,你還要不要臉!”
“別人有資格罵我言而無信,但李家沒這個資格!”
曹殤滿臉譏諷:“好似是你們先撕毀停戰(zhàn)約定的吧?狗娘的雜碎!”
李玄冰被氣得啞口無言,旋即正前方又傳來一陣?yán)浜嚷暎骸袄钚?,今日就是你的死期!?/p>
只見洛羽已經(jīng)領(lǐng)兵沖殺至陣前,最后一道防線在親兵營的沖擊下岌岌可危,小伍與許韋兩人大殺四方,渾身甲胄早已被鮮血染紅,宛如一群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魔。
即使守在這兒的是李家精銳,可面對如此兇悍的騎兵也嚇得瑟瑟發(fā)抖,一部分軍卒斗志盡喪,完全不管李玄冰的生死撒腿就跑。
“完了,全都完了。”
李玄冰面如死灰,放眼望去整座軍陣已經(jīng)潰不成軍,辛辛苦苦拉出來的兩萬兵馬在洛家鐵騎的踐踏下灰飛煙滅。
他本想著魚死網(wǎng)破,即使大軍潰敗也要讓洛家軍損失慘重,但殘酷的現(xiàn)實告訴他,李家軍遠不如洛家鐵騎。
“公子,趕緊走吧!”
副將急頭白臉地喊道:“末將先護著您殺出重圍!”
“走又能走到哪兒去?”
李玄冰滿臉苦澀,眼角處流下來的不知是淚水還是雨水:“這是家族積攢多年的家底,一朝盡喪,沒了他們,李家也就不存在了?!?/p>
“那也總比死在這兒好!先逃回天闕城再說!”
副將顧不得許多了,大手一揮:
“來人,護著公子突圍,我們撤!”
近百騎兵催動韁繩,護著李玄冰往山中密林一路沖殺,可近萬騎兵將此地團團圍住,豈是他們想逃又能逃走的?
從清晨開戰(zhàn),兩軍數(shù)萬兵馬一直廝殺到日暮黃昏,嘶吼聲響徹云霄,終日不絕。
雨停了,戰(zhàn)止了。
橫七豎八的尸體躺倒在血泊中,冰冷而又凄慘,一隊隊騎兵在戰(zhàn)場上四處游弋,搜捕著那些李家的潰兵。
洛羽并沒有對其趕盡殺絕,他們畢竟是闕州同胞,大多數(shù)人跟著李家賣命只不過是為了混一口飯吃,待李家覆滅,這些人依舊是老實本分的闕州百姓。
兩萬兵馬傾巢而出,一戰(zhàn)全軍覆沒。
此戰(zhàn)終將會震動隴西三州,意味著隴西三大世家要換人了。至于那位李家大公子自然沒能逃掉,被小伍像拎小雞一般丟在了洛羽面前:
“將軍,這家伙還想逃,被咱們埋伏在外圍的游弩手活捉了。”
洛羽、蕭少游、曹殤、陸鐵山一幫將軍全都圍著他,冷眼旁觀。
親眼目睹麾下親兵被殺得干干凈凈,李玄冰的雙眼中全是恐懼,癱倒在血泊中瑟瑟發(fā)抖。遠遠地看著士兵戰(zhàn)死和彎刀揮舞在自己的眼前那可是天壤之別,第一次直面死亡,讓李玄冰這位大公子露出了怯懦的本性。
洛羽居高臨下,嘴角戲謔:
“李公子,今天一早你不是還要踏平蒼岐嗎?現(xiàn)在呢?”
“我不甘心!”
李玄冰無比怨毒的盯著洛羽,咬牙切齒:
“我李家兩萬兵馬傾巢而出,還提前一步占領(lǐng)了鳳川,我為什么會輸!我不甘心!”
直到現(xiàn)在李玄冰都想不通,為何曹殤無緣無故的反水,為何陸鐵山的騎兵能夠輕而易舉的通過鳳川城,按照常理,徐松和黃自靈兩人已經(jīng)將這支兵馬攔下才對。
看似兩支兵馬只有三四千人,可三四千精騎足以改變整個戰(zhàn)局。
“因為你蠢!”
洛羽搖了搖頭:
“黃自靈是詐降吧?是你故意安插在我軍內(nèi)部的一顆釘子?”
李玄冰愕然:“你,你早就知道?”
洛羽開始解答李玄冰心中的疑惑:
“黃自靈是你李家的死忠,比起當(dāng)初死在我手下的秦昭有過之而無不及。而且以你李玄冰的性格,怎么會把一個不受信任的人放在寧臺縣當(dāng)副將?所謂的妹妹被你李家擄掠更是謊言,因為我查過他,根本就沒有妹妹!
還有一個最大的疑點,那就是寧臺縣所有守卒都跟著黃自靈投降了,壓根就說不通,這可是你李家的嫡系啊,怎么可能輕輕松松被一個外姓家將拉走?!?/p>
李玄冰心頭一沉,沒想到天衣無縫的詐降計卻破綻百出。
洛羽豎起一根手指:
“從黃自靈詐降開始我就猜到你在下一盤大棋,寧臺縣對李家至關(guān)重要,你不可能拱手讓人。我就在想你要干嘛,直到你請君家、王家來勸和停戰(zhàn)我才明白,你是想拖延時間!
因為我洛家軍的進攻速度太快,令你始料未及,光靠你手中的兵馬已經(jīng)無法與我們抗衡,你只能先拖延時間,找機會調(diào)集兵力。
定州并州的傭兵,還有飲馬鎮(zhèn)的曹殤就是你選中的對象,清一色的騎兵,你妄想用他們消耗洛家軍的有生戰(zhàn)力。所以我派人去聯(lián)系了陸老將軍,他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援手了。”
陸鐵山板著一張臉,冷冷說道:
“李家在闕州為非作歹這么多年,今日之局那是你們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
其實從云陽關(guān)一戰(zhàn)結(jié)束之后洛羽就在暗中給陸鐵山輸送戰(zhàn)馬和一些得力將校,幫助他在云陽關(guān)組建一支精銳,好抗擊羌人,也就是說陸鐵山帶來的一千五百人中,中堅將校全是洛羽的人。
“那曹殤呢?”
李玄冰心有不甘地問道:
“曹殤不是你安排的后手?”
李玄冰為了請出曹殤可是下了大價錢的,他不明白蒼岐得付出多大的代價才能讓曹殤反水。
洛羽搖了搖頭:
“其實我只寫了一封信給他。”
“信?”
李玄冰茫然,什么樣的一封信能讓曹殤視幾萬兩白銀于無物?
曹殤面無表情:
“洛兄問我,是想一直當(dāng)曹賊,還是想當(dāng)萬人敬仰的曹將軍?!?/p>
李玄冰更加茫然了,因為這句話并不能讓他的情緒產(chǎn)生任何波動。
“我知道你聽不懂?!?/p>
曹殤譏諷一笑:
“我是闕州人,深知這么多年來闕州百姓生活在何等的水深火熱之中,而這一切的罪魁禍?zhǔn)拙褪悄憷罴遥?/p>
以前我當(dāng)傭兵,橫行四方,為了銀子殺人如麻,那是因為我沒辦法!這個世道想要活下去只能如此。
但現(xiàn)在不一樣了,洛將軍能讓所有百姓體體面面的活著,能讓所有人吃飽穿暖,我為何還要為了銀子殺人?我要成為將軍,要帶著兄弟們征戰(zhàn)邊關(guān),我要讓所有羌賊知道,我闕州男兒都有一副錚錚鐵骨!而不是像你李家這樣的敗類!”
李玄冰目光怔怔,確實,他聽不懂,但他知道自己死定了。
“再跟你講最后一件事。”
洛羽微微一笑:
“你知道我為什么看穿你這的手段,還放任你一步步走到今天嗎?因為天闕城城高墻堅,強行攻城的傷亡太大。倒不如我將計就計,表面同意你的議和條件,實則是為了讓你帶著李家兵馬出城。
大軍一旦出了城,在我眼里就如同土雞瓦狗!
而且雙方停戰(zhàn)之后,我就秘密遣人偽裝成百姓,混入了天闕城,就等著你率軍出城之后里應(yīng)外合拿下天闕!
要不了一夜,天闕城就會插上洛字軍旗?!?/p>
“你,你……”
“噗嗤!”
李玄冰呆若木雞,沒想到自己的辛苦謀劃竟然從頭到尾都被洛羽猜中了,還將計就計,拿下了天闕城。
急火攻心之下一口鮮血猛地噴了出來,像一條死狗癱軟在地,絕望又不甘地?fù)u著頭:
“我恨,我恨啊,你們這些螻蟻!我竟然輸給了你們這群螻蟻!”
“在你眼里,我是螻蟻,曹兄是螻蟻,乃至云陽關(guān)戰(zhàn)死的將士都是螻蟻,但在我眼里,他們都是闕州百姓,都是活生生的人,他們不該白白去死!”
洛羽的表情逐漸猙獰,手中蒼刀緩緩舉起:
“該死的是你!”
“今日就用你的人頭,祭奠我蒼岐戰(zhàn)死的英靈!祭奠闕州無數(shù)冤死的百姓!”
“喝!”
“噗嗤!”
刀鋒滑落,曾經(jīng)名震一時的李家大公子成了一具無頭死尸。
洛羽持刀而立,傲視全場,一面沾滿了血跡的洛字軍旗迎風(fēng)而立。
“轟!”
所有將士整齊拔刀,斜舉沖天。
洛羽策馬揚鞭,朗聲怒喝:
“犯我蒼岐者!”
“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