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十天的軍糧了嗎,前線戰(zhàn)事不知道還要耗多久,糧食遠遠不夠啊。”
別看軍營中其樂融融,實際上軍中的情況只有洛羽和蕭少游清楚,糧草早就到了枯竭的地步,還有飲水供應(yīng)同樣十分緊張。
“朝廷那邊已經(jīng)有一個月沒送糧草過來了。”
蕭少游苦笑道:
“去年好幾道都大旱、鬧蝗災(zāi),十幾個郡縣顆粒無收,民間流民四起,盜匪恒晟,戶部賑災(zāi)都忙不過來,實在沒辦法送糧到前線。
戶部程老大人多次來信表達歉意,希望我們暫時就地籌措軍糧應(yīng)急,戶部那邊也會盡可能地籌糧,但最快也得兩個月才能送下一批糧食過來?!?p>“就地籌措,說得輕松啊?!?p>洛羽搖了搖頭:
“東境戰(zhàn)亂近一年,去年的秋收和今年的春耕基本上都荒廢了,百姓手中哪還有余糧?況且南宮家和崔家提前一步將各城的糧食都運走了,咱們繳獲的軍糧也少得可憐。”
洛羽清楚朝廷的難處,但想在東境籌糧,難如登天。
“陛下那邊還有一道圣旨。”
“咳咳?!?p>蕭少游輕聲道:
“雖未明說,但言辭間希望我們能盡快結(jié)束東境戰(zhàn)事,減輕朝廷的壓力,不然國庫可就……”
“意料之中,但南宮家和崔家死守著烏龜殼子不出來,想幾天內(nèi)攻破東境防線又談何容易。”
洛羽并不意外,就算兩個月后戶部能弄來軍糧,可接下來呢?一直這么打下去,大乾朝就垮了。
可對面的南宮烈可是老狐貍,他知道大乾國庫的情況,越是這種關(guān)頭他越會嚴防死守,擺明了要活活耗死乾軍。
蕭少游突然抬頭輕聲道:
“軍糧告急確實是壞事,但凡事有利有弊,此事或許我們可以利用一下。”
“利用一下?”
洛羽緩緩抬頭,目光閃爍:
“你的意思是,引蛇出洞?”
蕭少游微微一笑:
“糧食咱們是籌不到了,只能盡快結(jié)束戰(zhàn)事。只要叛軍出窩,咱們就有辦法打贏?!?p>洛羽沒有說話,漫步帳中,時而來回踱步、時而看向地圖、表情不斷變化,片刻之后來了一句:
“讓各軍分出一部分兵馬,去挖樹根、挖野菜,將附近的林子給我挖個遍,到時候混著粟米一起煮,這樣糧食就能多撐一些日子。
但是記住,對外的說辭不是要吃樹根、吃野菜,就說是,就說是喂馬的!”
蕭少游詭異一笑:
“明白?!?p>……
大乾國都,天啟城
“咳咳,咳咳!”
御書房內(nèi)回蕩著斷斷續(xù)續(xù)的咳嗽聲,皇帝陛下埋頭龍案奮筆疾書,批閱著一封封奏折。
東境開戰(zhàn),景霸景淮兩位皇子去了前線,大皇子也不在京城,絕大部分政務(wù)都需要景弘親自處理,不到一年的時間整個人蒼老了很多,兩鬢的白發(fā)越來越密,咳嗽也不見好轉(zhuǎn)。
呂方侍立一旁,苦著臉,勸也不好、不勸也不好,只能端茶倒水,盡心服侍。
批閱完最后一封奏折時景弘終于長出了一口氣,往龍椅上一靠,閉目小憩。呂方很合時宜地湊上去,輕手輕腳的替他捏腳活血、疏通筋骨,輕聲道:
“陛下,您還是應(yīng)該多休息,天天這么忙身子骨如何吃得消?兩位殿下離京之前吩咐小人一定要照顧好陛下。
若是龍體欠安,奴才萬死也難辭其咎啊?!?p>“行了,朕的身體如何我心中有數(shù),用不著他們擔心?!?p>景弘就這么閉著眼,感受著肩膀上傳來的舒適:
“程大人呢,有消息嗎?”
“半個月前程大人就離京了,分派戶部官吏前往各道賑災(zāi),順便籌措糧草。聽戶部的吏員說老大人好幾天不眠不休,辛苦得很。”
“你瞧瞧,程硯之比朕還拼命,朝堂上若是能多些這樣的官員該多好?!?p>景弘苦笑著搖頭:
“可一邊賑災(zāi)一邊又得籌糧,這不是笑話嗎?受災(zāi)的郡縣要糧、東境征戰(zhàn)要糧,朕從哪兒弄這么多糧食?
從此前接到的軍報推算,洛將軍手里只剩十天左右的軍糧。
唉。”
一聲長嘆道盡了皇帝心中的憂愁。
“只能寄希望于東境之戰(zhàn)早日結(jié)束?!?p>呂方輕聲勸慰:
“只要叛亂平定,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陛下放寬心。”
“我知道洛羽用兵如神、隴西軍戰(zhàn)無不勝,可只有十天的軍糧啊?!?p>景弘目光悵然,長嘆一聲:
“十天,怎么贏?”
……
“那邊去看看,還有沒有樹皮可以刮下來!”
“東邊,我看到東邊還有一片野菜,去幾個人!”
“都給我瞪大眼睛,別挖到毒草了,能吃的再挖!”
“好嘞!”
盛夏的樹林里一絲風也沒有,蒸籠般的熱浪裹挾著蟬鳴撲面而來,一大群軍卒涌入密林,揮舞著釘耙、鐵鍬挖樹皮、挖野菜,忙得熱火朝天。
寧天朔抹了把額頭的汗水,粗布軍服早已被浸透,緊貼在背上,赤裸著雙臂。他彎腰撥開一叢野蕨菜,指節(jié)粗大的手掌上沾滿了黏膩的泥土。
誰能想到堂堂第一軍的精銳們會頂著炎炎熱日出來挖野菜,這都已經(jīng)挖了三四天了。
“頭,咱們今天得挖多少啊?”
年輕士卒王五蹲在樹蔭下,嘟囔著嘴巴,動作有點不情不愿。
“將軍說了,今天挖滿十大筐才能回營?!?p>“媽啊,這得挖到什么時候!”
寧天朔沒答話,鐵鍬狠狠鏟進土里。腐葉的霉味混著熱烘烘的土腥氣直沖鼻腔,幾只紅蟻慌慌張張地從翻開的土層里逃竄。
王五雖然苦著臉,但手中動作不自覺地加快了幾分,將一摞野菜扔入框中,順便吐槽了一句:
“原本以為是給騾馬吃的,沒想到是咱自己吃,唉,是真難吃?!?p>“它娘的,給我閉嘴?!?p>寧天朔抬腿踹了他一腳:
“將軍發(fā)過話,對外說這些野菜是給馬吃的,不是我們吃的!別走漏了風聲!小心被敵軍的探子發(fā)現(xiàn)!”
“知道知道,我知道?!?p>王五齜牙咧嘴地點頭:
“這不是沒人嗎,我隨便抱怨幾句。您是不知道,昨兒個炊營煮的野菜粥,李二狗吃完竄了半宿.....
媽的有毒!”
“行了,你少說幾句?!?p>寧天朔也知道兄弟們難,耐心勸道:
“當初大將軍在隴西關(guān)外餓了三天三夜還能打勝仗,咱們吃個野菜怎么了?竄稀怎么了?起碼沒餓死吧?
都給我記住,咱隴西的漢子連死都不怕,吃點野菜算什么!”
聽到這話,眾人的目光都堅定了許多,沒錯,死都不怕,吃野菜算什么?
寧天朔將鐵鏟往地里一插,振奮喝道:
“都給我加把勁,今晚的晚飯可就指著這一頓呢。大將軍說了,等打完了仗,保管讓大家吃飽!
到時候好酒好肉,隨便造!”
“好!”
林中響起了一連串的喝聲,軍漢們振作精神,揮汗如雨。
可沒人察覺到林中深處,有幾雙詭異的眼眸正在冷冷的注視他們,黑影的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冷笑:
“缺糧是吧,呵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