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里宋紅棉帶著秦曉東來到了大連卷煙廠。

握手牌香煙是六十年代東北地區(qū)標志性的平價香煙，價格也在一毛二與一毛五之間起伏不定，只有三個卷煙廠，最有名的是沈陽卷煙廠，最沒名氣的則是大連卷煙廠，大連卷煙廠生產(chǎn)經(jīng)濟牌與握手牌卷煙而出名。

因為大連卷煙廠烏煙瘴氣，出了名的質(zhì)量差。

“直接進去嗎？”

秦曉東看了眼宋紅棉，直接進去多少有點冒昧，抬頭看看握手牌和經(jīng)濟牌香煙牌子，轉(zhuǎn)頭時卻發(fā)現(xiàn)宋紅棉已經(jīng)過去了。

“干啥的?！笨撮T的是個牙齒很黃的老人，一看他們過來有氣無力地伸頭看看。

宋紅棉取出兩張毛票遞給老人道：“來看貨的?！?/p>

老人一看眼睛一亮，利索地收了錢，然后取出一包經(jīng)濟牌香煙遞給她道：“不要亂走啊?！?/p>

見宋紅棉就這樣進去了，秦曉東急忙跟上，卻發(fā)現(xiàn)老人看向他。

秦曉東不得不有樣學樣地取出兩張毛票遞了過去，老人隨手拿出一包煙遞給他。

“不要亂走?！?/p>

“好的！”

秦曉東趕緊追上宋紅棉。

“這么簡單就進來了？”秦曉東還以為宋紅棉會找找關(guān)系，沒想到是用毛票在門口買包煙就可以了。

“一直都很簡單的。”

宋紅棉示意他跟上。

“我們現(xiàn)在去哪里？”

“找他們廠長?！?/p>

“那不是自投羅網(wǎng)嗎？”

“我又沒瘋?！?/p>

當秦曉東來到廠長辦公室時就愣住了，一群拿著條子排隊的，大部分人手里都拿著禮物，一個個都站著坐著排著隊。

“這些都是市里各單位的，咱們市就這一個卷煙廠，需要煙的幾乎都來這里拿。”宋紅棉低聲解釋了一下。

“那咱們有條子嗎？”秦曉東錯愕。

“有條子才難辦，沒條子最好辦。”

排了幾分鐘里面的人就出來了，笑容滿面的拿著單子離開了，很快下一個就進去了。

“工人怎么了？工人階級領(lǐng)導一切，怎么你對偉人有意見嗎？你把話給我說清楚，市政府的就了不起嗎？你是哪一個部門的！”

“怎么，還要查我嗎？隨便查去，我們祖上三代不是烈士就是貧農(nóng)，來我這里耍官威了？滾！”

里面?zhèn)鱽硪宦暸叵芸靹倓傔M去的人摔門出來了，可后面的咆哮聲依舊不斷，這個明顯是文員的干部臉色漲紅，一句話不敢說的離開了，這年頭工人階級就是大爺，連當官的也不敢隨意招惹。

廠長的助理趕緊勸說著這個干部離開。

等這人離開，前面一群人都竊竊私語起來。

“一看就是剛上任不久的愣頭青，得罪人了被派來的，什么也不說，嘿嘿，想要油水還要這個態(tài)度，真是傻子！”

“看樣子是市政的，可惜這里是卷煙廠?！?/p>

秦曉東看到這一幕忍不住戳戳宋紅棉。

宋紅棉低聲道：“這些人全都是拿著低價單來的，估計這一個條子開的價格太低了成本都扛不住，這人回去以后挨一頓訓斥，估計就會換一個人來了，這人不懂規(guī)矩，沒什么好奇怪的?！?/p>

“你倆，你倆有條子嗎？”助理回來時突然停下腳步看向宋紅棉和秦曉東。

“我們沒有?！?/p>

宋紅棉趕緊回了一句。

“那你倆跟我來?！敝韼е渭t棉和秦曉東進去了。

本來輪到的人一看感激地向他們點點頭，然后縮了回去。

“咋沒條子也能進？”

“沒條子進，說明煙的價格不會如我們這般要不就是低價要不就是平價啊，卷煙廠那么大的虧空不都是咱們這些條子搞出來的嗎？”

“哦對對對，同志你是哪里的？我叫陳發(fā)，是市紡織廠的?！?/p>

“我醬油廠的！”

秦曉東有點后悔沒讓自己大哥來了，畢竟張花城一直和他說沒想到這年頭如此混亂，可如果讓他來到這里看看，就能明白，這不是混亂了，這是黑?。?/p>

“廠長，這兩位是沒條子的?！?/p>

助理進去后說了一句。

正坐在桌前低著頭看單子的中年人一聽抬起頭，看看宋紅棉道：“你是小宋吧？我記得你以前來過?！?/p>

“金廠您記性真好，我是小宋?！彼渭t棉笑著點頭。

“坐坐坐?！?/p>

金廠長將鋼筆一合，然后端起搪瓷缸喝了一口道：“是要搞一批煙嗎？不過我話說在前頭，數(shù)量不能少，價格不能低，我們卷煙廠都要被外面那群王八蛋吸血吸干了，生產(chǎn)的東西越來越差他們也往死里要，再這樣不出幾年我就要被扔到牧畜站養(yǎng)豬了?！?/p>

雖然這是肥差，但一不小心就會把自己下半輩子玩沒。

“金廠您這樣說了，那您就給我們開個數(shù)吧，只要價格能低一些，我們能吃的下！”宋紅棉看了眼正在倒茶的助理。

“小馬，你出去數(shù)數(shù)還有多少人?！苯饛S長一看立刻示意助理。

助理秒懂，轉(zhuǎn)身出去了。

宋紅棉取出一疊大黑拾遞給金廠長道：“要過年了，金廠你拿去買點年貨?！?/p>

“哈哈，太客氣了，我來說嗎？”金廠長嘴里說著，卻毫不客氣地接了過來，看了看，發(fā)現(xiàn)是五張大黑拾，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

秦曉東忍不住看了一眼宋紅棉，五十塊錢差不多就是五百包經(jīng)濟牌香煙的價格了，這相當于金廠一個月正常的工資了。

“是的?！?/p>

“行，你們要經(jīng)濟牌還是握手牌？”金廠長想了一會，然后看向宋紅棉。

“都行，不管是握手牌還是經(jīng)濟牌?！?/p>

“行，那就給你們經(jīng)濟牌吧，外面那群狼啊，一個個都盯著握手牌，卻給經(jīng)濟牌的價格，經(jīng)濟牌反倒是很多，這樣吧，給你們五十箱，每一包的單價是八分錢如何？”

金廠長一張口就是五十箱，宋紅棉也是微微一愣，趕緊道：“不知是多大的箱？”

“十五條煙一箱。”

十五條煙一箱，也就是說一箱有一百五十包煙，五十箱就是7500包煙，也就是說需要6000元！

這個價格遠遠地超出了他們的預期，如此一來可以說直接把他們帶來的錢一下子就接近花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