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爺就在百草堂外候著,蕭峙只能淺嘗輒止。
松開晚棠的指頭時,她一張小臉已經(jīng)紅得要滴血。
蕭峙把人重新塞回被子里,又叮囑徐行好好給晚棠治病,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一行人趕在宵禁開始之前回到武安侯府,蕭峙被老侯爺直接領(lǐng)去松鶴堂。
松鶴堂里燈火通明,老夫人正坐在屋里唉聲嘆氣,看到蕭峙后便恨鐵不成鋼地上去拍他胳膊:“你個冤孽,可算是回來了!瞧瞧你干的好事兒!”
蕭峙皺眉看向老夫人:“該說的都說了,父親母親若是還要因為此事責(zé)備本侯,那便沒意思了。”
老侯爺看他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肝都氣疼了,便讓跟他去百草堂的齊總管把爭執(zhí)內(nèi)容復(fù)述給老夫人聽。
老夫人聽完,臉色變了幾變。
老侯爺揮退下人后,這才沉聲道:“你如今是武安侯,你的言行舉止關(guān)乎整個侯府的榮衰!陛下器重你,讓你負責(zé)冬狩的安危,你可知此事事關(guān)重大,倘若有一點點差池,事后便會有人搜集你的各種罪證彈劾于你?”
“本侯行得正坐得端?!?/p>
老侯爺指著他,氣得指頭直抖。
老夫人不知道這些個道理,她只知道家丑不可外揚:“你若當真如此不喜玦哥兒,日后少與他往來便是,斷斷不能再打他了。這次鬧得景陽候府都知道了,傳出去不知會說什么難聽的話呢?!?/p>
“沒學(xué)識可以讀書,相貌丑可以打扮,倘若心眼壞,那便沒法治了。此前本侯察覺他有誤入歧途的兆頭,便在紫竹林里教訓(xùn)了那些人一番,為的便是逼子琢和他們不再往來。”
“那次之后,我可說過緣由?我讓母親拘著他點兒,莫再輕易讓他出門,可你們偏偏不聽我的。這次老實了幾日?又和那群紈绔混在了一處!長得斯斯文文,品性一塌糊涂!長此以往,你們不必擔心本侯會在外頭會樹敵,他一人便可把侯府覆滅。”
老夫人聽他把話說得這么嚴重,訕訕看了老侯爺一眼:“我也是看立淵親自帶玦哥兒出去會友了,便以為可以放他自由了,總不能關(guān)他一輩子呀?!?/p>
越說,聲音越小。
老侯爺埋怨地剜她一眼:“我當時便說要先跟立淵說一聲,你就是不聽!”
老夫人看老侯爺也責(zé)備自己,氣紅了臉:“玦哥兒不過是想出去買書,你當時不是還夸他上進嗎?”
老侯爺梗著脖子不認錯:“我夸夸他,又沒說應(yīng)該放他出門!”
老夫人瞪眼:“好哇!你這個殺千刀的,這會兒來馬后炮了!”
蕭峙聽得頭大,沉聲打斷他們:“父親母親早點兒安歇吧?!?/p>
二老心不齊,相互朝對方翻白眼,也沒心思再責(zé)備蕭峙。
等不見了他的身影,老夫人才憂心忡忡地嘆了口氣:“他莫不是還在為八年前的事情怨咱們?否則莫說一個丫鬟,把賤妾送人的也多得是,他至于發(fā)這么大火嗎?”
蕭峙平安歸來后,誰都沒有主動提及八年前的事兒,仿佛歲月已經(jīng)把往昔的矛盾掩埋。但是這次侯府掀了這么一陣風(fēng)浪后,沉淀已久的矛盾又露出頭角來。
依舊那么鋒銳,歲月壓根沒有磨平它的棱角。
老侯爺神情怪異地看了老夫人一眼,思緒飄遠:“我看是?!?/p>
老夫人愁得直嘆氣。
經(jīng)此一事,她哪敢自作主張幫蕭峙選定妻子,只能再往后延一延……
翌日,百草堂。
趙福過來收拾蕭峙的衣物時,被徐行拖住盤問了一番,徐行這才知道武安侯府發(fā)生的事情。等趙福離開后,他便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一直發(fā)愣。
蕭峙這一次確實不大對勁。
“徐大夫晌午飯想吃什么菜?”晚棠的聲音打斷了徐行的思緒。
徐行深深地看了晚棠一眼,陽光下她膚白貌美,如春日里沾了露珠的花兒,嬌嫩芬芳。他不敢揣測蕭峙以后會怎么待她,但他自己想對這個丫鬟好一點。
他抖抖眉頭:“平安扣找不到了,哥哥今日帶你去買個新的,晌午飯出去吃,不必做了?!?/p>
“我是來治病的,哪能讓徐大夫如此破費?”晚棠不敢把徐行對她的好太當回事,畢竟聽過徐行和那個女子的故事,她知道徐行只是因為她的丫鬟身份而憐憫她。
情感就像錢莊,不往里存銀子,是取不出來的。
她自認為沒為徐行做過什么大不了的事,哪來無緣無故的關(guān)愛呢。
可徐行就是這么個隨性之人,當即便讓王初六租來一輛馬車,仨人一起去了金玉堂。
金玉堂是京城最有名的銀樓,售賣各種金銀玉飾,高門貴女們多愛來此挑選頭面首飾。
馬車抵達金玉堂門口后,晚棠遲遲不敢下馬車。
她太清楚自己的身份了,徐行又是個聲名狼藉之人,倒不是她嫌棄他名聲不好,而是擔心倆人一起進去后,萬一被人認出她的身份,又免不了一場風(fēng)波。
她在武安侯府已經(jīng)十分艱難,再出事,她怕她比前世還要短命。
徐行是個玲瓏心,看出她的猶豫后,便故意道:“我上下馬車不便,你自個兒去挑。喏,拿去隨意買?!?/p>
他說著塞了一張銀票到她手里,晚棠略掃了一眼,足足一百兩!
一等丫鬟多是一兩銀子的月錢,這一張銀票,就得她不犯錯不罰俸地干八年多!委實算得上出手闊綽了!
晚棠再三推辭。
徐行最后生氣了:“買兩個,你一個,我一個,便當是咱們結(jié)為兄妹的信物。你若再推辭,便是看不起我?!?/p>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晚棠也不好意思再拒絕,乖乖地下了馬車。
徐行怕她受人刁難或者畏首畏尾,便打開軒窗,目送她進去。不料她走得挺快,小腦袋一會兒轉(zhuǎn)向左邊一會兒轉(zhuǎn)向右邊,顯然是在觀察周圍的人。
徐行不禁勾起唇角:“是個有膽魄的,不像珍娘,膽小如鼠。”
那廂,晚棠只想盡快買一對平安扣,然后盡快離開,壓根沒有心思打量金玉堂里有多金碧輝煌。
只不過平安扣這種小物件實在太過普通,伙計聽晚棠開門見山只要平安扣,便先招待起其他的貴女。
晚棠蹙眉,不愿意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只能低頭走到角落里等候。
只是天不隨人愿,即便如此,她還是聽到一個耳熟的聲音:“喲,這不是武安侯府大奶奶的丫鬟嘛!”
晚棠臉色微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