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峙比江嬤嬤晚出發(fā)兩天。
如今朝局動蕩,他身為曾經(jīng)炙手可熱的金吾衛(wèi)指揮使原本是不許離京的。按照原計劃,本就是江嬤嬤代他去提親。
只是他總心神不寧,尤其至今沒收到過晚棠的親筆信。于是他去宮門口接連等了兩日,終于得到皇帝的召見。
如何說服的皇帝,又做了何樣妥協(xié),只有他和皇帝二人知曉。
得了離京準(zhǔn)允的當(dāng)天傍晚,他就迫不及待地出發(fā)了。
一路快馬加鞭,剛抵達(dá)一處曹記鏢局的落腳點沒多久,便看到了信鴿。
趙??词捴琶嫒艉?,低聲問道:“侯爺?”
“本侯早就料到,她那張臉太招人。”蕭峙就知道,他這般日思夜想寢食難安,確實有道理。
怎得就半道殺出個謝三郎的?
還叫他家棠棠姐姐?
臭不要臉!
趙福屏住呼吸:“二姑娘被人惦記上了?”
蕭峙凝重地點點頭,望向伸手不見五指的深夜,真想這會兒便插上翅膀,飛到她身邊去!
“侯爺還是早點兒歇息吧,明日早些趕路?!壁w??吹绞捴跑S躍欲試的眼神,忙勸道。
他感覺他家侯爺想連夜趕路,可憐見的,他凳子還沒坐熱呢,騎了兩天馬兒,又帶著提親的好東西,他屁股都顛開花了。
人生地不熟的,半夜趕路又趕不了多少,萬一不小心摔了可就得不償失了。
蕭峙沉吟半晌,嘆了一聲,正要回屋歇息,又看到一只信鴿,不等趙福他們動手,他又折回去親自取了信。
這一次說的是晚棠跟謝彥塵打馬球的事情。
話說晚棠被趕鴨子上架后,一直在努力把馬兒騎好,壓根沒心思打馬球。
謝彥塵雖然和穆雪一隊,卻故意攔著穆雪,還把馬球往晚棠身邊送。只是晚棠哪里敢俯身打,尤其其他幾人騎著馬兒在周圍晃悠時。
穆雪很快拔得頭籌,挑釁地看向晚棠,發(fā)現(xiàn)晚棠正低頭看著白馬,看都沒看她一眼。再看謝彥塵,他眼里只有晚棠,連她進(jìn)了一球都博不來他半分關(guān)注。
穆雪氣不打一處來,接下來繼續(xù)打馬球時,故意騎到晚棠身邊,用馬球桿戳了白馬的臀。
白馬受驚,驟然加速往前跑。
晚棠原本正琢磨著故意摔下馬結(jié)束這場荒唐的比試,可眼下白馬提了速,她卻是萬萬不敢再考慮摔下去,摔得不好再被踩兩腳,可不是鬧著玩的。
秦四郎秦五郎見狀,哪里還有心思打馬球,爭相策馬追過去:“二妹妹莫慌!”
晚棠心里很慌,但她有理智,只是兩只手壓根不敢松開韁繩去安撫白馬。
這白馬是謝彥塵的馬,和他騎的那匹黑馬是一對汗血寶馬。
所以謝彥塵反而是最先追上白馬的,他一靠近就聽到晚棠白著臉在央白馬:“你聽話點兒,你慢下來……回頭我喂你吃最美味的草,我還給你做糕點可好……我做的糕點可好吃了,你信我一回……”
謝彥塵啼笑皆非:“姐姐莫怕,我來了?!?/p>
他說著竟然抬起雙腳踩在了黑馬背上,不等晚棠反應(yīng)過來,他雙腳一蹬,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匾豺T到了白馬背上,堪堪坐在晚棠身后。
陌生的氣息將晚棠包裹,她早已經(jīng)嚇得渾身都在抖。
察覺到謝彥塵貼上來的懷抱,她咽了下口水,索性趴下去抱住了白馬脖子,滿腦子只有三個字:完蛋了。
白馬很快慢下步子,不等謝彥塵下馬,晚棠自己渾身發(fā)軟地往下滑。
謝彥塵蹙眉,翻身下馬扶住險些摔下去的晚棠。
晚棠迅速把胳膊從他炙熱的掌心抽出來,窘迫到耳根子都在發(fā)燙:“多謝?!?/p>
秦四郎和秦五郎很快趕過來,倆人雙雙下馬扶住自家二妹妹:“可有受傷?”
秦四郎朝謝彥塵點了下頭:“二妹妹一直在莊子上將養(yǎng),不精通騎馬,幸虧三郎出手?!?/p>
穆雪策馬趕過來,坐在馬背上高高在上地鄙夷道:“不會騎馬逞什么能?你早說你連馬兒都騎不好,我也不會跟你打馬球?!?/p>
謝彥塵冷聲道:“不是你非要打的?少在我面前聒噪!”
他還沒說完就朝穆雪身下那匹馬抽了一鞭子,馬兒撒歡往前跑去,穆雪險些沒坐穩(wěn)。
謝彥塵這才朝秦家兩位郎君作揖,一雙桃花眼徑直看向晚棠,認(rèn)真道:“我會對秦二姑娘負(fù)責(zé),后日必定上門提親?!?/p>
“馬場上出現(xiàn)意外在所難免,多謝三郎相救,應(yīng)當(dāng)我上門致謝。三郎若因此提親,旁人倒要覺得我在恩將仇報了?!蓖硖哪樕⒆儭?/p>
“恩將仇報?”謝彥塵看向晚棠閃躲的眼神,更覺有趣了。
她就這般不喜他?
秦五郎笑著拍拍晚棠的后背:“二妹妹何時如此風(fēng)趣了?”
秦四郎則瞄一眼觀臺,沉吟道:“三郎放心,不會有人說三道四?!?/p>
謝彥塵是多少府邸心里的乘龍快婿,但凡有點腦子的,都會把他隨手救美一事傳揚出去,如此他們家的女娘才有一絲機會和謝國公府攀親。
承州兒女本就愛馬術(shù),剛剛那一幕在承州實在算不得大事……
蕭峙捏著信紙的手抖了抖,雖然趙馳風(fēng)寫得不詳盡,但謝彥塵躍身白馬、摟住晚棠片刻這一幕卻寫得一清二楚。
小小信紙被他揉成團(tuán),他再次站起身:“你明日一早便帶上東西趕路?!?/p>
趙福呼吸一緊:“侯爺呢?”
蕭峙沒回話,直接讓他準(zhǔn)備干糧、水囊和快馬。
趙??嘀槃竦溃骸昂顮斎?,這黑燈瞎火的可怎么趕路?前面便是荒郊野嶺,若是遇上危險便得不償……”
蕭峙冷冷地看過去,他等不了一點兒。
處心積慮,若被別人娶了去,他上哪兒哭?
趙福知道勸不住,一想到蕭峙在邊疆待了八年,夜半行軍也是常有的事,便又安慰自己鎮(zhèn)定下來,親自幫他收拾包裹。
今晚彎月如弓,黑的是路白的是水,坎坷的是石頭。
蕭峙憑借經(jīng)驗只身上路,好在出發(fā)不到一個時辰,遮月的烏云便散去……
承州,謝家老宅。
謝彥塵翌日一早就讓管家親自去穆家遞了口信,日后再不想看到穆雪圍著他轉(zhuǎn),否則休怪他翻臉無情。
“讓人快馬加鞭,把信送回京?!敝x彥塵把信交給管家。
兩個嫂嫂催他回京相看不知催了多少遍,他從未放在心上,獨自在承州逍遙快活得很,這是他第一次生出成親的念頭。
極其強烈的念頭。
他捻了捻指腹,想到昨日擁住秦二姑娘的那一瞬。
她身子真軟。
謝彥塵悄然紅了耳,當(dāng)即起身出門找媒婆。
他要上秦家,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