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六郎給宋芷云吊唁時,半句話都不曾和蕭予玦說。
吊唁完,宋六郎翹首啟足地往前廳去了。
晚棠不在,蕭峙倒是隨著他一起過來了,看到宋六郎清俊儒雅的模樣,尤其是看到他那張和晚棠有幾分相似的臉,蕭峙對這個小舅子的好感便多于旁人。
他清清嗓子,宋六郎便會意慢下步子:“侯爺?!?/p>
倆人邊走邊說話,小廝們被趙福拽去不遠(yuǎn)處吃茶解渴。
詢問過宋六郎在國子監(jiān)的讀書近況后,蕭峙讓他幫忙留意擅長仿人筆跡者:“你同窗、師長都是讀書人,他們家中親友若有擅此道者,亦可知會本侯?!?/p>
宋六郎欣喜地點了頭:“好,我一定不負(fù)侯爺所托,只是不知侯爺尋人有何用?我可要秘密問詢?”
“問詢時不必提及本侯,你只管拿著這張字帖叫人仿寫,看看誰能仿得別無二致。”蕭峙掏出他曾經(jīng)寫的一篇治旱論,交給宋六郎。
這是他此前科舉奪魁時寫的文章,當(dāng)年名噪一時,不少讀書人爭相傳閱。讓宋六郎拿著這篇文章找人仿寫,不會惹人懷疑。
宋六郎掃了幾眼,眼睛便亮了:“我拜讀過侯爺寫的這篇文章!”
蕭峙拍拍他的肩,十二歲的少年郎,日后定然和他家棠棠一樣,是個有出息的孩子。
只是十二歲太小了,護(hù)不住人。
把晚棠托付給一個孩子,他放心不下,今生這條命必須跟老天搶過來!
回梅園取東西的晚棠看到蕭峙和宋六郎說話,并未讓人打攪,她和丫鬟們從另一頭而來,讓幾個丫鬟遠(yuǎn)遠(yuǎn)候著,獨自走近。
聽到蕭峙找擅長仿他筆跡者,她疑惑地皺了下眉頭。
蕭峙沒聽到晚棠走近的響動,倒是嗅到了她身上獨有的軟香。
“夫君為何要尋擅長仿寫你筆跡之人?”晚棠從墻角后繞過來,把懷里的包裹遞給蕭峙。
蕭峙再轉(zhuǎn)手,塞到宋六郎懷里:“本侯念你讀書辛苦,幫你備了些日常用物?!?/p>
宋六郎心知這些都是晚棠給他的,眉開眼笑地沖蕭峙二人道謝。
蕭峙瞥到晚棠用余光盯著宋六郎,心頭莫名堵得慌,卻還是貼心地指向不遠(yuǎn)處的涼亭,帶著他們兩個進(jìn)去閑聊,他自個兒就坐在晚棠身側(cè)當(dāng)幌子。
用完膳后,宋六郎離開,老侯爺把蕭峙拽到一邊,隱晦地問他:“松鶴堂還有幾樣好東西,我回頭叫人送去梅園?或者,我叫人煎好湯,叫你去松鶴堂喝了再回去?!?/p>
老侯爺自認(rèn)為自己很替兒子的顏面考慮,在松鶴堂喝了再走,兒媳婦察覺不到。
蕭峙聽到那幾樣?xùn)|西,眼皮一跳:“我要那些作甚?”
誰不知道那是壯陽補腎之物,他看起來很虛?
老侯爺哪里好意思多說,若不是老夫人催著他跟蕭峙說這事兒,他可不會多嘴:“新婚燕爾的,你傷還沒好,補補總沒錯。”
老妻說兒媳婦盯著個少年郎瞄了好幾眼?這種話傳出去,丟的是兒子的臉!
所以老侯爺再三叮囑老妻管好嘴巴,他自個兒沒看見,當(dāng)然不會說出口。
不過老妻說的也在理,以前納了晚棠為妾后,梅園叫水次數(shù)那叫一個多,莊嬤嬤都不用多打聽,讓人盯著梅園里的光亮就知道他放縱不放縱。如今娶了媳婦兒,蕭峙反而收斂了。
武安侯府如今沒孩子,老夫人和老侯爺如今都盼著他放縱些。
這方面的尊嚴(yán)被自家父親質(zhì)疑,蕭峙有些憋屈。
若不是晚棠懷著身孕,皇家又出事,身上這點傷算得了什么?
只是才成親沒幾天,先帝又剛薨逝,他指定不能這會兒就說晚棠有了孕的。
所以老侯爺嘚嘚嘮叨時,蕭峙一張臉紅了青、青了白,都沒像往常那樣嗆回去。
“那就這樣說定了,我回頭就叫人熬湯,你隨我去松鶴堂喝完再回去?!崩虾顮旊y得看兒子這般老實不頂嘴,更加認(rèn)定老妻這次沒有瞎操心。
另一頭,老夫人讓人把晚棠叫過來。
她原是想立規(guī)矩的,卻被莊嬤嬤苦口婆心勸了一通:“咱們武安侯府可不學(xué)裴家那種小家子做派,裴老夫人看似風(fēng)光,可她那些兒媳婦哪個真心孝敬她呀?誰不知她們婆媳面和心不和,以后癱在榻上,她們不喂她喝泔水就不錯了?!?/p>
老夫人心驚肉跳:“這等不孝,她們敢?”
“怎么不敢的,關(guān)起門來,外人如何知曉?老夫人是沒見過農(nóng)莊那些老虔婆,年輕時逮著兒媳婦欺負(fù),到老了身子骨也差了,直接被兒媳婦扔雞棚里茍活?!?/p>
莊嬤嬤想到香蘭的下場,一個勁地嚇唬老夫人:“咱們夫人定不會那般心狠的,只是她如今和侯爺如膠似漆,老夫人若是突然立規(guī)矩,她不高興了便要跟侯爺擺臉色,侯爺不高興了便要來松鶴堂找茬。次數(shù)一多,難免傷和氣,夫妻情分也會淡,咱們府上多久沒添丁了,可不能這樣?!?/p>
老夫人原本是想擺擺當(dāng)婆母的架子,聽了這番話,理智回籠。
等晚棠被叫過來后,她一改往日端著架子的傲慢樣,沖晚棠笑道:“我們立淵原是考過文武狀元的,大靖有史以來頭一個?!?/p>
晚棠錯愕地看一眼老夫人,滿頭霧水地附和點頭:“還是母親教養(yǎng)得好,夫君才會如此厲害。母親,日后等我有了孩兒,還得跟您好好請教怎么養(yǎng)育孩子?!?/p>
老夫人原是想教訓(xùn)晚棠的,被她這么一夸,當(dāng)即有些飄飄然。
她沒說蕭峙從小沒有養(yǎng)在自己膝下,只笑出滿臉褶花:“你知道便好。你別看立淵如今是個武將,以前拿起詩書也是翩翩君子……”
晚棠被老夫人拉著說了足足一個時辰的話,她也想方設(shè)法地恭維了一個時辰,直夸得老夫人起身時都找不到北。
她轉(zhuǎn)眸看了一圈,蕭峙不在膳廳,于是便獨自回了梅園。
屋子里只放了一個冰鑒,她換了一身薄如蟬翼的衣裙,正打算歇晌,便聽到外面?zhèn)鱽硌诀吆褪捴乓姸Y的聲音。
她慵懶地斜躺在榻上,掀眸看過去。
滿面紅光的蕭峙大步而來,身子繃得緊緊的,眼底如同淬了火,目光灼人得厲害。
“你這是怎么了?”晚棠瞬間沒了睡意,支起身子朝他額上探。
只是那只手還沒碰到蕭峙的額頭,就被蕭峙捉了去,放到嘴邊咬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