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峙扶晚棠起來,晚棠猶豫了下,緩緩站起身。
所幸沒有繼續(xù)流血的征兆,小腹也確實不再一陣陣抽痛。
知縣弓著腰上前,說話時聲音都在抖:“太師言重,在我治下出現(xiàn)這等窮兇極惡之徒,是我辦事不力,還望太師海涵。”
蕭峙明明氣勢凌人,卻并未責備知縣,安撫片刻后,掃視一圈圍在附近的人,沉聲道:“眾位辛苦!日后定會重謝!”
鏢局的人全都抱拳躬身。
蕭峙的視線掃過其中一人時,頓了頓,很快又看向別處。
他看到一個眼熟的面孔,在水里雖然看不太清楚其樣貌,但那雙狹長的眼卻讓他記憶深刻。這人把他往水下拖拽的次數(shù)最多,水性極好。
蕭峙沒有表現(xiàn)出異常,讓人護送晚棠離開,晚棠卻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蕭峙一張臉被水泡得慘白,彎下腰低聲問她怎么了。
晚棠咽了下口水,小聲道:“前面出了點兒血,大夫說我動了胎氣,需要臥床靜養(yǎng),我眼下不敢走,還是想法子讓人抬著我吧。”
蕭峙臉色大變:“什么?”
他剛剛劫后余生都沒有這么大的反應(yīng),聽了晚棠這番話,一雙眼迅速充血赤紅。
他在水里瀕死之際,還在慶幸他的妻兒安好。原本察覺水里還有人行刺時,他本是可以掙脫的,但是當時晚棠還沒上岸,他怕那些人轉(zhuǎn)而攻擊晚棠,便任由他們將自己往水底深處拖拽。
他是沙場上的殺神,遇到那幾只水猴子一般的人,到底施展不開一身的本事。
一身戾氣傾瀉,剛剛松了口氣的知縣察覺到不對勁,嚇得偷瞄了他一眼,瑟瑟縮縮往后退開半步。
蕭峙垂眸看一眼晚棠的小腹,想把她打橫抱起,被晚棠推開了胳膊:“別鬧,若摔了怎么辦?”
蕭峙還沒回眸,知縣便上前道:“下官備了軟轎,已經(jīng)差人去抬,馬上就到。”
蕭峙頷首,等候之際,跟曹瑞杰耳語了幾句。
曹瑞杰一揮手,便讓周圍鏢局的手下隨他去河邊幫忙。
蕭峙陰森森地看向那個可疑之人的背影,片刻之后把晚棠送上軟轎,讓阿軻她們隨行,又招呼了一半的護衛(wèi)從旁守護。
晚棠不放心:“夫君不走?”
“有活口,為夫要親自審?!笔捴沤忉屚?,便朝阿軻阿瞞使了眼色,倆人當即一左一右護在轎子外。
等轎子走遠,蕭峙才折返河岸。
昨晚烏云密布,這會兒日頭卻毒辣炙人,他濕透的衣裳很快曬了個半干。
曹瑞杰已經(jīng)成功將那人緝拿,看到蕭峙過來,一腳踹上去:“你在水里靈活,上了岸還想逃?”
蕭峙看向曹瑞杰和船主:“他可是鏢局里的人?”
曹瑞杰臉色難看地看向船主,船主羞愧地低下腦袋:“是,進鏢局不到半個月?!?/p>
“半個月?”蕭峙細起眸子看過去,如此說來,幕后之人早就盯上了他,甚至還摸清他回門必會乘曹記鏢局的船只。
如此處心積慮,他想到了京城的那幾只老狐貍……
晚棠到縣里讓人尋了客棧住下,她始終不愿意利用蕭峙的權(quán)勢,在別人面前耀武揚威。
眼下他身居高位,多結(jié)善緣,以后才不會墻倒眾人推。
呸,她家夫君不會倒。
喝完安胎藥,她疲憊地睡過去。
夢里一直不踏實,一會兒夢到自己溺水,一會兒又夢到蕭峙無助地在水里撲騰,身上插著無數(shù)把匕首。
“不要……不要……”
一只溫柔的大手擦掉她額角的冷汗,溫柔地在她耳邊安慰:“夫人不怕,我在,孩子也在。”
蕭峙辦完事,看晚棠睡得正香,便躺在她身邊盯著那張臉一寸寸地看。
睡夢里的晚棠很快被安撫住,翻身摟住他腰身,窩進他懷里,如此仿佛才安下心。
蕭峙有些心疼,又有些驕傲。
晚棠此前從來不會說夢話,不管做什么噩夢,都像是鋸了嘴的葫蘆,嘴里一個字都不蹦出來。他問過緣由,她說以前在宋芷云手下掙命,她怕夜里說錯話,打小不敢睡太沉。
今日她開始說夢話,興許是她在他身邊已經(jīng)徹底放下戒備,身心都依賴于他了?
蕭峙勾起唇角,舒坦地湊過去,輕輕觸碰晚棠的額頭。
晚棠猛地睜開眼,從噩夢中掙脫出來。
看到近在咫尺的蕭峙,她定睛看著,鼻子有些發(fā)酸:“夫君回來啦?”
她也不知道從何時起,她這么離不得蕭峙,一想到以后的日子沒有她,她就渾身不安。
蕭峙聽她帶著哭腔,細細密密的吻再次覆上她眼角、鼻尖,最后在她嘴邊輾轉(zhuǎn)。
勾勾纏纏。
晚棠剛睡醒,起初還發(fā)懵,后面便仰起頭主動加深了這個吻,一點一點,纏綿入骨。
蕭峙吻她,從來沒這么不沾欲念過。
一吻結(jié)束,他心滿意足地往后撤開一點,繼續(xù)盯著晚棠的臉看:“夢到什么了,嚇成這樣?”
夢里的恐懼已經(jīng)淡去,晚棠一時想不起來:“傷你之人可抓住了?和此前在城郊設(shè)局殺你的人有關(guān)?”
蕭峙挑了下眉頭,無奈地摸摸她腦袋:“你操心這些做什么?大夫不是讓你安心養(yǎng)胎?”
晚棠眸子里還泛著瀲滟的風情,就這樣直勾勾盯著蕭峙,顯然不想讓他揭過。
蕭峙喉頭滾了一下,如實道:“抓到兩個活口,還有三張生面孔在水里便被為夫了結(jié)了性命,知縣在查證他們幾人的身份。那兩個活口都是前不久才進的曹記鏢局,應(yīng)是幕后之人查到為夫與鏢局往來較多,料到我們回門必定會再次乘坐曹記鏢局的船只?!?/p>
“這是早就計劃好的,不想讓你活命!如今怎么辦?他們?nèi)羰遣徽泄?,便白白咽下這個委屈了?”晚棠不甘心,眼眶都紅了。
蕭峙摸她眼角:“不急,你夫君豈是吃悶虧的人?”
他有大業(yè)要做,本想徐徐圖之,所以每一步都走得小心。
可既然那些人迫不及待地想要他這條命,還險些傷了晚棠和孩子,那他自然不能再隱忍下去。
晚棠原本擔心敵在暗,日后防不勝防,聽了他的話錯愕道:“你有懷疑之人?”
“有,沒證據(jù)……”
蕭峙還沒說完,外面?zhèn)鱽砬瞄T聲:“爺,那人招了?!?/p>
蕭峙松開晚棠,迅速坐起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