仳這陣子欒崢嶸在這邊開會。
鄭愛緣精心打扮一番,去了他住的酒店見他。
她被秘書帶過來的時候,欒崢嶸正坐在寬大的書桌后。
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裝,一絲不茍。
他一向是善待前妻的,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微笑,眼神平靜無波。
秘書泡了一杯頂級金駿眉。
很快,房間里茶香裊裊。
他的態(tài)度溫和禮貌:“愛緣,大晚上找我有什么事?”
“想跟你聊一下我們兒子?!?/p>
她刻意加重了我們兒子四個字,目光灼灼地看著欒崢嶸。
“你是不知道,我最近給他鋪了多大一條路!咱們兒子馬上就不是二世祖了,也是個青年才俊了!”
欒崢嶸不喜不怒,從容不迫地應(yīng)道:“能得你如此煞費苦心地籌謀,是小競的福氣。這份母愛,令人動容?!?/p>
“……”鄭愛緣聽他說話真的很不是滋味。
她投資的項目是AI,所以還和人機模型聊過天。
她感覺欒崢嶸對待她,就像人機。
沒有起伏,沒有情感,沒有信息量。
不過她也能理解他。
他身居高位,習(xí)慣這么滴水不漏地說話。
鄭愛緣又恢復(fù)激動和炫耀的心情:“那是自然!我這個當(dāng)媽的,不為兒子打算為誰打算?”
她頓了頓,意有所指地看著欒崢嶸,“崢嶸,你說,等咱們兒子功成名就那天,你會不會后悔當(dāng)初……”
跟我離婚呢?
她沒說完,但意思很明顯。
欒崢嶸含笑點頭:“我也希望有那么一天。我現(xiàn)在還有幾份文件要處理,就不送你了?!?/p>
說完秘書就立馬拎起鄭愛緣的包,邀請她出去了。
鄭愛緣慢慢意識到不對。
她跟著秘書出去,到電梯口詢問:“崢嶸是不是誤會我什么了?我這個投資絕對不是騙錢的那種?!?/p>
秘書笑容得體地說:“鄭女士,這個我也不清楚?!?/p>
鄭愛緣越想越不對勁。
她做了這么大的貢獻,為什么沒有在他臉上看見絲毫的開心?
難道她做的事有坑?
如果有坑的話,他為什么也不生氣?
她忍不住回想起他們倆離婚的導(dǎo)火索。
當(dāng)然,她知道背后有很多復(fù)雜原因。
但點燃的火種……是因為她認(rèn)識了一個朋友。
楓浦當(dāng)時最大的地產(chǎn)商。
朋友要她引薦欒崢嶸。
她就直接把朋友帶到家宴上了。
她以為這就是一件小事。
做官的,哪有不和商人打交道的呢?
沒想到,當(dāng)天晚上,欒崢嶸就跟她提出了離婚,還說已經(jīng)向上匯報過了。
她實在是不知道原因,就去問欒崢嶸的秘書。
才得知,原來那個商人是對家派來的,偷偷往欒崢嶸后備箱塞了十個茅臺袋子,每一袋子里面兩瓶酒,底下兩塊金磚。
秘書跟她說完后,沒多久就被撤職了。
欒崢嶸就是這樣的。
身邊人犯蠢,他從來都不會紅臉粗脖子地罵人。
他根本就不去教別人怎么改好、怎么成長。
他只會直接把人拋棄。
對老婆這樣,不知道會不會對兒子也這樣。
-
房間里,欒崢嶸看著秦嘉淮今早發(fā)過來的資料。
鄭愛緣的生意沒什么大坑。
但這個皇室里面有一個成員,公開發(fā)表支持檜里島獨立的宣言。
他們是檜獨。
要是鄭愛緣用自己的名字和他們合作,那也沒什么事。
畢竟他們夫妻關(guān)系已經(jīng)完全破裂,早就沒關(guān)系了。
但她竟然用欒競的名義來做。
這件事一旦揭露,對他而言,會是致命的打擊。
生性多疑的他,也不由想到更深層次。
這純粹是鄭愛緣沒有覺悟?
還是政敵從他兒子入手陷害他?
還讓欒競到處亂跑,對欒家實在是太不安全了。
他終于做了一個決定。
把欒競,無限期地關(guān)起來。
他又看向這份詳實的資料。
不得不承認(rèn),秦嘉淮,比欒競值得培養(yǎng)多了。
他跟宋慧萍的婚姻,本來就是一場無實質(zhì)的交易。
他從來都不覺得宋慧萍能給他帶來任何助力。
但現(xiàn)在,他突然覺得,可以靠宋慧萍的女兒,來鞏固秦嘉淮。
“裙帶關(guān)系”這個詞的初始含義,就是用姻親關(guān)系建立相互攀援的權(quán)力體系。
靠母親、女兒、姐姐、妹妹,為男人建立起關(guān)系網(wǎng)。
-
次日一早。
楚瑤在學(xué)校報名了一個活動,那個活動要身體健康。
秦嘉淮今天又要上課,所以楚瑤一個人來醫(yī)院做體檢。
她拿到體檢表,打算先去樓下抽血。
剛拉開防火門,一抬頭,又看到了那個她最不想見的人。
欒競又穿著染血的衣服,額角貼著新的紗布,嘴角還有未擦凈的血跡。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猝然相撞。
欒競忽然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迅速捂住她的嘴,將她強行拖向樓梯。
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威脅警告:“老實點?!?/p>
楚瑤直接狠狠咬在他的虎口上,抬手一個肘擊將他推開,跑遠(yuǎn)兩步。
她看見有一群保鏢正在搜尋,立馬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回頭,嘲諷地看他一眼。
“你以為,我還會再救你第三次?”
說完立馬大聲喊:“他在這里!”
保鏢們聞聲轉(zhuǎn)頭,迅速沖了過來。
欒競沒有再做無謂的逃跑,只是深深地看著她。
-
從這一天起,欒競就被送回了榕嶼的另一棟別墅里,被禁止離開半步。
一個月內(nèi),他求死的心一天比一天重。
他以前是麻木的,喜歡旁觀他人的痛苦,喜歡逼別人也和他一樣墮落。
這也是對他父母的消極反抗。
他們把他養(yǎng)在溫室,怕他風(fēng)吹雨打。
他就偏要天天作死惡心他們。
但現(xiàn)在,他沒有這機會了。
他的生活只剩毫無波瀾的無聊,比痛苦更難以忍受。
這個世界已經(jīng)完全沒什么意思了。
他拿出之前偷藏的瓷片,對準(zhǔn)自己的手腕。
可只是剛剛破了點皮,一群保鏢和醫(yī)生就趕了過來。
今天欒汶這個姐姐也好心過來看他了。
她蹲下身,與他的視線平齊,目光落在他流血的手腕上。
“幸虧秦嘉淮提醒爸爸,一定要防止你自殺,所以這棟別墅里到處都是監(jiān)控。你看看,他可真了解你?!?/p>
“哎,你也是,你還有什么不滿足呢?住這么大的別墅,天天好吃好喝地伺候你,你還能上網(wǎng)……”
“雖然很多網(wǎng)頁和app都被屏蔽了,但你最起碼還能打游戲、看電視劇對不對?”
“你現(xiàn)在過的,就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生活。”
“但你,隨隨便便就擁有了呀!”
“爸爸還把這棟別墅,和這里的所有人,都交給信托機構(gòu)了。”
“哪怕他將來出了什么事,這里的人都依然會有薪水,他們會永遠(yuǎn),永遠(yuǎn)看著你?!?/p>
欒汶知道她每一句話,都抽在他早已麻木的靈魂上。
她心中很是痛快。
這個弟弟僅僅只是因為帶把,就吸走了所有資源,被父親和爺爺如珠如寶捧在手心里,卻只會揮霍和破壞。
而她一身本事,卻像個保姆一樣天天為他善后。
她真要好好謝謝楚瑤那兩口子!
欒競低著頭,看著手腕上的紗布。
他想到秦嘉淮說,要送他回溫室。
想到楚瑤說,不會再救他第三次。
他如今真的又成為一個裝在玻璃罩里的永生花。
怎么不算死在他們手上。
他低低笑了聲,滿是愿賭服輸?shù)奶故帲骸昂檬侄巍!?/p>
畢竟能摧毀他的人,確實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