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臺宮。
趙凌還在批閱文書,他現(xiàn)在想的倒不是匈奴這邊,而是南邊任囂和趙佗。
如果是趙凌熟知的歷史,那么在三年前,始皇帝便已經(jīng)平定百越,并設(shè)立南海、桂林、象郡三郡。
任囂被任命為南??の?,趙佗則任龍川縣令。
秦末天下大亂時,任囂病重,臨終前命趙佗代行南??の韭殭?quán)。
趙佗隨后兼并桂林、象郡,于公元前204年建立南越國,自立為南越武王。
很顯然,如今大勢與史書有所不同,始皇帝并沒有大舉征討百越,只是令任囂鎮(zhèn)守邊境,抵御百越的侵擾。
大秦就算加上打完匈奴后再新建姑衍郡,也只有三十七郡。
歷史出現(xiàn)了偏差,正如歷史上呂雉的年齡存在偏差,還有歷史上也沒說這世上的武者能有蓋聶阿青那般強。
趙凌近三年并沒打算打百越,朝廷每月都向南邊提供糧食和軍餉,這一點是沒變的。
趙佗能用嗎?
應(yīng)該是能的。
祖龍在世的話,什么漢王、霸王,全都得跪著。
別說他們,始皇不死,趙凌都茍著呢。
同理,大秦不滅,小小趙佗能掀起什么浪花?
趙凌是比不過始皇帝,但還沒將一個趙佗放在眼里。
他只是在想,任囂需不需要換?
他沒見過任囂,史書之上,他臨終對趙佗吩咐:“秦政無道,中原戰(zhàn)亂,嶺南可自立為國?!?/p>
始皇帝是信任任囂的,不然也不可能將二十萬大軍交到他手中,但趙凌可以信任他?
殿外,一個侍官的聲音響起:“陛下,典客丞求見。”
趙凌嘴角一揚,道:“讓他進來吧?!?/p>
大殿門打開,魏守白強作鎮(zhèn)定,先是躬身行禮,然后雙手奉上匈奴的貢品清單:“魏守白參見吾皇,匈奴使者已入住蠻夷邸,此乃匈奴此番出使的貢品清單,請陛下查閱?!?/p>
一旁的侍官將用貢品清單接過,承給趙凌。
趙凌接過由秦邊吏轉(zhuǎn)譯后,謄寫在紙上的清單,大手一揮:“都退下吧,朕有話要與典客丞講?!?/p>
侍官們紛紛退下,阿青卻進殿站在趙凌左側(cè)。
皇帝的安危必須有人負責,皇帝獨自見大臣,也需有人護衛(wèi),蓋聶回來之前,此事便應(yīng)由阿青負責,這是張良和尉繚共同諫言的。
趙凌仿佛什么都不知道,面帶微笑,望著魏守白:“魏愛卿,接待匈奴使者一事,可還順利?”
魏守白從蠻夷邸走到皇宮,走了一路想了一路,該如何向皇帝交代。
究竟要不要選擇隱瞞實情,掩蓋自己的失誤?
進行一番狡辯,說不定皇帝還認為他別出心裁,大加賞識呢。
狡辯的言論,他都想好了。
或有七成把握能瞞住皇帝,不讓他覺得自己犯了錯。
當趙凌問出這個問題,他抬頭和趙凌對視了一眼,那含笑的眼眉仿佛洞悉了一切,更多零星的記憶碎片開始串聯(lián)在一起。
城門口怎會有披甲的陷軍營?
非戰(zhàn)時,陷軍營的馬和將士是不披甲的。
再一個,陷軍營的將士目睹一切,見到了他的老師尉繚……
蠻夷邸門口竟然就有個賣報人。
皇帝手眼通天,他若是選擇隱瞞……
魏守白跪地垂首,道:“陛下!臣差點將事情辦砸!望陛下給臣將功補過的機會?!?/p>
“嗯?差點辦砸?朕不是聽說,你怒殺匈奴細作,讓匈奴使者跪歌姬,揚大秦國威,怎又叫差點辦砸了?不是辦得很好嗎?”趙凌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樣。
魏守白猶豫了片刻,還是說道:“臣忘了看蒙毅將軍給的紙條,也忘了買大秦日報,誤解了陛下的用意,差點釀成大錯……”
趙凌笑道:“愛卿該不會以為邊關(guān)傳來的大捷是朕謊報軍情吧?實則乃是大敗?!?/p>
魏守白垂著頭,一滴汗水順著他的眉梢滴落在光潔的地面上。
皇帝竟然猜到了。
他不敢否認。
趙凌便繼續(xù)問道:“那你為何不學(xué)吳侖?為何不跪?你可知!若大捷是假,你不跪,難討匈奴歡顏?。 ?/p>
魏守白咬著牙,道:“臣……臣跪不下去!大秦臣民豈有向蠻夷下跪的道理?”
趙凌微微點頭,想了想:“朕記得,你出生魯?shù)?,乃齊國遺民吧?”
魏守白抬起頭,抱拳道:“陛下文韜武略不輸始皇,世上已無齊國,魯?shù)匾嗍谴笄亟?,臣乃大秦之臣!?/p>
趙凌輕笑道:“這奉承溜須之言,跟吳侖學(xué)的?”
魏守白目光出奇的堅定:“此乃臣肺腑之言,絕無奉承之意,能為陛下效命,乃臣之榮幸!”
鬼谷弟子,好像的確不會奉承人。
趙凌大笑:“朕相信你的肺腑之言!可你走了這一路,知道朕將吳侖那小人派來輔佐你是為何意?”
“臣已知!”魏守白已經(jīng)想清楚了,他的一舉一動,恐怕都在皇帝的監(jiān)視之下。
趙凌又問:“那你可還能做好原本該吳侖做的事?”
魏守白暗吸了一口氣,果斷地說道:“能!”
趙凌點頭:“那朕允你將此時辦完!只是……想升任典客一職,你恐怕還要為朕做一件事?!?/p>
魏守白已經(jīng)守住了他的心神,無喜無悲:“愿為陛下效命!”
趙凌打量著魏守白,笑道:“你可知,為何此事辦完之后,你依舊不能升任典客嗎?”
魏守白不假思索地回道:“臣打亂了陛下的計劃,此事并不算完美?!?/p>
“錯了!”趙凌的神情突然變得嚴肅起來,目光凌厲如刀,“因為你不懂為官之道,你不夠圓滑!你有血性!朕心甚喜,但以你這樣的為人處事,再加上你的心思過多,在朝堂上不出一月,便樹敵無數(shù)?!?/p>
“你想說謊,但面對朕又不敢!”
“若朕的面前站著的是你尉丞相或陳平,朕說他們給大秦揚了國威,那他們肯定會厚著臉皮接下來,然后編一套謊話,比如這本來就在他們計劃當中,并無問題?!?/p>
魏守白:“……”
他也打算這么編??!可你不都知道嗎?
這編出來就成了欺君,不誠了??!
趙凌盯著魏守白,笑道:“朕也就是看你乃熱血男兒,又是尉丞相的弟子,有心教你?!?/p>
“朕再問你,尉丞相出城與你說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