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夫人眼底閃過一抹忌憚,但卻不怎么相信。
只是冷笑。
“死到臨頭要發(fā)瘋了嗎?你以為你扯著太后娘娘做大旗便可以為所欲為了?太后娘娘的圣譽(yù)豈容你隨意玷污?”
說完這些,她又看向那被拽著擋在云清絮面前的南宮嬤嬤,斟酌著語氣,謹(jǐn)慎地開口,“南宮嬤嬤,此女在京中的名聲已爛透了,臭名昭著之輩,您千萬不要被她蒙蔽……”
“她說的是實(shí)話?!?/p>
南宮嬤嬤眼底閃過一抹不耐之色,這不耐有對姜老夫人的,也有對云清絮的。
進(jìn)宮一趟,幾步路的功夫,這群慣愛生是非的婦人們,就不能消停一會?
怨不得太后娘娘最討厭這群命婦進(jìn)宮朝拜,等閑從不召人進(jìn)宮陪伺,想必太后娘娘早就知道,三個(gè)女人一臺戲,唱念作打沒一會消停的,全都是一群不省油的燈!
姜家……也是蠢。
堂堂武將世家,蹦出來要?dú)⑷耍瑓s反被旁人殺害,現(xiàn)在沒理了卻站出來過來講道理,可笑至極。
這云氏女更是個(gè)禍根。
人還沒進(jìn)宮,就給太后惹來這么大的麻煩,往后還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端來!
她兄長還未尚公主呢!
白身一個(gè),便敢搬出太后娘娘來壓人,膽子不小。
南宮嬤嬤瞇起眼,眼底閃過狠意。
昨夜下手還是太輕了。
等回了德勝宮,稟了太后娘娘,定要求太后娘娘允她去云府再待倆月,讓她騰出充足的時(shí)間……好好教教這云氏女,“規(guī)矩”二字該如何去寫!
至于現(xiàn)在……
南宮嬤嬤唇線緊繃。
剜了云清絮一眼后,看向姜老夫人,態(tài)度強(qiáng)硬。
“此女是太后點(diǎn)名召見之人,老身還要帶她去德勝宮交差,人,不能讓你帶走。”
姜老夫人面色微變,“可——”
南宮嬤嬤卻不慣著她,只冷冷道,“人在宮里又不會跑,你想要人,待會兒跟太后直言便是,沒必要急于一時(shí)。”
語罷,不再理會姜老夫人難看的面色,警告似地瞪著云清絮。
“云姑娘,走吧,別讓太后娘娘久等了?!?/p>
“若再敢鬧事,別怪老身沒警告你?!?/p>
眼神,鋒芒寒厲,讓人汗毛直立。
云清絮垂首,雙手交叉在袖中,半張臉埋在衣領(lǐng)中,掩去面上的一切表情,只露出一段纖細(xì)白 皙的脖頸。
“清絮明白?!?/p>
……
云清絮和月牙由南宮嬤嬤引著,朝宮門處走去。
路過玄翼時(shí),玄翼上前半步,緊皺著眉,想同云清絮說些什么時(shí),袖子被拉住,后頭傳來一道嬌柔的女聲。
“王爺,您又流血了——”
竇棠雁熟絡(luò)地翻開藥箱,取出那熏著松柏香氣的棉帕,半蹲在玄翼身旁,撩起他的衣袍一角,將那帕子往傷口處探去。
“祖父說了,流血是好事,疼痛也是好事,說明傷口有活性,正在慢慢恢復(fù)?!?/p>
“您的腿每隔兩個(gè)時(shí)辰需要針灸一次,今日祖父不方便進(jìn)宮,只能由棠雁代勞了?!?/p>
“王爺,待會兒您得找個(gè)僻靜的宮殿,讓棠雁為您清理一下……”
嬌軟的聲線,如三月的燕啼。
云清絮也不知自己怎么了,聽到這話后,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
高大的玄衣青年,華貴矜傲,氣勢奪人,掩了半重天光,紅墻黛瓦下,一雙漆目,含神攝魄。
半蹲在他腳邊的青衣少女,耐心地為他擦拭著衣袍下的血漬,動作溫柔至極,語氣溫和善誘。
“王爺,有點(diǎn)疼,您忍一忍……”
她一邊說著,一邊露出姣好的側(cè)臉。
面白如玉,一點(diǎn)紅唇嫣然。
二人,好像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
這一幕,刺眼至極。
云清絮心臟漏了半拍,呼吸斷了幾促,胸中有一股難言的郁氣流轉(zhuǎn),她想抓,卻抓不住。
轉(zhuǎn)眸,回首,跟上南宮嬤嬤的腳步,不再留戀。
……
“三爺,人走了?!?/p>
綠蕪看著林從鶴癡絕的眼神,心中泛起密密麻麻的酸痛感。
她與三爺多年相濡以沫的情分,到頭來,竟比不過云氏女的三個(gè)月。
那云清絮人盡可夫、名聲敗壞……有什么好留戀的。
不知不覺,手上使了力氣,攥住林從鶴的袖子,好像這樣便能離他更近一點(diǎn)。
綠蕪打斷他留戀的眼神,勸道,“侯府還有諸多雜事要處理,如今我們自身難保,哪有精力招惹云姑娘?云氏兄妹……身份交際太過復(fù)雜,又招了攝政王的眼……三爺,您為了侯府著想,還是少同她來往吧?!?/p>
“我知道。”
林從鶴滿嘴苦澀,比吞了膽汁還苦。
苦澀之中,帶著難以言說的悔意。
早知如此放不下她,他當(dāng)初就不該放下,也省得現(xiàn)在,連站出來維護(hù)她的資格都沒有……
……
啪——
一巴掌狠狠抽在臉上。
沾染了佛前沉香的甲片,在女子那白 皙若雪的皮膚上,劃出五道狹長的紅痕。
“太后娘娘!”
正在倒茶的蕈月看到這一幕,忙按下手中的 琉璃茶盞,沖到云清絮面前,扶住云清絮搖搖欲墜地身體,不可置信地看著那出手打人的嘉華太后。
“您有什么氣沖蕈月來啊,絮兒她本就受了難……受一場無妄之災(zāi)……實(shí)在……實(shí)在無辜??!”
一炷香之前。
南宮嬤嬤帶著云清絮來到了德勝宮。
宮門口發(fā)生的事情,也都稟告給了太后。
原本面無表情的嘉華太后,在聽到云清絮狐假虎威,借著她的名號威脅姜老夫人后,冷笑一聲,招了招手,讓云清絮走近些。
等走近了,二話不說,狠狠一巴掌甩過去。
云清絮躲避不及,左臉被抽腫,鮮紅的巴掌印和臉上火辣辣的疼痛,無聲地提醒著她,這德勝宮的風(fēng)勢,可不是那么好借的。
“蕈月,過來?!?/p>
坐在鳳椅上的嘉華太后,看到蕈月護(hù)著云清絮為她求情時(shí),慢條斯理地抓過桌上的佛珠,一邊盤磨,一邊幽幽道。
“你身上流著皇室的血,是天底下最尊貴的血脈,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不要輕易與人交心。”
“即便幾個(gè)月后,讓那云清川做了你的駙馬,你也要清楚,你是君他是臣,切莫讓他爬到你的頭上來耀武揚(yáng)威?!?/p>
“尊卑不分,乃禍國之本,你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