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之后的海洋和海島好像換了人間，每天一個樣，色彩越來越濃烈。

    即使到了傍晚海面依然是亮晶晶、藍幽幽，海島則是鬧哄哄、綠油油。

    夕陽晚霞不像春天那么溫柔，而是帶上了一股濃烈且旺盛的野性，讓海洋和海島多了一分生命力。

    這樣即使的傍晚天氣也會灼熱一些，日漸強盛的陽光照在人身上開始讓人的皮膚有些發(fā)疼，于是白天時候室外勞作減少了，改成室內(nèi)工作，室外工作都在早晚進行。

    正好政府制定了二十米水深休漁季，有些漁船漁網(wǎng)漁具閑置下來，王向紅便安排婦女和老人去進行修繕規(guī)整。

    白天陽光曬的不舒服，于是到了傍晚他們?nèi)チ舜a頭忙碌起來：

    一艘艘小船被拖過來，該補木頭的補上木頭、該上漆的上一層防腐漆，有的船還被翻過來了，船底長了一層藤壺之類的寄生貝，這得全給清下來。

    雖說忙碌但畢竟不是搶漁汛、趕工期，社員們手里有活卻不多，手頭挺快、心里挺放松，能聊著家長里短。

    于是五月的海風就圍繞碼頭、圍繞漁船暖悠悠的吹，吹在人身上、人臉上、人露出的胳膊腿上，讓人感覺熱乎乎的怪舒坦。

    后面出海的大船回來了，碼頭上頓時更熱鬧了，男人女人開始下三路的玩笑，時不時就響起哄堂大笑。

    小伙大姑娘紅著臉，壯漢老娘們則兩眼放光，然后不知道誰說了什么，漁家漢子們成群結(jié)隊的往山頂呼嘯而來。

    正在看風景的王憶見此大驚。

    肯定沒好事！

    果然，大膽帶隊上來找了他就嚷嚷：“王老師、王老師，你怎么回事??？你怎么把到家門的媳婦兒給放走了？”

    王憶說道：“別瞎說，我跟小秋是清白的……”

    “我跟小秋是清白的，什么清白？她的清你的白嗎？”有人不懷好意的笑。

    其他人頓時跟著笑。

    王東峰一臉茫然：“這有什么好笑的？”

    結(jié)了婚的中年漢子上來拍拍他肩膀：“等你有了媳婦上了床你就知道了，女的清男的白，哈哈?！?br />
    王憶一聽他們越說越不像話，咳嗽一聲說道：“別胡說八道，特別是以后小秋在這里你們誰開這樣的低俗玩笑我真發(fā)火啊?！?br />
    聽到這話漢子們大為收斂。

    王憶來島上時間不長，也就兩個月，可是威信已經(jīng)起來了。

    不說他給隊里做的貢獻，就說王向紅對他的態(tài)度，這足以讓社員們感知到他的威信。

    比如上次去多寶島看電影，誰去找王向紅要船都不行，王憶去說了一聲就輕易讓王向紅答應(yīng)了，這就是威信！

    連王向紅都信服他，何況普通社員們？

    社員們老實下來，大膽正經(jīng)的說：“不是，王老師，主要是你不講究，我們還沒有好好看看小秋同志呢，你咋就讓她回去了？”

    “就是，都說她長的俊，咱也沒看看她多俊。”

    “昨天尋思看看來著，結(jié)果你讓大迷糊把著路口不讓進人，今天我們出?；貋砣艘呀?jīng)走了，嗨！”

    “我不是想看看她多俊，我是想向她道個謝，我家娃的鞋子就是她給的——娃娃早想要了，家里不舍得買，娃他娘去縣里百貨大樓問過了，一雙鞋十塊呢，嚇人！”

    王憶被吵的腦瓜子嗡嗡的，大家伙七嘴八舌而且嗓門又大，跟沖他開炮似的。

    老黃嚇得不行，還以為來搶它的崽子了，藏在草窩里一個勁的‘嗚嗚’。

    這樣王憶趕緊去門市部把一條條的紅塔山拿出來，一人給扔了一盒：“先說些沒用的了，拿煙回去抽。”

    漢子們拿到煙有些愣神，一人一盒煙！

    大膽愕然的說道：“呀，硬盒煙啊，這是干部煙，王老師你給我們干啥？”

    王憶說道：“是市里一家單位的科長支援咱島上的，我?guī)退粋€小忙，他挺感謝我的，聽說咱學校辦學困難、咱隊里生活簡樸，就支援了一些東西，這些煙卷是他給咱生產(chǎn)隊的，大家伙分一分。”

    一聽這話，漁家漢子們那臉上的笑容比八月正午的陽光還要耀眼，Super-Idol的笑容都沒他們的甜：

    “我草，真給咱??？哈哈，多不好意思，我這輩子都沒搞到過一整盒的煙?！?br />
    “紅塔山啊，一盒幾塊錢呢，我小舅子結(jié)婚給他們廠領(lǐng)導那桌才準備的這個煙，我們那一桌抽的是大豐收?！?br />
    “王老師真能啊，科長都要感謝他，給咱隊里掙了多少東西？真好！”

    王憶擺擺手：“拿到煙趕緊走吧，待會支書來了恐怕會收回去。”

    這事王向紅真能干出來。

    畢竟王憶說了這香煙是人家支援生產(chǎn)隊的，那么可以分給他們社員也可以交給生產(chǎn)隊的倉庫歸公。

    漢子們明白這道理，趕緊揣起紅塔山掉頭走人。

    紅塔山啊！

    硬盒的香煙，說實話他們平日里老是待在島上，都沒見過幾包硬盒香煙。

    只是聽說現(xiàn)在卷煙廠出了高端香煙是用硬紙盒裝的，如今不光見到了還一人分了一包，這真是稀罕極了。

    后面他們都不敢光明正大的提起這包煙，生怕被王向紅知道了討要回去。

    還好，王向紅沒要，只是叮囑他們說高檔煙卷別亂抽，留著以后家里招待個親戚什么的。

    這樣社員們又放心又好奇：這次支書怎么改性了？怎么這么大方？

    王向紅也不想將這么多香煙流入社員手里，可是他自己已經(jīng)收下了，這樣他怎么好意思讓社員再把香煙交公？

    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不好意思下令。

    他就是這樣一個人。

    王憶晚上吃飯?zhí)貏e給老黃又加了一盆羊奶，撐得老黃到處撒尿。

    忘崽羊奶很厲害。

    兩晚上兩盆奶下來，老黃對王憶更是依戀。

    晚上王憶在燈下看書學醫(yī)術(shù)，然后突然感覺小腿毛茸茸的，低頭一看老黃在沖他搖尾巴，嘴巴里還叼著個小狗崽。

    它是含著小狗崽腦袋過來的，所以王憶沒聽見小狗崽哼唧聲：腦袋在它娘嘴里，它哼唧不了，只能無助的蹬達腿。

    王憶一看急了，趕緊摳開老黃嘴巴將小狗崽給撈出來。

    是老大深黃。

    深黃小小的身子在他手掌里蠕動，小短腿蹬啊蹬，很慌張。

    它剛才可能本能的感覺到，自己小命差點沒了……

    王憶想呵斥老黃一聲，可老黃跑了，又把老三淡黃給叼了過來。

    四個崽它一起叼給了王憶，然后沖王憶躺下露出肚皮在低聲搖頭擺尾，就跟在躺著扭秧歌一樣。

    王憶哭笑不得，把小奶狗一起送到它身上：“你給我少來這一套，崽子你自己養(yǎng)，跟我沒關(guān)系，又不是我的骨血！”

    老黃猛的翻身而起，四個小崽全被掀翻在地，摔的又疼又怕，趴在地上嗷嗷的叫。

    王憶正要呵斥老黃，老黃從門口往外看。

    很快有腳步聲響起來，然后王憶聽見王東峰的聲音：“王老師王老師，張同志來找你?！?br />
    王東峰帶著張有信來了！

    看到張有信賊兮兮的笑容，王憶驚呆了：“你是為了酒來的？”

    張有信快速點點頭。

    王憶真的無語了。

    他揮揮手讓王東峰去玩，然后站起來說：“張老哥，你至于嗎？明天你再過來送酒就是了？我還能不給你留著自己偷偷喝了嗎？”

    “你肯定不會喝。”張有信嘿嘿笑，“但我心里是貓抓狗撓的遭不住這誘惑，你酒送到了，哈哈，那我肯定過來拿呀?！?br />
    王憶服氣了。

    幸好這老哥好的是酒，他要是好色那以他這性子恐怕社會上會多一個采花大盜。

    不對，以他這性子早槍斃了，活不到成年！

    張有信催促他：“快點快點，把那兩瓶酒給我，嘿嘿，我本來也想等到明天再過來拿，但我這人就是這個脾氣，嘿嘿，狗肚子存不住二兩油，不對，應(yīng)該說是急性子?！?br />
    “這酒既然到了我要拿不到手，那今晚睡不著覺，所以我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今晚過來找你要酒！”

    王憶領(lǐng)他進臥室。

    臥室桌子上擺放著牛欄山三牛和汾酒。

    汾酒是清香型，喜歡濃香型酒的人喝不太習慣，會認為清香型酒水有股子酒精味。

    但王憶搞不懂了，這酒不帶著一股酒精味能帶著什么味兒？帶著奶香味？帶著果香味？

    可是汾酒是好酒，以前盛傳的‘茅臺在第一屆巴拿馬太平洋萬國博覽會上獲金獎’這個假消息中，主角應(yīng)該是汾酒，不過汾酒獲得的不是金獎，當時沒有金獎的說法，它獲得的是甲等大獎?wù)隆?br />
    所以王憶讓邱大年也給買了一批汾酒，而且是老白汾。

    買汾酒的原因比較復雜，還有一個原因是這酒包裝方式古樸，他買的是老白汾十五年，屬于清香型白酒里的口糧酒，價格不貴但備受好評。

    老白汾十五年的包裝瓶上只有酒名、清香型和容量，沒有其他信息，帶到82年好解釋來路。

    另外他選汾酒也是考慮到各款濃香型白酒在翁洲當?shù)囟嗌儆兴N售，王憶如果老是帶一些大家伙熟悉品牌卻沒見過包裝的酒水過來，多少會讓人感到疑惑。

    換成清香型白酒就好辦了，大家沒怎么接觸到這種酒，大家對老白汾的包裝很陌生，見到22年老白汾的陶瓷酒壇包裝只會驚奇不會疑惑。

    老白汾的酒瓶如楊過的玄鐵重劍，簡樸古拙但有內(nèi)涵，越看越有感覺。

    張有信一眼看到了老白汾，他拿起來看到后驚奇的說：“嘿喲，王老師，汾酒？老白汾？這是好酒！”

    王憶點頭道：“確實是好酒，北方很喜歡。”

    張有信說道：“南方也喜歡喝，主席就喜歡，59年他在廬山招待紅軍時期的老戰(zhàn)友賀子珍時候就用了這個酒，還說汾酒純正?！?br />
    王憶笑道：“還有這典故呢？”

    “那汾酒典故多了，”張有信興致勃勃的說道，“還有在第三屆全國人大會議時，生物學家、白酒專家秦含章與鄧大姐分在一個小組，秦老便讓鄧大姐轉(zhuǎn)告周總理今后應(yīng)多飲杏花村汾酒?！?br />
    “鄧大姐問他為什么，他就說了跟主席一樣的話——汾酒純正！”

    說著他端起瓶子看了看，又重復了一句：“汾酒純正！”

    王憶一看他這個架勢就明白了：“你還想要我的汾酒？那不行，上次說好給你牛欄山的?！?br />
    張有信說道：“不是，二鍋頭我要呀。”

    然后他接著說：“這汾酒我也要！”

    再然后他又開始搖頭晃腦：“二鍋頭，我所欲也，汾酒，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那我就非要得兼！”

    王憶笑道：“你行了，別在這里拽文，拿著你的二鍋頭趕緊走，汾酒我是給其他人準備的禮物。”

    張有信不肯撒手，說道：“別、別啊，我跟你說王老師，今晚我之所以這么著急，不光是要過來收酒，其實我還有個目的！我要給你送東西！”

    他拎著自己的皮革黑手提包，打開后他從里面拿出來一些信封，上面都帶著郵票：

    “你不是有同學喜歡郵票嗎？看，我給你帶來了什么郵票？我敢保證這郵票他絕對喜歡，你送給他就行了，他肯定得欣喜若狂！”

    王憶接過信封看去，有的已經(jīng)用過了，上面寫滿了郵寄人收信人的信息，上面的郵票也蓋了章。

    但有少量還沒用，信封空白，上面只貼了郵票。

    合計起來信封不少，上面郵票樣式卻比較簡單只有三種：

    圖案一樣，中間有個大大的‘八一’軍徽，再往下有四個小字‘軍人貼用’，繼續(xù)往下是‘中國人民郵政，800元’的字樣。

    三種郵票不一樣的是底色，分別是橘紅、棕紅、藍色，除了顏色不一樣其他完全一樣。

    看到這些郵票王憶有些吃驚，問道：“這是軍郵票？黃軍郵、紫軍郵、藍軍郵？！”

    這郵票他知道！

    之前因為給袁輝賣過申猴票和一些老郵票，袁輝便給他簡單的講解過22年比較值錢的郵票。

    王憶曾經(jīng)想過靠收集郵票來發(fā)家致富，所以他也自己買過一本介紹當前郵票價值的收藏書。

    不管是袁輝的介紹還是收藏書中的記載，這軍郵票都是主角之一，或者說是這軍郵票中藍色的藍軍郵是主角之一。

    這郵票很值錢，特別值錢！

    可以對著猴票說一聲‘小老弟你往后稍稍、使勁稍’的那種值錢。

    王憶還記得當時袁輝給他介紹到藍軍郵時候說的話，94年這張郵票首現(xiàn)拍場，第一次參拍就刷到了55萬！

    99年世界郵展在首都舉行，首都太平洋國際拍賣有限公司展出了一套四方聯(lián)藍軍郵，它們以280萬起拍，最終在374萬一錘定音，這個價格創(chuàng)下了當時單件郵品的最高成交價記錄！

    袁輝給他介紹這郵票的時候并沒有指望他能收集到這樣的珍品，而是當做一件趣聞講給王憶聽，也想展現(xiàn)一下收藏圈的霸道，畢竟這藍軍郵既然能賣出天價最大的原因就是稀缺性。

    結(jié)果王憶現(xiàn)在還真碰上了！

    他不光碰上了還碰上了一堆，信封上的郵票主要是藍軍郵，特別是空白的五個信封上全是藍軍郵，已經(jīng)用過的信封上還有黃軍郵和紫軍郵，這三種郵票是一套。

    其中藍軍郵最貴，價值百萬，而黃軍郵、紫軍郵便宜許多，特別是黃軍郵存世量大，價值只有幾千塊。

    這就讓王憶難以置信了。

    他手上的藍軍郵有點太多了！

    張有信這邊一聽他的語氣就拍手笑了：“你知道這郵票？那你知不知道它們多珍貴？”

    王憶反問道：“它們有多珍貴？”

    張有信沒想到會被他反問，頓時尷尬了：“?。磕銌栁?？這個、這個我不清楚，不過我知道它們可珍貴了，因為我以前領(lǐng)導知道我親戚家有這些軍郵票后就一個勁的要我給他帶出來?！?br />
    “你想想，我以前領(lǐng)導可是縣郵電局的局長呢。他就喜歡集郵，你還記得咱第一次見面我給你猴票的事嗎？當時我跟你說，我領(lǐng)導告訴我有些郵票可以收集，當時我說的就是這個領(lǐng)導！”

    王憶問道：“你們局長既然想要這些郵票那你為什么不給他？”

    張有信梗著脖子說：“不給他，他人不行?！?br />
    “當時知道我親戚家有這些郵票后他糊弄我，你猜他說什么了？他竟然說這些郵票有政治問題當時被銷毀了，收集在家里不是好事，讓我交給他來處理！”

    “他把我當個傻子呢，我怎么可能把這票給他？我直接跟他說，因為這些郵票有政治問題，我讓我親戚給燒掉了，哈哈！”

    說到這里他大笑起來，王憶跟著笑。

    干笑。

    其實他這領(lǐng)導可能沒有把他當傻子，而是跟他說了一句七分真、三分假的話。

    他忘記三軍郵票是什么時候發(fā)行的了，好像是五幾年，當時國家政權(quán)還不太穩(wěn)定，大量敵偽特務(wù)潛伏在大陸伺機搞破壞、搜集國家軍隊的信息。

    三軍郵票是國內(nèi)給部隊發(fā)行的第一款郵票，樣式顏色都很獨特，辨識度很高。這樣就給特務(wù)們一個警醒，看到帶三軍郵票的信那肯定是部隊或者兵工廠發(fā)出的，他們就可以截留這些信。

    這些信的信封上有部隊番號、駐地或者兵工廠位置信息，再一看信里的內(nèi)容那特務(wù)們能搜集的信息就更多了。

    還好當時人民群眾有警惕心，郵票發(fā)行后立馬有郵遞員發(fā)現(xiàn)問題就趕緊給領(lǐng)導打報告，領(lǐng)導再往上打報告，軍隊意識到問題趕緊把郵票回收銷毀。

    所以這郵票當時確實因為政治原因被回收銷毀來著，可那是五幾年的事，郵票發(fā)行沒幾個周就被回收了，到了如今八十年代壓根不存在什么政治問題了，更沒必要銷毀。

    也就是說張有信這領(lǐng)導確實糊弄他了，卻不是把他當傻子，而是找了個能把郵票要到手的好辦法。

    如果張有信真的去打聽一下三軍郵票的歷史淵源，那他知道這些郵票當年曾經(jīng)被軍隊勒令收回銷毀說不準還真聽領(lǐng)導的話把郵票交出去。

    奈何他人膽大又自以為是，直接以為領(lǐng)導把他當傻子，于是他就拒絕了領(lǐng)導的要求。

    王憶得感謝他這個性子，否則這郵票可輪不到他。

    張有信笑完了興致勃勃的問他：“你知道這些郵票，怎么樣？它們是不是很珍貴？換你的酒沒問題吧？”

    王憶再一次反問他：“你這親戚是什么身份？是軍隊的干部是嗎？”

    他看到了信封上留的信息——中國人民解放軍華東軍區(qū)海軍指揮部！

    張有信避而不談：“反正你相信我，這些郵票沒事，都是我知道你幫你同學集郵之后跟我親戚要的。”

    他又強調(diào)了一下：“我親戚也說這郵票很珍貴，他本來是留著當紀念的，因為這是咱們解放軍歷史上發(fā)布的第一款郵票，只是我磨蹭他磨的厲害，他不得不給我了?！?br />
    “所以我說實話吧，今天要不是看見你這里有汾酒，那我可不會拿出來，我還準備跟你換點好東西呢！”

    王憶知道他又習慣性扯蛋了，他親戚想要留著這些郵票當紀念品會貼在了信封上？

    而且這些郵票發(fā)行后沒多少日子就不讓用了，藍軍郵甚至沒有下發(fā)直接被截留銷毀了。

    這也是22年的藍軍郵價格昂貴的原因，存世量太少了，當時沒發(fā)給戰(zhàn)士們，只發(fā)到了軍官們手里就被收回了。

    不過他再一想可能張有信說的是實話，三軍郵票在回收過程中被留下不少，一些戰(zhàn)士和軍官確實是想留下它們做紀念品，所以沒上交，這也導致它們留存到了22年。

    這么一想他放下心來，說道：“行吧，你想怎么換？一起換這里的兩瓶汾酒？”

    “你想的美?！睆堄行怕冻隽晳T性的嘿嘿笑，“你也想把我當傻子？這郵票絕對很珍貴，你剛才那表情我都看見了！”

    王憶說道：“它再珍貴也是郵票，這可是汾酒啊，你看這個瓶子就知道，這肯定是好東西！”

    “我知道是好東西，不是好東西我也不會拿出這郵票來?！睆堄行殴膭铀?，“一張郵票換一瓶酒，換不換？”

    這肯定要換。

    三軍郵票中最便宜的黃軍郵都有幾千塊，而紫軍郵價值是兩三萬，藍軍郵最貴是百萬級別！

    這個東西，是真正的價值連城！

    白酒換軍郵是一本萬利的買賣！

    但他沒有這么多的酒。

    張有信這次是下血本了，帶過來的信封是一摞子，每個信封上都有一張郵票，合計起來得有三十張以上！

    王憶一琢磨，從床底拖出個箱子說：“我一共有六瓶汾酒全給你，然后我再給你一個好東西，是我特意托同學從國外捎回來的，你在咱國內(nèi)有錢都買不到！”

    他從床頭柜里拿出個小紙盒，抽出來后里面是一副小米飛行員墨鏡！

    這是他給莊滿倉準備的。

    莊滿倉之前來給他送嘉獎的時候委托他買一副墨鏡，不過一直沒來拿，這樣他決定先交給張有信。

    張有信看到這副墨鏡之后果然大喜。

    小米飛行員墨鏡的外觀沒的說，非?？?。

    王憶給他介紹說：“這是歐美國家飛行員專用墨鏡，你看它上面的標簽，全是英文是不是？”

    張有信接過去一看，立馬給自己戴上了：“我草，好黑啊。”

    王憶說道：“這大晚上的你戴墨鏡能不黑嗎？”

    郵遞員比警察更需要墨鏡，因為他們每天頂著太陽外出送信，有一副墨鏡眼睛會舒服很多。

    這副墨鏡充滿高檔的質(zhì)感，張有信終于意動了，說道：“不錯，這個外國的麥克鏡很不錯?？墒?、可是，可是這一副墨鏡能頂二三十瓶的汾酒？不可能！”

    王憶無奈：“價格上真頂?shù)纳希螞r這是外國墨鏡，在咱國家買不到！”

    張有信便拉著他的手晃悠：“再加點，你給我再加點！我不要汾酒了，二鍋頭就行，你給我再加六瓶二鍋頭！”

    王憶說道：“要不然我給你換點戒酒藥吧？張老哥，你這是有酒癮了??！”

    張有信說道：“對，我就是有酒癮，哈哈，我十幾歲就有酒癮了，那時候我爸不讓我喝酒，你猜我怎么著？”

    “我把我家料酒給喝了，嘿嘿！”

    王憶無話可說。

    因為張有信竟然對此表現(xiàn)的非常自豪、非常驕傲！

    他只好深吸一口氣說道：“我現(xiàn)在手頭上沒有酒了，算我欠你的，再給你搞六瓶好酒！”

    張有信熱切的給他一拳：“那就好，嘿嘿，你放心，我繼續(xù)給你搜集好的郵票，搜集到以后只給你不給別人?！?br />
    王憶沒好氣的說道：“你想要給別人也得別人愿意要??！”

    張有信說道：“你別說，從你找我要郵票開始我就去打聽了，現(xiàn)在搜集郵票的人挺多的，還有一些歸國的華僑在搜集郵票呢！”

    王憶一聽，這還出現(xiàn)競爭對手了。

    1982年，我的對手們出現(xiàn)的有點早。

    他把郵票和信封放一起收入床頭柜，幫張有信搬上酒箱子出門。

    張有信戴上了墨鏡！

    王憶跟他說晚上戴墨鏡不方便，但他堅持要戴著，就跟個盲人似的跌跌撞撞往外走。

    到了碼頭上他戴著墨鏡特意去燈下聊的人堆里晃了晃，贏得一群人的羨慕嫉妒恨后才洋洋得意的上船。

    王憶已經(jīng)把酒送上了船，他是真怕張有信會觸礁出事，于是就勸說他摘掉墨鏡。

    結(jié)果他一勸說，張有信立馬摘掉了墨鏡。

    王憶很驚奇：“你這次怎么肯摘下來了？”

    張有信賊笑道：“海上又沒人能炫耀，我戴著個墨鏡干什么？”

    你說的很有道理，我竟然無言反駁。

    王憶只好揮揮手跟他告別。

    送走張有信他準備回去，結(jié)果被燈下聊的大膽等人攔住了：“王老師，過來一起聊聊?！?br />
    “就是王老師，走什么走，別拒人于千里之外嘛。”

    “這應(yīng)該說不要脫離群眾！”

    看著面前流氓也似的幾個人，王憶沒轍了，只好按捺住回去仔細查看三軍郵票的急切心思蹲下參與聊天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