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婉柔這話一說完,沈家老兩口都愣了一下,眼神里帶著疑惑。
這話好像是有點道理,這突然拿出報紙來,好像是有一點...太刻意了。
何婉柔捕捉到老兩口眼神的變化,心里那股得意勁兒差點壓不住,嘴角都忍不住想往上翹。
成了!只要讓老兩口對周柒柒再生出一絲疑慮,她就有機(jī)會!
周柒柒心里冷笑一聲,果然來了!
她正好就等著何婉柔這最后一招呢!
不然,她前面那點委屈豈不是白裝了?
只見周柒柒咬著下唇,腦袋耷拉下去,肩膀也縮了起來,委委屈屈地說著:
“何大姐,你這話的意思,是說我故意顯擺嗎?我真沒那個意思!我就是...就是說話慢了點,做事笨了點...剛才何大姐你讓我打掃水漬,我一時找不到抹布拖把,心里著急,看到旁邊有舊報紙,就順手拿過來了,我一點惡意都沒有的...”
她抬起臉,眼圈紅紅的,淚光在里頭打轉(zhuǎn),接著說道:
“而且,我也不知道何大姐你會突然打碎杯子??!那水撒了一地,事情發(fā)生的那么突然,我哪來的工夫特意去準(zhǔn)備報紙?何大姐,你為啥非要這樣想我?你是不是...”
她哽咽了一下,像是鼓足了勇氣,聲音帶著哭腔控訴道:
“你是不是就是不樂意我待在這兒?你要真這么不待見我,你直說就行啊,為啥非要這樣拐著彎地糟踐我?我...我...你冤死我了!”
她說得氣都喘不勻了,猛地一頭扎進(jìn)沈淮川懷里,肩膀一抽一抽的,看著可憐得不行。
沈淮川趕緊摟緊她,大手在她背上輕輕拍著,低聲安慰。
沈振邦和秦佩蘭看著周柒柒這委屈巴巴的模樣,再想想她剛才的情況,心里拿點剛冒出頭的疑惑瞬間就被沖散了。
是?。?/p>
剛才那杯水被打翻,純屬意外!
周柒柒怎么可能未卜先知,提前準(zhǔn)備好報紙?
再聯(lián)想到剛才何婉柔那副刻薄罵街的嘴臉,加上這番話。
老兩口心里的天平,這下是徹底偏向了周柒柒。
尤其是秦佩蘭,當(dāng)下就皺了眉頭,看向何婉柔,語氣帶著不贊同:
“婉柔,你這話說的確實不妥當(dāng),不該那么揣測柒柒?!?/p>
這突如其來的形勢逆轉(zhuǎn),像一盆冰水兜頭澆下,讓何婉柔整個人都懵了!
她心里那個恨?。∧莻€憋屈??!簡直要炸開了!
周柒柒這個小賤人!學(xué)人精!
她剛才說的那些話,那些詞兒!不全是她何婉柔之前說過的嗎?!
這賤人!她居然原封不動地學(xué)了過去,反過來用在了自己身上?!
何婉柔氣得眼前發(fā)黑,胸口劇烈起伏著。
但她到底不是省油的燈,腦子轉(zhuǎn)得飛快,立刻想起了周柒柒之前對付她的“綠茶”套路,裝無辜,掉眼淚!
她狠狠心,在別人看不見的角度,用力在自己大腿內(nèi)側(cè)掐了一把!
這一掐用了十足的力氣,劇痛襲來,眼淚瞬間就涌了上來!
她立刻換上一副比周柒柒更委屈、更可憐的表情,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聲音帶著哭腔,反問道:
“嗚嗚嗚...柒柒妹妹,你說什么呢?我...我什么時候說過,我不喜歡你待在這兒了?”
她抬起淚眼朦朧的臉,刻意看向沈家老兩口,接著說道,
“你是懷川哥名義上的媳婦,跟我...又沒什么沖突,我...我干嘛要不喜歡你?。磕阏f這些話...是什么意思?。俊?/p>
說完之后,她就立馬感覺穩(wěn)了。
這些詞兒,她可是學(xué)的一句不差!
周柒柒剛才就是這么說的。
她等著秦阿姨像剛才維護(hù)周柒柒那樣,也替她說句話。
今兒沒想到,她話音剛落,一直埋在沈淮川懷里“哭泣”的周柒柒,卻忽然抬起頭來。
她眼圈紅紅的,但是臉上一點淚痕都沒有,一雙眼睛更是清亮無比。
她看向何婉柔,輕聲問道:
“是啊,何大姐,我和淮川是夫妻,打了報告領(lǐng)了證的,可為什么...”
說著,她幽幽地嘆了一口氣,語氣里充滿了不解和受傷,接著說道,
“你對淮川就是一口一個哥,噓寒問暖的,對我卻是處處看不順眼,變著法地針對我?到底是為什么呀?”
這一問簡單的問句,輕輕巧巧,什么都沒點破,但是卻像一根針,直直扎進(jìn)了何婉柔內(nèi)心深處最隱秘的地方。
何婉柔那張掛著淚的臉,唰地一下,白了。
周柒柒這話問得直白,一點彎都沒繞。
沈家老兩口活了大半輩子,什么人什么事沒見過,剛才只是被情緒和先入為主的印象蒙了眼,這會兒被周柒柒一點,再細(xì)細(xì)一琢磨,可不就是那么回事么?
這何婉柔,從進(jìn)門開始,對著淮川就是一口一個“淮川哥”,眼神語氣都透著股親熱勁兒,可一轉(zhuǎn)臉對著柒柒,那話里話外的刺,那明褒暗貶的勁兒,對比實在太鮮明了。
她好像...確實是不太喜歡周柒柒。
秦佩蘭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識就松開了剛才還握著何婉柔的手。
她看著何婉柔那張哭得梨花帶雨的臉,覺得更陌生了。
何婉柔一看秦佩蘭臉色不對,心里頓時慌了神,眼淚掉得更兇,一把抓住秦佩蘭的胳膊,哭得那叫一個凄慘:
“秦阿姨!您別聽她瞎說!我沒有...我真沒有??!柒柒妹妹她,她怎么能這么冤枉我!阿姨,您是最知道我的呀!我照顧您和叔叔這么久,什么時候不是盡心盡力、掏心掏肺的?我怎么會是那種人?您得給我做主啊阿姨...”
她知道秦佩蘭耳根子軟,在療養(yǎng)院的時候,她想要點什么新衣服、雪花膏,只要這么一哭一求,秦佩蘭沒有不依的。
可這次,她失算了。
不等秦佩蘭開口,一直沉默著沒說話的沈振邦,忽然皺著眉開了口。
他看著何婉柔那副哭天搶地的樣子,只覺得心煩意亂,尤其是看到老伴被她晃得臉色發(fā)白,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板著臉說道:
“喝個水都能鬧成這樣,像什么話,之前李大夫怎么交代的?佩蘭剛緩過來點,情緒不能大起大落,什么事都讓她做主,她腦子又要疼了?!?/p>
沈振邦在部隊里帶兵幾十年,板起臉來那股氣勢,別說何婉柔,連部隊里的排長、營長都要發(fā)怵。
何婉柔被他那一眼看得渾身一哆嗦,后面的話硬生生卡在了喉嚨里,眼淚都嚇得憋回去一半。
她死死咬住下唇,不敢再吱聲,心里又恨又怕。
她知道沈叔叔的脾氣,說一不二,最煩人哭鬧糾纏。
再鬧下去,別說博同情,恐怕直接就要被轟出去了!
不行,要忍,要忍,先忍著,之后再想辦法。
她心里怨恨不甘,但也只能偷偷瞪了一眼,不敢再嚷嚷。
然后死死掐了自己大腿一把,默默地跪坐在床邊地上,低著頭,肩膀一聳一聳地?zé)o聲啜泣,擺足了受盡委屈卻又不敢聲張的模樣。
這時,沈淮川已經(jīng)快步出去,拿了掃帚和簸箕進(jìn)來,手腳利落地開始清掃地上的碎瓷片和茶葉沫子。
周柒柒也沒閑著,趕緊去找了拖把,浸了水?dāng)Q得半干,跟在沈淮川后頭,等他掃完一塊,她就立刻上前把地拖干凈。
兩人一個掃一個拖,配合得那叫一個默契,眼神都不用對一下,就知道對方下一步要干啥。
沒幾下功夫,剛才還一片狼藉的地面就恢復(fù)了干凈清爽。
沈振邦和秦佩蘭在一旁看著,眼神里都流露出些許驚訝。
這小兩口,過日子看來是過到一塊去了,這股子默契勁兒,可不是一天兩天能練出來的。
收拾停當(dāng),屋里恢復(fù)了整潔。
沈淮川抬眼看了看墻上的掛鐘,天冷了天色黑得快,沒想到這會兒已經(jīng)快六點了。
他和周柒柒對視一眼,然后轉(zhuǎn)頭問老兩口:
“爸,媽,折騰這半天,餓了吧?家里有掛面,還有午餐肉罐頭,我下點面條,大家先墊墊肚子?”
沈振邦擺了擺手,臉色雖然比剛才緩和不少,但神情依舊嚴(yán)肅:
“先別說吃飯的事。我和你媽大老遠(yuǎn)跑過來,等了你們這么久,不是為了吃這口飯的?!?/p>
他目光銳利地掃過沈淮川和周柒柒,最后落在沈淮川身上:
“先把正事說清楚,你們兩個...還有林瑤那丫頭,到底是怎么回事?這些事不說清楚,我們心里堵得慌,也吃不下。”
他雖然還是追問,但那語氣里的火氣已經(jīng)消了大半,更多的是想弄個明白。
沈淮川點點頭:“好,那咱們現(xiàn)在就把事情說清楚?!?/p>
他轉(zhuǎn)身走到柜子前,拿出了一個厚厚的牛皮紙文件袋。
他向來不打無準(zhǔn)備的仗。
自從知道父母要過來,他就開始著手準(zhǔn)備這些了。
里面是公安局出具的案件相關(guān)材料復(fù)印件,還有團(tuán)里政委等幾位領(lǐng)導(dǎo)寫的情況說明,厚厚一沓,整理得清清楚楚。
周柒柒看著那文件袋,心里微微一暖。
這小子,心思還挺細(xì)。
照現(xiàn)在這情形看,公公婆婆都是明事理的人,只要好好說,再把證據(jù)擺出來,之前的誤會應(yīng)該就能解開了。
說到底,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呢?
沈淮川抽出資料,深吸一口氣,開口道:“事情要從今年八月說起...”
沈振邦和秦佩蘭都屏住了呼吸,等著聽下文。
可沈淮川剛起了個頭,話就被周柒柒清脆的聲音打斷了。
“等等!”
大家都疑惑地看向她。
只見她眼神涼涼地瞥向屋角:“叔叔,阿姨,這是咱們家的家務(wù)事?!?/p>
她目光定在試圖縮小存在感的何婉柔身上,“何大姐,你也不是我們家的人,是不是...該回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