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抬起頭,露出一張清秀的臉:“你是蘇心?”
“對啊!你還記得我的聲音呢?”
“蘇小姐,麻煩你幫我叫一輛車,我要去鎮(zhèn)上的醫(yī)院。”
“可以,我送你去!反正我也沒什么事?!?/p>
“謝謝,謝謝你?!迸⑦B聲道謝,手中的拐杖微微顫抖。
到醫(yī)院后,韓江看到她們時,蹙眉朝黎丸大步走去:“阿黎,不是讓你回家?你怎么來了?”
“師父,文溪姐沒事吧?孩子怎么樣了?”
“還在檢查,別擔(dān)心?!?/p>
沒多久,檢查結(jié)果出來了。
醫(yī)生說目前孩子沒什么大礙,但需要住院觀察一天。
病房內(nèi),蘇心還沒走,好奇地打量著病床上的女人。
她雖懷著孕,但身材沒走樣,氣質(zhì)優(yōu)雅,說話溫溫柔柔的,和丸子老板一樣,都是清淡如菊的類型。
難道她是丸子老板的姐姐?
文溪感受到了這個陌生女孩的好奇目光,朝她微微一笑:“你好,你是?”
蘇心大大方方,自我介紹道:“我是丸子老板店里的客人,昨天在她那兒編了手繩。剛剛是我送她來醫(yī)院的?!?/p>
“麻煩你了?!?/p>
“不麻煩!我就愛多管閑事!”
好社牛的一個女孩兒。
文溪正不知道該接什么話,韓江開口了。
他聲線很平,看向蘇心:“謝謝。你可以走了?!?/p>
“好吧……”這個韓江有點禮貌,但不多。
她正準(zhǔn)備離開,黎丸的聲音響了起來。
“師傅,你幫我送蘇小姐回民宿吧。”
蘇心趕緊說:“不用了不用了,丸子老板,很近的,我自己回去就好。”
“你不熟路?!崩柰枥^續(xù)對韓江說:“師傅,送送她吧?!?/p>
韓江沒說話,但對她似乎有求必應(yīng),神色已經(jīng)答應(yīng)。
他轉(zhuǎn)頭看向蘇心:“蘇小姐,走吧,送你回去。”
去停車場的路上,兩人沉默不語。
蘇心偷偷打量著身邊的男人。
他個子很高,步伐大而穩(wěn),側(cè)臉線條分明,透著一股冷硬氣息。
“謝謝你送阿黎過來。”突然,韓江開口打破了沉默。
“???不客氣,舉手之勞?!碧K心有些意外他會主動說話。
韓江輕輕“嗯”了一聲,不再說話。
他的車是輛舊越野,但保養(yǎng)得很好。
車內(nèi)很整潔,后座上放著幾本書和一條疊得整齊的毛毯。
蘇心注意到車?yán)镉袑iT為盲人設(shè)計的語音導(dǎo)航系統(tǒng)。
“你是不是住在風(fēng)筠小筑?”韓江啟動車子問道。
“對!”
韓江點頭,打著方向盤駛出醫(yī)院。
車內(nèi)再次陷入沉默。
蘇心看了眼窗外的風(fēng)景,憋不住話,問了句:“韓先生……丸子老板的手工藝活兒是你教的嗎?”
“嗯。”
“你……只是丸子老板的師傅嗎?”
“怎么?”
“我覺得……”蘇心遲疑:“你看丸子老板的眼神有點不一樣?!?/p>
“那又怎樣?”
蘇心笑了笑,脫口而出:“你是不是喜歡她???”
韓江握著方向盤的手一緊,面無表情地簡短回答:“沒?!?/p>
臉有點沉。
蘇心見好就收,畢竟也不熟,問太多冒昧了點。
……
病房那邊,黎丸摸索著床上的文溪,眉目間滿是擔(dān)心。
“文溪姐,你有沒有事?有沒有哪里受傷?”
文溪握住她的手,拍了拍:“一點事都沒有,別擔(dān)心了?!?/p>
“你嚇?biāo)牢伊恕崩柰栊挠杏嗉拢骸靶液煤⒆記]事……”
文溪:“輕輕摔了一跤而已,孩子沒那么脆弱。放心吧?!?/p>
黎丸神色認(rèn)真:“文溪姐,以后不用再來給我送飯了。你現(xiàn)在懷著孕,身子重不方便。”
文溪抬手撥弄著她的頭發(fā),眼神中滿是憐愛。
“阿黎,我以后,還真給你送不了飯了。我……這個月得回去了?!?/p>
梨丸愣了一下:“回家?”
“嗯?!蔽南f:“我當(dāng)初來昆城,也是為了換個壞境散心。我實在沒想到會在這里呆這么久,如果不是在這兒遇見你,我早就離開了?!?/p>
“懷孕的事我爸媽早晚會知道。我辭職好幾個月了,他們雖在國外但想查我的事也是分分鐘就能做到,瞞不住的。再過一個多月就是預(yù)產(chǎn)期,我總不能一直待在詠樂鎮(zhèn),該出國準(zhǔn)備待產(chǎn)了。”
黎丸嘴唇動了動,猶豫著開口:“文溪姐……你從來都沒有在我面前提過孩子爸爸是誰。他不管你、不關(guān)心你嗎?你來詠樂鎮(zhèn)好幾個月了,都沒來找過你一次,你為什么還要生下這個孩子?”
文溪沉默了一會兒,沒有解釋過多,言簡意賅:“孩子是我要生的,他不知道,我也沒打算告訴他……”
梨丸心思敏感,從聲音辨別出文溪并不想提及太多。
也沒再繼續(xù)問下去,私事少打聽,畢竟每個人心中都有不可言說的秘密。
她也是。
“文溪姐,你以后還會回來嗎?”
“當(dāng)然?!蔽南粗骸拔覀儍梢菜闶怯芯壏郑诰┍钡尼t(yī)院里有過一面之緣,沒想到在詠樂鎮(zhèn)又會再次相遇?!?/p>
“阿黎,等我生完孩子,我一定會回來看你。我啊,心里早就把你當(dāng)成了妹妹?!?/p>
黎丸不舍:“文溪姐,這段時間多虧你的照顧,你陪我度過了我最難熬的幾個月,謝謝你。不管你去哪兒,都要照顧好自己,我們一定要保持聯(lián)系?!?/p>
“會的?!蔽南捯晦D(zhuǎn),語調(diào)松快幾分:“阿黎,其實你應(yīng)該感謝的人不是我……誰每天在背后寶貝著你,你心里應(yīng)該明白?!?/p>
“我看得出來,你在逃避,又或者是裝作不知。但阿黎,聽姐一句話,韓江人雖冷言冷語,但對你是真好。”
“他那性格,嘴里雖說不出幾句漂亮好聽的話,但他對你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
“文溪姐,我對師傅沒其他意思?!彼穆曇糨p得像一聲嘆息,帶著與她年齡不符的成熟和疲憊:“而且,我這輩子,只想這樣一個人過……沒想其他的?!?/p>
“傻話!”文溪蹙起眉:“你才多大?什么一個人過?人生才剛剛開始?!?/p>
她蒼涼一笑:“喜歡一個人好累,一個人過沒有什么不好……”
“阿黎,其實我都知道……你不叫阿黎,你叫落落……對不對?”
文溪聲音放得極柔,帶著試探,更多的是心疼:“我知道你心里裝著很多沉甸甸的事。你孤身一人跑到這個偏僻的小鎮(zhèn),是為了徹底告別過去重新開始,還是像我一樣,只是短暫地逃開來散心?”
“我不知道你為什么要改名字,可既然你已經(jīng)決定用‘黎丸’這個名字重新活一次了,為什么還要把真心對你好的人推開?這鎮(zhèn)上誰不知道韓江從不收徒?可偏偏就給你破了例。你真以為……他只把你當(dāng)徒弟看待?”
文溪語氣愈發(fā)懇切:“阿黎,寧愿錯過一個不愛你的人,也不要辜負(fù)一個真心對你好、愿意一直陪在你身邊的人?!?/p>
話說出口,文溪自己的心尖也像被什么刺了一下,一個俊逸痞痞的身影在她腦海一閃而過……
黎丸沉默了很久。
文溪的話在她心里千回百轉(zhuǎn),最終,她只是淡淡地笑了下。
她不解釋,也不回應(yīng)關(guān)于自己身份的猜測,只是平靜開口。
“文溪姐……我心里住著一個永遠(yuǎn)不會在一起的人,他對我來說,空空落落又滿滿當(dāng)當(dāng),昏昏沉沉又明明白白……”
“我在努力地把他從我心上一點一點抹去……我現(xiàn)在不會經(jīng)常想他了,只是偶爾……偶爾想起來時心里悶悶的,像陰天下雨一樣……但總有一天,我會做到波瀾不驚,徹底放下……”
“至于你說的要珍惜對我好的人,我也會試著接受這份好,但如果我的心……接受不了,那也沒辦法?!?/p>
她抬起手,指尖無意識地在自己眼前輕輕晃過,什么也捕捉不到。
“我一個瞎子,和誰在一起都是拖累。所以,有沒有愛情,真的無所謂。往后,我只想學(xué)一門手藝,能好好生存下去,就行了?!?/p>
文溪心口一酸,再也忍不住,傾身過去抱住了這個看似堅強(qiáng)卻仿佛一觸即碎的女孩。
她靠在文溪肩頭,那雙沒有光亮的眼睛怔怔地“望”著虛空,久久沒有言語。
窗外,微風(fēng)拂過,像極了記憶中的他冷冽卻偶爾泄露一絲溫柔的眼神。
釋然揚唇,心中默嘆。
哥哥……你還好嗎?
我現(xiàn)在……很好。
而且……我好像沒那么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