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林執(zhí)的腳步突然停下了……
樸初蔓看著他的背影,見他好像掏出了手機,似乎在查看什么信息。
她心中一喜,以為他改變主意愿意跟她回去試禮服了,便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然而,走近后,她卻被林執(zhí)的臉色嚇住了。
那是她從未見過的駭目之色。
煞白,毫無血色,似全身血液被抽干。
他嘴唇緊抿,下頜線繃得像一塊冷硬的鋼鐵。
更讓她心驚的是,他捏著手機的指節(jié)因過度用力而失去血色,那只手正在無法控制地、緩緩地顫抖。
“阿執(zhí)……你怎么了?”
樸初蔓惶恐地望著他,和前方的阿雷交換了一個眼神,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驚疑不定。
林執(zhí)仿佛置身于一個真空的世界,聽不到任何一絲聲音。
他雙眼定定地鎖在手機屏幕上,眼球逐漸爬滿猩紅的血絲,似極致痛苦與暴怒交織下的產(chǎn)物。
樸初蔓見他沒應(yīng)聲,慢慢地朝他靠近一步,眼神不由自主地順著他的視線,定格在依舊亮著的微信聊天界面上。
是林妍發(fā)來的信息。
目光向下掃去,當看清那幾行字時,一口氣猛地堵在喉嚨,差點喘不上來。
屏幕上清晰地寫著:
【哥,電話里我實在不知道怎么跟你開口,也許手機上說更直接。
當初你眼睛失明,是落落偷偷把眼角膜移植給了你。
后來,她就離開了京北……】
樸初蔓的掌心瞬間沁出一層冰冷的汗。
她太了解林執(zhí),也太清楚曲清落在他心中的分量。
完了,全完了……
這下他知道了真相,婚禮……肯定不會順利舉行了。
她抬眸看向林執(zhí)的側(cè)臉。
卻發(fā)現(xiàn)他像失了魂一樣,依舊默不作聲地盯著手機屏幕,那雙原本深邃銳利的眼眸,此刻空洞得沒有一絲生氣,所有的光都滅了。
“阿執(zhí)……”她伸出手,拉了拉他的襯衫袖口:“你冷靜一點……沒有誰去逼她取眼角膜,是她自愿的。再說了,她是你妹妹,她理所應(yīng)當幫你也不為過……”
“理所應(yīng)當”四個字像似導(dǎo)火索,瞬間點燃了林執(zhí)壓抑的火山。
他的頭,極其緩慢地朝她這邊偏了過來。
濕紅的眼睛里,不再是空洞,而是凝成實質(zhì)的怒意。
樸初蔓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林執(zhí)巴掌已經(jīng)甩在了她的臉上。
這一巴掌極重極狠,樸初蔓直接被扇倒在地,臉頰火辣辣地疼,耳朵里嗡嗡作響,嘴角甚至嘗到了一絲腥甜。
而林執(zhí),看也沒看她一眼,二話不說就要往外沖。
“七哥,你去哪兒?”阿雷一個箭步上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讓開!”林執(zhí)聲音低啞,卻如同困獸的咆哮。
阿雷看著他這副失智的模樣,心頭巨震,并未挪動腳步,反而伸出手臂將他攔住。
聲音沉痛而清晰:“七哥!怪我!這件事怪我!是我的問題!”
林執(zhí)腳步頓下,血紅的眼睛死死攥在阿雷臉上。
阿雷深吸一口氣,主動坦誠:“當時你眼睛受傷失明,是落落……是她主動找上了我……是她拜托我瞞著你,取掉她的眼角膜,用來救你的眼睛!”
“國內(nèi)不允許活體移植……所以,我只能帶她來蘭泰做手術(shù)……對不起……是我擅作主張取了她的眼角膜,秘密帶回國給你移植……”
“我之所以不告訴你,是因為我答應(yīng)了她……她求我,讓我永遠都不要告訴你,要我替她保密……七哥,我是自私……我只想你好起……”
話未說完,林執(zhí)的拳頭已經(jīng)帶著呼嘯的風聲,狠狠砸在了他的臉上。
一拳又一拳,毫不手軟……
林執(zhí)像瘋了一樣,揪住他的衣領(lǐng),將他抵在院子冰冷的墻壁上,聲音破碎而狂怒,遍遍質(zhì)問著他。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都干了些什么!”
阿雷嘴角掛著血絲,眼神卻異常清醒,甚至帶著一種解脫:“我知道……我知道我在干什么,我也知道,你得知真相后,我會是什么后果。七哥,我認了……要殺要剮,隨便你……”
林執(zhí)扯著唇角,忽然大笑起來,笑聲凄厲而悲涼:“你以為……你跟了我這么多年,我真不敢殺你?”
阿雷主動掏出別在腰間的手槍,上好膛遞在了林執(zhí)的手中。
“七哥,這事,我該?!?/p>
樸初蔓看到槍,迅速沖到他身邊制止:“阿執(zhí),你冷靜一點!”
回應(yīng)她的,是粗暴的力道將她推開。
槍口抬起,穩(wěn)穩(wěn)地抵在了阿雷的眉心。
阿雷不反抗:“七哥,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都是我擅自做的決定。我對不起你,動手吧……”
林執(zhí)眼底是徹骨的寒冰,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槍聲驟然響起,樸初蔓閉眼驚喊。
屏息睜開眼睛時,她才松了口氣。
子彈并未落在阿雷的額頭。
在最后那一剎那,林執(zhí)還是把槍偏開。
彈頭打過阿雷的耳朵,射穿了他身后的墻壁,留下一個冒著青煙的彈孔,碎石簌簌落下。
阿雷的左耳已是血肉模糊……
手槍落地,阿雷強忍著疼痛睜開眼。
對上林執(zhí)蒼涼的眼神。
有滔天的憤怒,有被背叛的痛心,有得知真相后的絕望,還有……一絲殘留的、對多年兄弟情分的不忍。
最終,所有的情緒都化為了一片死寂的荒蕪。
好一句會兒,他極度平靜的聲音響起:“在哪里……取的眼角膜……”
阿雷任由耳旁的鮮血滑落頸部,如實告知了他。
林執(zhí)沒再接話,像是被抽走了魂魄,又像是背負上了更加沉重的枷鎖,一步一步踉蹌著朝著大門外走去……
樸初蔓和阿雷不放心,又不敢上前制止。
只能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最終,林執(zhí)去到了曲清落做手術(shù)的那家診所。
“七哥,好久不見!”診所年輕老板認識他,起身跟他打招呼,并未注意到他異樣的神色:“是有什么事?”
林執(zhí)緩緩掃著診所內(nèi)簡陋的環(huán)境,沒有勇氣去設(shè)想曲清落那么怕疼的一個人是怎么熬過那場手術(shù)的。
他走向前方的玻璃柜,從里面器械盤里拿出一把剪刀,轉(zhuǎn)身徑直走向診所老板。
拽過他衣領(lǐng),將刀尖抵在他頸動脈,啟唇。
“當初怎么取的她眼角膜,現(xiàn)在……原封不動地從我眼睛里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