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重新落座,酒過一巡,凌川狀似隨意地問道:“藍(lán)統(tǒng)領(lǐng),這大和帝國此番派一位女流前來出使我大周,還如此……特立獨行,是否太過囂張,未將我朝放在眼里?”
藍(lán)少堂仰頭飲盡杯中酒,眼中閃過一絲壓抑的怒意,將酒杯重重頓在桌上,冷笑道:“何止是囂張!你們有所不知,那個叫雪姬的女子,雖說是當(dāng)今大和天皇的血脈,卻只是天皇與一個卑賤平民女子所生,在宮內(nèi)地位低下,連個正式的公主封號都沒有!”
“什么?”此言一出,不僅蒼蠅,連一旁的沈玨、孟釗等人也都面露憤慨之色。
“派一個連名分都不正的雜……庶出公主來?”孟釗性格剛直,拳頭猛地握緊,骨節(jié)發(fā)出咯咯聲響,“這分明是故意羞辱,藐視我大周國威!”
“這公主身份雖不正統(tǒng),但她身邊那兩名護衛(wèi),卻非同小可!”藍(lán)少堂面色轉(zhuǎn)為凝重,目光掃過眾人,沉聲告誡。
“據(jù)可靠情報,那二人乃是大和天皇的貼身護衛(wèi),號稱天照衛(wèi),每一個都是高手,非尋常人可比。而且,大和武士精通一種名為‘隱術(shù)’的詭秘技法,神出鬼沒令人防不勝防,你們?nèi)蘸笕襞c之遭遇,務(wù)必萬分小心!”
凌川聞言,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平靜地開口道:“隱術(shù)之名,我倒是略有耳聞!只不過是據(jù)說能借助光線、陰影與環(huán)境,完全隱匿身形氣息,或許還借助了一些煙霧、閃光等小巧機關(guān),本質(zhì)上仍是一種較為詭異靈活的身法罷了,并沒有傳言中那般神乎其神、不可破解!”
藍(lán)少堂略感訝異,挑眉看向他:“哦?凌將軍對此道竟有了解,從何得知?”
凌川淡然一笑,說道:“之前與楊鐵匠喝酒的時候,聽他說起過!”
這話倒不是推脫,而是前兩日與楊鐵匠聊起四方風(fēng)物時,對方確實隨口提過幾句,凌川之所以特意詢問,更多是想印證自己心中的猜想。
藍(lán)少堂微微頷首,神色更顯凝重,繼續(xù)說道:“此次隨行的護衛(wèi),皆是大和天皇的親衛(wèi)。特別領(lǐng)頭的那對年輕男女,實力深不可測。男子名為孤冥,乃是大和劍圣千葉玄一的得意弟子;那女子名為鏡千瀧,乃是斷水流的當(dāng)代傳人。此二人,皆是大和帝國年輕一輩中公認(rèn)的后起之秀,未來扛鼎之人!”
凌川默默將這二人的名字與流派記在心間,預(yù)感此次回神都,與大和使團的糾葛絕不會少。
夜色漸深,大和公主雪姬的客房內(nèi)。
燭火搖曳,將房間映照得半明半暗。
那對年輕男女,恭敬地垂首立在雪姬面前,盡管眼前這位公主殿下并非嫡出,但二人眼神中依舊保持著絕對的尊敬,那是刻入骨髓的、對于皇室權(quán)威的服從。
“確定是他嗎?”雪姬用和語輕聲問道,聲音如同冰珠落玉盤,清脆而冰冷。
孤冥頭顱微低,肯定的回答:“回殿下,形貌特征與情報所述基本吻合,應(yīng)是他無疑!”
“找個合適的機會……”雪姬的聲音平靜無波,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抬起手,優(yōu)雅而緩慢地在自己頸前做了一個抹過的動作。
“明白!”孤冥意會,深深鞠躬。他嘴唇微動,似乎想再說什么,可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
“有問題?”雪姬敏銳地捕捉到他這一細(xì)微的遲疑。
孤冥眉頭微蹙,低聲道:“殿下,靠近此地時,屬下隱約感受到一股似有若無的威壓,如同深海暗流,雖不強烈,卻讓人心悸。可當(dāng)屬下凝神試圖探查其源頭時,那感覺卻又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只是錯覺。”
“莫不是你多疑了?”雪姬淡淡反問,那雙被精心描繪過的眼眸里看不出情緒。
孤冥沉吟一瞬,終究不敢斷言:“或許吧,但愿如此!”
一夜無事。
次日清晨,天光微熹,凌川便已起床。傷勢初愈,雖不宜進(jìn)行劇烈晨練,但多年養(yǎng)成的習(xí)慣,讓他到了時辰便再無睡意。
他披衣走出房間,在清冷的院中尋了一處干凈的石階盤膝坐下,緩緩調(diào)整呼吸,感受著體內(nèi)那道獨一無二的真氣在經(jīng)脈中如溪流般潺潺流動。
而他并不知道,不遠(yuǎn)處另一座庭院的二樓,一扇窗戶悄然虛開一條縫隙。
大和公主雪姬正隱在窗后的陰影里,透過縫隙,靜靜地注視著院中那道挺拔的身影。她的目光冷靜而專注,像是在審視一件物品,嘴角逐漸浮起一抹陰冷之笑。
約莫半個時辰后,蘇璃端著一碗溫?zé)岬母珜?,柔聲喚凌川用早飯?/p>
晨曦映照在她清麗絕倫的側(cè)臉上,宛如鍍上了一層溫暖的光暈。
饒是雪姬見慣了宮廷美色,此刻也不由得為蘇璃的容貌與氣質(zhì)暗自驚嘆,然而,在那驚嘆之下,一絲本不該屬于女子的、混合著占有與毀滅的奇異貪婪,在她眼底一閃而逝。
辰時剛過,隊伍再次起程,禁軍護衛(wèi)森嚴(yán)。
途中,凌川鉆進(jìn)了楊鐵匠那輛堆滿雜物、酒氣彌漫的馬車。
“楊老頭,聽說大和帝國那邊出了一位自稱劍圣的高手,名叫千葉玄一,你可知道?”凌川好奇問道。
“他愛叫啥叫啥,關(guān)我屁事!”楊鐵匠眼皮都懶得抬,抱著酒葫蘆縮在角落,一副天塌下來也別吵老子的漠然姿態(tài)。
“你難道就不想跟他切磋切磋?印證一下劍道?”凌川不死心地追問。
“哼哼……”楊鐵匠從鼻子里發(fā)出兩聲意味不明的輕笑,“若是三十年前,老夫或許還有這份爭強好勝的心思?,F(xiàn)在,我不過是個茍延殘喘的老頭,只想多活幾天,多喝幾口狼血。什么劍圣劍仙,這名頭聽著就累得慌,留給蕭劍離、李長亭那些精力旺盛的后來者去操心吧!”
“那你可曾去過大和帝國?”
楊鐵匠搖了搖頭,難得多說了幾句:“老夫哪有那份閑心,不過,聽早年跑海的人提起過,說是一支棲居島上的族群,其武技源流,細(xì)究起來,與我中原古時某些流派倒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淵源。三十年前,倒是有個自稱來自大和的武士,漂洋過海來到中原四處挑戰(zhàn),氣焰囂張得很,被老夫順手教訓(xùn)了一頓,丟回海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