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朝堂。

司馬無兌的奏折到了，他是明發(fā)的奏折。

奏折經(jīng)過通政司，會抄給宰相和六部官員。等于是朝堂上的大佬都能看見。

按照常規(guī)，奏折經(jīng)過六部官員和徐相審閱之后，分門別類的進行處理。

給出處理意見之后，最后到皇帝哪里。極其重要的才朝議。

徐相看到那一刻，整個人差點暈死過去。

還沒來得及通知陛下，就已經(jīng)要早朝了。

他知道這是被世家給算計了，否則這個奏折怎么會早朝之前才到他手里。

通政司里面有世家的人。

恐怕陛下也被算計了。

早朝之上，皇帝坐上龍椅。發(fā)覺今天的氣氛有點詭異。

平日吵的很兇的大臣，今日一個都沒出來，仿佛在等待什么。

他有了不好的預(yù)感。

“陛下，司馬無兌上奏，還請御覽?！北可袝鵁o奈的讓人送上奏折。

“哦，司馬無兌來奏折了，可是什么好消息？”皇帝微笑著說道。

打開奏折看了一眼之后，整個人臉色巨變。

要不是當(dāng)皇帝二十年養(yǎng)成的涵養(yǎng)，此刻他已經(jīng)跳起來了。

縱然如此，他也是手指發(fā)抖，胸口發(fā)悶。

司馬無兌的奏折，摒棄了所有寒暄，只有兩句話。

請陛下推行《氏族志》，否則臣無法平定蜀中。

請陛下賜婚纖云公主于犬子如意。

一句背刺，一句威逼。

皇帝只覺得，兩耳嗡嗡作響。視線有些模糊。

這一刻金殿上的大臣，好像一個個都帶著詭異的笑容。

好像每一個人都在嘲諷他。

看看，這就是你信任的司馬無兌，他背后給了你一刀。

看看，你這有眼無珠的皇帝，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無處可逃，你要怎么辦？

那些世家仿佛夢魘一樣壓過來。

“陛下，臣請撤換司馬無兌蜀中鎮(zhèn)守使職務(wù)，命其進京述職?！?/p>

徐相大聲怒吼。

震得皇帝一激靈，清醒了些許。

他強忍著發(fā)怒的沖動，語氣輕松地說道：

“哎，徐相言重了，事情總要有人說么，天下大臣有權(quán)利表明自己的看法?！?/p>

皇帝用盡二十年積攢的功力，讓自己看起來沒有任何問題。

世家大臣一個個放肆地看著皇帝，想要找出他的軟弱。

“陛下英明，蜀中一日不可無司馬鎮(zhèn)守。況且戰(zhàn)事正酣，撤換司馬鎮(zhèn)守，誰能擋住南越進軍？

徐相此言絕不是謀國之言?！?/p>

陸冠終于赤膊上陣，再也不掩飾他跟司馬無兌的關(guān)系了。

“臣附議，陸大人言之有理，司馬鎮(zhèn)守使既然說只有推行《氏族志》，方能讓蜀中團結(jié)一心，共同抗敵。請陛下深思熟慮?！?/p>

呂家老臣已經(jīng)很不客氣了。

接下來就是世家的人，千篇一律的附議。

一時間朝議洶洶，氣勢逼人?；实鄱俗粍樱鎺⑿?。

強行壓抑胸口的煩悶沖動。

偏偏就是這個時候，有人故意傷口撒鹽。

“請陛下從鎮(zhèn)守使所請。除司馬鎮(zhèn)守使，誰能拯救蜀中？

難道是陛下錯信的‘窩里橫’顧道么？他現(xiàn)在不知道躲在哪個犄角旮旯嚇得瑟瑟發(fā)抖那。”

世家大臣抓住機會，故意氣皇帝，就希望他當(dāng)場吐血。

皇帝差點一口把胸口的甜膩煩悶噴出來，但是憑借巨大的毅力壓回去了。

顧道雖然不爭氣，可是他三番五次提醒過朕，司馬無兌絕不可信。

可是朕把他的好話當(dāng)了耳旁風(fēng)，把他的好心喂了狗。

甚至還寫信斥責(zé)，讓他一切聽司馬無兌的。

那司馬無兌陰險如此，顧道不抵抗恐怕也是他設(shè)計陷害，朕真是眼瞎心盲。

朕對不起那個孩子啊。

就在這時。

“報，顧道送來奏折。”通政司的一個官員小步上殿。

顧道奏折？

顧道不是畏敵怯戰(zhàn)跑了么？怎么還會有奏折？

“哈哈，不會是‘窩里橫’遲來的請罪吧?！庇袀€大臣哈哈大笑的嘲諷。

皇帝心痛的無法呼吸，揮了揮手，示意徐相看看。

徐相打開一看，面露驚喜神色。

“恭喜陛下，顧道帶兵，用十五日翻閱崇山峻嶺，奇襲瀘州州城。背后給了南越一刀?！?/p>

徐相故意大聲說道。

嗡的一聲，整個朝廷炸開了。

什么，顧道不是不抵抗，而是繞道背后，給了南越軍背后插一刀？

有的世家大臣，根本不信，立即抓住通政司的小官逼問。

“你這狗才，到底怎么回事，這等事情也敢偽造，誰讓你干的？”

世家出身的官員不樂意了。

立即指責(zé)有人為了給顧道洗白，故意偽造這個奏折了。

很多人甚至狐疑的看著皇帝。

他們懷疑皇帝偽造顧道的奏折，沖淡司馬無兌的帶來的沖擊。

“大膽，此奏折來自蜀中，各地傳遞的章印齊全，你怎敢信口雌黃？”徐相怒斥道。

皇帝心中悲涼，顧道這一刀要是放在前幾天，肯定大有用處。

他背后捅了南越一刀，司馬無兌正面壓上，腹背受敵之下。

南越軍肯定退了。趁勢奪回瀘州不是問題。

可現(xiàn)在，司馬無兌已經(jīng)選擇背叛，恐怕不會有行動，而顧道孤立無援必死無疑。

“徐相說是就是么？難道不能有人在蜀中偽造，此事應(yīng)該徹查。查清楚之前絕不可信?！?/p>

有人不服，硬剛徐相。

徐相火力全開，袁琮也全力幫腔。

硬生生吵了整個早朝，沒有給世家機會為難皇帝。

退朝之后，皇帝回到皇宮。

聽著元祥關(guān)上殿門，皇帝一口血噴了出來，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陛下……”元祥大驚。

“別喊……去請?zhí)t(yī)，就說皇子病了，此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p>

“請徐相和袁祭酒進宮……”

皇帝一連交代幾件事，這才昏死過去。

…………

等他再睜眼，看到了皇后，還有太醫(yī)給他下針。

“陛下是急火攻心，并無大礙。還請注意休息。”太醫(yī)低聲說道。

“你再說一遍？”皇后冷聲說道。

太醫(yī)突然驚醒。

“皇子是小兒積食，這幾日益清腸胃，少食多餐。”太醫(yī)想起找他來的理由，趕緊改口。

“嗯高太醫(yī)醫(yī)術(shù)高明，這幾日留在宮中，等待傳喚吧?！?/p>

皇后吩咐說道，根本不讓他回家。

太醫(yī)擦了擦汗水，差點沒嚇?biāo)??；实弁卵@件事肯定要爛在肚子里。

“是朕害了修之啊！翻山越嶺奇襲敵后，卻落得個孤守瀘州，四面皆敵。朕的錯??！”

皇帝一聲長嘆。

皇后、袁琮、徐相全都無言。

“元祥，命令都水監(jiān)，監(jiān)察蜀中?！被实劾渎曊f道，“朕要知道司馬無兌的一切。”

緊接著又說道。

“全力營救顧道，朕要他毫發(fā)無傷地回來。”

元祥趕緊低聲答應(yīng)，出去傳令。

“陛下也無需著急，修之膽大心細，吉人天相，自然能平安回歸?！?/p>

徐相寬慰陛下。

其實所有人都知道，固守孤城，四面皆敵。

加上司馬無兌見死不救，幾乎就是一個必死的結(jié)局。

早朝的事情瞬間傳遍整個京城。

司馬無兌給皇帝的奏折，讓整個世家歡呼雀躍，這一刀真是穩(wěn)準(zhǔn)狠。

讓皇帝再無選擇。

如果不答應(yīng)，那就等著蜀中大亂，甚至蜀中徹底落入南越手中。

大乾將一蹶不振，甚至再也沒有翻身的可能。

陛下將來怎么進太廟？如何跟祖宗交代？

他必須屈從，推行《氏族志》，司馬無兌才能發(fā)力，奪回蜀中。

“你說那顧道奇襲瀘州，到底是真是假？”有人更關(guān)心關(guān)于顧道的八卦。

“就他，奇襲？別鬧了，一個‘窩里橫’能干出這種壯舉？定然是有人偽造的，畢竟是皇帝女婿啊?！?/p>

有人陰陽怪氣地說道。

換做以前，如果李纖云聽到這些，會非常開心。

可是今日卻滿腔怒火，司馬無兌竟然想讓她嫁給司馬如意？

絕不可能，什么司馬如意，一個娘們唧唧的男人，還想娶自己？

我李纖云，也絕不會接受這種安排。

她急匆匆回宮，要找父皇抗議，父皇必須拒絕這門婚事。

就算蜀中打爛了，也絕不能答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