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封路天寒地凍。
但是從京城到遼東,到箕子七州的使者,卻絡繹不絕于路。
給顧道送第二封諭旨的欽差,鼻青臉腫地出現(xiàn)在驛站,碰到了正去往遼東的太監(jiān)小凡子。
雙方見面難免寒暄,小凡子看著欽差鼻青臉腫,唉聲嘆氣,心就提起來了。
有心問兩句,打聽一下情況,可是欽差守口如瓶,一個字都不肯多說。
雙方錯過,欽差繼續(xù)往前走,半路上又遇到了戶部的官員。
他們是給遼東鎮(zhèn)守府送銀票的,事情挺著急,但是他們不情愿,這破事兒本來就不是戶部造成的。
憑什么他們去擦屁股,千里迢迢,冰天雪地的去承受顧公的怒火?
所以他們比小凡子出發(fā)早,卻落在后面。
看到欽差鼻青臉腫,原本不好的心情就更糟了,這可是朝廷的欽差,除了顧公誰敢打他們?
顯然顧公現(xiàn)在火氣很大,戶部的官員一琢磨,咱們還是慢點走吧。
剛別過戶部的官員。
又遇到了給孫執(zhí)中送密信的特使,雙方寒暄了一句,誰也沒多說什么。
畢竟雙方肩負的任務,都十分沉重。
小凡子跑得最快,先到了錦陽城,找到北方拓展銀行的分部,召集了所有人。
“咱家奉了太子令,從宮里來?!毙》沧右贿M門就表明了身份。
整個遼東分部的人,心里咯噔一下。
糟了,這是要出事。
果然小凡子第二句話,把所有人打入地獄。
“找顧公催債的人,自己站出來?!毙》沧悠ばθ獠恍粗腥?。
在這里,能有資格去見顧道的,只有大掌柜。
“公公,正是小人?!狈植看笳乒竦?,面如死灰的走出來說道。
“好好想想,誰讓你去的?”小凡子盯著他,笑的如同一只惡鬼。
大掌柜的也是人精,聽到‘好好想想’這四個字,還不明白么?
“公公說的哪里話,債務到期沒平,我去催債乃是正常業(yè)務,何須人指使?”
大掌柜的說道。
“呵呵,那就好辦了?!毙》沧诱f著,從兜里掏出一個瓶子,倒出一粒藥丸遞給他。
“你是為了業(yè)務,但后果嚴重,自己上路吧!”
大掌柜伸手去拿火紅色的藥丸,嘴唇哆嗦著,一個字吐不出來。
他何嘗不知道,自己成了替罪羔羊。
可是還沒完。
“這么大的事情,你一個人是不夠的,所有二掌柜站出來吧!”
小凡子舉著小瓶子,眼神掃過所有人說道。
幾個二掌柜的腿一軟,噗通一下跪在地上。
“公公,我等什么都不知道啊,這如何讓我們受到牽連。”
一個二掌柜悲憤的說道。
“是啊,公公,這事情我一個人決定,我一個人去找顧公,跟他人沒關系?!?/p>
大掌柜拿著藥丸,也趕緊求情。
小凡子露出獰笑。
“呵呵,咱家說了你一個分量不夠,至于他們,就算倒霉吧!”
“想想家人,就什么都想通了,一閉眼的事情。”
小凡子舉著瓶子,如同索命的無償惡鬼,幾個二掌柜的面如死灰。
這已經是告訴他們了,如果敢違抗,他們的家人會一起死。
卷入這場權力斗爭,他們這些小人物就是螻蟻,沒有道理可講。
每個人領了一粒藥丸,想想家人,一閉眼就塞進嘴里準備來生再見。
“哎呦,公公忙著哪?”
一個人背著手走進來,看到小凡子,很禮貌地拱了拱手說道。
“您是?”
小凡子覺得來人眼熟,但是想不起來是誰。
“在下沈慕歸,遼東鎮(zhèn)守府參贊,奉了公爺?shù)拿?,來這里告知一聲。”
沈慕歸說道。
“告知?是公爺知道奴婢來了,有什么吩咐么?”小凡子一驚,問道。
“哦,公公誤會了?!?/p>
沈慕歸笑著擺了擺手,緊接著轉向了大掌柜。
“公爺讓我來通知大掌柜,從今日起,北方拓展銀行遼東分部,脫離總部。”
“以后跟總部只有業(yè)務往來,沒有所屬關系,你們都直接聽命于鎮(zhèn)守府?!?/p>
什么?
小凡子震驚了。
不是震驚于自己的事情被打斷了,而是震驚于分部竟然跟京城分割。
這顧公要表達的是什么意思?
遼東要獨立于朝廷之外,不受朝廷管轄了么?
完了……
大掌柜得深吸一口氣,猛地把手中的藥丸給摔在地上,瞬間就硬氣起來。
“公爺英明?。 ?/p>
“公爺大恩大德啊……”其他幾個二掌柜大聲喊道,又哭又笑。
他們終于不用死了,而且,有公爺撐腰,誰敢動他們?
誰敢動他們的家屬?
“臥槽!”
突然一個二掌柜發(fā)出一聲凄厲的慘叫,“我剛才把藥吃了,怎么辦?這可怎么辦?我不想死?。 ?/p>
眾人一愣,猛地沖了上去,七手八腳的幫忙。
“快……快……摳嗓子催吐……”
“找尿,去找尿……”
“我這剛尿完沒有啊,去茅廁找大糞……快……”
一陣喧鬧之中,小凡子跟沈慕歸一起來到了鎮(zhèn)守府,見到了顧道。
小凡子送上太子的信,顧道拆開看了一眼,只覺得滿紙的虛情假意,讓人做嘔。
順手直接扔進火盆燒了。
“裝模作樣,虛偽!”顧道冷冷的說道。
“你回去告訴他,以后朝廷亂命,遼東一律不受!”
小凡子快哭了,又讓我傳話?
“公爺,要不您還是寫幾個字吧!我這來回傳話,會沒命的。”
小凡子哀求道。
“能傳話,你才能活命,拿一張紙回去,你必死無疑?!鳖櫟勒f道。
小凡子想了一下,立即懂了!
顧公這是把他當做和太子之間的傳話人了,如果太子殺了他,那就是跟遼東決裂。
太子敢么?
小凡子作為太監(jiān)都明白,太子不敢,真不知道他折騰什么?
這下好了,給顧公折騰毛了。
小凡子離開遼東,孫執(zhí)中見到太子特使。
距離他請罪奏折發(fā)出,也不過二十多天時間,可見使者是一路拼命跑過來的。
二十多天,孫執(zhí)中已經兵分兩路,屠殺五個州城。
進城、抄家、殺人、任命一個臨時官員分糧食,一氣呵成。
休息一晚上,第二天繼續(xù)上路。
如果遇到百姓舉報,有那個貴族盤踞禍害一方,他要是順路就直接滅了。
如果不順路,他也會記在本子上。
很神奇的是,他走了之后,官員都被殺沒了,卻沒任何人作亂。
幾百顆人頭掛在城墻上,太嚇人了。
這種雷霆殺戮,誰還敢摸老虎屁股,只求老虎別找上門就不錯了。
還敢搗亂?
最后這兩個州終于反應過來了。
他們聯(lián)合起來,兵合一處據城而守,喊出恢復李氏箕子國的口號,跟孫執(zhí)中對峙。
就在城外,孫執(zhí)中見了太子的特使。
“孫鎮(zhèn)撫,這是太子殿下的書信,請您過目?!笔拐甙褧胚f給孫之中。
孫執(zhí)中一邊喝藥,一邊把書信扔進火堆燒了。
這讓信使大驚失色,這是什么意思,竟然一眼不看就燒了殿下的書信。
這是要造反么?
“你知道我喝的是什么藥么?”孫執(zhí)中端著藥碗,笑問使者。
“在下不通藥理,聞不出來什么藥物,難道是孫大人調理身體的補藥?”
使者耐著性子回答。
“哈哈哈……”
“老夫都沒臉活著了,還調理什么身體?”孫執(zhí)中大笑著說道。
“這是慢性毒藥,我喝了二十天,現(xiàn)在停藥就死,繼續(xù)喝還能活十多天?!?/p>
使者震驚地倒吸一口涼氣。
“孫鎮(zhèn)撫,您不要開這種玩笑,哪有人喝慢性毒藥的?”
孫執(zhí)中喝干最后一口藥液,用十分鄭重的口吻說道:
“老夫死期已定,無法承擔殿下重托,但老夫會殺光箕子七州的官員。給后任者留下一張白紙!”
“只要施行仁政,教化百姓,不足十年,這片土地就可真正歸于大乾。”
“至于這些罪孽,老夫一身擔當?!?/p>
自從他知道,自己一個自以為是的決定,造成十多萬百姓直接或者間接死亡。
給遼東和箕子,都造成了不可磨滅的創(chuàng)傷之后。
他就走向了另外一個極端。
以一己殘軀,還箕子國一個朗朗乾坤,殺!
殺光那些蛀蟲!
使者走的時候,先邁哪只腳都不會了,他急速返回遼東,聯(lián)絡都水監(jiān)。
把孫執(zhí)中的情況趕緊飛鴿傳書進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