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復(fù)元朝大業(yè),這是王保保活著唯一的信念!
只可惜,天不許。
愛猷識理答臘深深看著眼前的王保保,回顧過去,兩人的關(guān)系很是復(fù)雜。
在自己還是太子的時候,便與王保保締結(jié)盟約,他答應(yīng)扶自己上位。
只不過在最關(guān)鍵的時候,他明明可以帶兵,強(qiáng)勢讓父皇退位,讓自己成為大元的皇帝,可他沒有這樣做。
兩人從朋友,一度成為敵人。
只不過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反反復(fù)復(fù),無數(shù)明爭暗斗之后,大都沒了,應(yīng)昌沒了,父皇沒了……
失去了一切,逃到了和林。
在這里,愛猷識理答臘與王保保摒棄前嫌,重歸于好,立志了匡扶大元。
王保保雖然一次次輸給過徐達(dá),可他依舊敢于迎戰(zhàn)徐達(dá),敢于對徐達(dá)出刀,并在三年前,將徐達(dá)打得大敗,取得了他人生中最輝煌的一次勝利!
愛猷識理答臘曾想過,擁有王保保,自己南下重新奪回大都不再是遙遠(yuǎn)的夢!
只是這三年來,明軍沒有再露出破綻,他們選擇了龜縮防守,選擇駐防一座座城,一座座關(guān)隘,選擇依托長城,阻擋騎兵的沖鋒。
王保保一次次南下,一次次找尋機(jī)會,可始終都沒有辦法打開南下的道路,小打小鬧,殺幾個百姓,搶幾個臉盆,根本無改大局。
現(xiàn)在,王保保很可能挨不過去了,那元廷南下的希望,是不是也就徹底破滅了?
愛猷識理答臘嘆了口氣,問道:“日后,元廷該如何是好?”
王保保沉思了下,虛弱地說道:“我們未必沒有機(jī)會,梁王盤踞云南,如同一把刀子插在大明的腳上,納哈出在遼東,如同一把刀子插在大明的頭上,我們在北與西北,如同將刀子插在大明的后背之上!大明身上插著那么多刀子,他們走不快,走不穩(wěn)?!?/p>
愛猷識理答臘仔細(xì)聽著。
王保保繼續(xù)說道:“云南那里,多少有些孤懸在外,一時半會難以南北夾擊,更難策應(yīng)。但遼東納哈出擁兵二十余萬,此人實(shí)力強(qiáng)勁,若可為陛下所用,定能成事?!?/p>
愛猷識理答臘苦澀不已。
自元廷敗走沙漠之后,不少人跟著跑到了遼東,投奔了納哈出,這讓納哈出的力量極速膨脹,這個家伙有兵有地盤,名義上聽從自己的號召,實(shí)際上多是敷衍了事。
王保保也知道納哈出有些問題,但現(xiàn)在實(shí)在是別無他法,停頓了下,說道:“去年九月,高麗的恭愍王被殺,李仁任扶植年僅十歲的王禑繼位。李仁任此人我知道,是一個擅權(quán)之人,他為了保住權(quán)勢定會向陛下低頭,高麗再次歸心已是不遠(yuǎn),可以借高麗之手,牽制大明在遼東的力量,甚至可以組建高麗水師,襲擾河北等地沿海一帶……”
愛猷識理答臘微微點(diǎn)頭。
王保保黯然嘆息:“陛下不需要太過擔(dān)心明廷,自徐達(dá)失敗之后,他們在十年內(nèi)很難籌集到足夠的戰(zhàn)馬再次征沙漠。至于我們是否可以南下,就要看陛下的運(yùn)籌帷幄了。不過短時間來看,我們南下的道路并不通暢,徐達(dá)、李文忠、馮勝這些人還活著……”
愛猷識理答臘明白,元廷一時半會沒辦法弄死明廷,明廷也沒力量北征,彼此就是一種:都想弄死對方,但誰也弄不死誰的狀態(tài)。
不過相對大明的那批武將,一個個扛旗子的多了去,可自己就這么幾個人,最猛的王保保也要不行了,后面的日子怕不好過……
在愛猷識理答臘離開之后,王保保疲憊地躺了下來,看著陪伴自己數(shù)十年的毛氏,輕聲道:“我走之后,你要好好活著,我們的兒子離散沒有消息,你總要找到他才是。”
毛氏凄然一笑:“過去那么久了,兒子要么遭遇不幸,要么隱姓埋名。哪一種都不需要去尋,我只想跟著你。你去打仗,我陪你,你去殺人,我陪你,你去黃泉路,我一樣陪你?!?/p>
王保保閉上眼,眼角濕潤。
這一輩子爾虞我詐,內(nèi)斗廝殺,外戰(zhàn)廝殺,自己身邊的人死了無數(shù),更有不少人背叛自己而去。
到頭來,愿意陪自己走最后一程的,只有一個女子。
八月二十二日。
王保保很不甘心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氣,臨終前喊道:“南下,南下!”
毛氏看著死去的王保保,整理好其儀容之后,拿出了剔骨刀,毫不猶豫地刺入了自己的腹部,然后趴在王保保的遺體旁,輕聲道:“我陪著你——你不孤獨(dú)……”
王保保的死,是元廷沉重的損失,如同一根支柱轟然倒塌,整個元廷就此飄搖不定。
秋風(fēng)吹起衣襟,揚(yáng)起得意。
陳寧站在晉江城外,目光灼灼,對身旁的韓宜可道:“這一次我奉旨調(diào)查顧正臣貪污一案,你認(rèn)為該如何做?”
韓宜可坦然道:“簡單,直接去府衙,當(dāng)面質(zhì)詢顧正臣,并找到黃斐,并詢問其他官吏。若還是沒有突破,便拿出旨意查抄知府宅,找到顧正臣貪污的證據(jù)!”
陳寧哈哈大笑,對這個直截了當(dāng)?shù)姆桨负苁琴澩?/p>
進(jìn)入晉江城,撲面而來的熱鬧場景打得陳寧與韓宜可多少有些不適應(yīng),這一路走來,穿州過府,可沒幾個地方如此喧嘩,如此熱鬧。
韓宜可仔細(xì)觀察著街上的行人,一個個從容悠閑,再看那些商販,笑容滿面,店鋪里的伙計(jì)笑臉?biāo)陀腿?。仔?xì)聽,這里的人大部分說的并非閩南語,多是官話。很顯然,路上的行人也好,商販也罷,不少人是外地來的。
“只這處繁華,便可見顧正臣治理地方頗有成效?!?/p>
韓宜可忍不住說道。
陳寧冷著臉:“管中窺豹,時見一斑!莫要以眼下情形判定其功勞,繁華背后,不知是吸了多少民脂民膏!”
韓宜可暼了一眼陳寧。
都吸民脂民膏了,這里的百姓、商戶還笑容燦爛?
仇恨讓人迷失心智。
陳寧篤定顧正臣是個貪污之人,大踏步走過府前大街,走至府衙大門處,往那一站,氣勢凌人地喊道:“告訴顧正臣,御史臺御史大夫陳寧奉旨察查顧正臣貪污一案,讓他在大堂之下跪接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