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花之御所。
足利義滿審視著輿圖,目光從東看到西。
戰(zhàn)爭結束了,該賞賜的賞賜了,該安插的地方也安插了人,如今的日本,又出現了三個最有實力的守護,這三個守護,是室町幕府的威脅。
山名氏清,丹波、和泉、山城、但馬,四國守護。
京極高詮,出云,隱岐,石見,飛驒,四國守護。
土岐賴康,美濃、尾張、伊勢,三國守護!
相對于其他守護來說,這三個守護,兵力最多,實力最強,且距離京都最近!
距離近了,是一種保護,需要他們的時候,來得快。
南朝在的時候,不覺得刺眼。
可如今南朝不在了,這距離那么近,足利義滿總覺得不舒服,必須分化瓦解這些守護,或者是,削弱他們!
只是,眼下還不方便挑起他們內部紛亂,因為——
大明這個敵人,實在太過可怕!
或許,可以利用大明,將這些守護力量削弱。
足利義滿正盤算著,日野木堂走了進來,臉上帶著不安,言道:“太政大臣,九州探題發(fā)來消息,說境內一些礦場之人造反,殺滅軍隊之后,搶奪了船只出了海?!?/p>
“跑了多少人?”
足利義滿目光中帶著殺氣。
日野木堂將文書送上:“四千余人,全跑了?!?/p>
足利義滿怒不可遏:“干什么吃的,這點人都看不??!這是第三起了吧?”
日野木堂低頭:“沒錯。”
足利義滿很不滿。
按理說,這些挖礦之人,并沒什么厲害的武器,不過就是錘子、鐵鍬、釬子,他們一個個連飯都吃不飽,有什么本事可以打敗看守的軍隊!
日野木堂見足利義滿怒火中燒,言道:“前往出云、石見等地的調查之人回報說,死亡的看守軍士不少人的傷是在背后,而且,有一些人明顯是被火器所傷!”
“火器?”
足利義滿打了個哆嗦,驚訝地問:“你的意思是,大明出手了?”
日野木堂搖頭:“目前還沒有任何情報顯示,大明的船隊出現過那附近?!?/p>
足利義滿在房中走動著,神色不安地問:“是大明火器,還是朝鮮火器?”
日野木堂回道:“找到了鑄鐵碎片,還有鐵子,應該是大明火器。朝鮮火器還沒到這個地步。當然,也不排除陳祖義將大明火器販賣給了朝鮮。對于朝鮮的事,我們掌握的情報很少?!?/p>
足利義滿推開窗,深深呼吸幾口,這才言道:“陳祖義,定是陳祖義這個海賊干的!”
日野木堂吃了一驚,趕忙道:“這不太可能吧,陳祖義只是販賣火器,求的是金銀。礦場本就是挖金銀的,他若是出手,沒了人手給我們挖金銀,他又能有什么好處?”
足利義滿也想不通。
從得利上來說,這樣做對陳祖義確實沒有半點好處,他又不能占著金銀礦不走了,而且他海賊才多少人,下去挖礦也不合適。
搶奪礦場的金銀嗎?
那也說不過去,礦場金銀每三日一次外運,真要搶的話,在路上搶便是了,干嘛要搶礦場,還殺了看護的軍隊,釋放了挖礦的百姓與賤人?
可如果不是陳祖義,那能是誰?
總不能是南朝余孽吧,這些人,可沒本事弄到大量火器。
而且,這些人極少了,很多都是幾十個人,跑到山里面躲了起來,有沒有勇氣出來都是一回事,出來了,還敢找軍隊的麻煩?
至于朝鮮?
李成桂還沒這個勇氣南下吧,即便有,那也應該先去九州島,去太宰府,站穩(wěn)腳跟了再說,沒道理盯著礦場打。
就在足利義滿摸不清頭腦時,斯波義將走入院子,對站在窗前的足利義滿喊道:“太政大臣,陳祖義的船出現了,在紀伊!”
足利義滿調整了下自己的情緒:“讓他們來一趟攝津,我會前往?!?/p>
斯波義將領命。
足利義滿側身,看向日野木堂:“告訴山名氏清、土岐賴康、京極高詮,讓他們前來花之御所,隨我一同前往攝津國。”
攝津。
一樣的海灣,一樣的渡口,一樣的船。
李存遠、黃時雪下了船,看著更是沉穩(wěn)、內斂的足利義滿。
目光掃過周圍,李存遠含笑道:“這一次,太政大臣的陣仗,可比上一次小了,這與你一統(tǒng)三島,唯我獨尊的身份,不太符合吧?”
足利義滿聽過之后,面帶慈和:“上一次的火器軍,可不是針對貴客,而是防備南朝軍偷襲。如今南朝已滅,自然就不需要那般警惕,如臨大敵了?!?/p>
李存遠走至一旁的亭子,坐了下來:“聽聞太政大臣威武,一口氣殺了大明三十六名高僧?!?/p>
細川賴之上前一步,沉聲道:“那是南朝余孽所為,與太政大臣何干,還請陳船長慎言!”
黃時雪眉眼掃了一眼細川賴之,輕蔑一笑:“南朝余孽會出現在九州,也會出現在紀伊,可出現在奈良,這就太奇怪了吧?再說了,這四處傳開的消息,可都是在說太政大臣,要慎言,那也應該是各地百姓慎言吧?!?/p>
細川賴之語塞。
面對這個女娃子,老道的細川賴之也拿她沒任何辦法。
確實,唐招提寺的事做得不夠徹底,而且引起了整個日本佛門,所有派系在內的僧眾憤怒,就連天皇也對此頗是不滿。
一時之間,公家與武家的分歧公開化了。
室町幕府壓制不住公家、佛門,所謂南朝余孽的說法,也只能騙騙百姓,現在來看,連百姓也沒騙了,都被人拆穿了。
但拆穿是一回事,不承認是另一回事。
足利義滿沉穩(wěn)的應對:“大明虎視眈眈,早就有圖謀日本的野心。之前派來三十六高僧,看似是欲弘揚佛法,實則或是大明細作,打探幕府消息。有人代替幕府將其除滅,并不是一件壞事。”
黃時雪含笑,莞爾道:“那太政大臣可知曉,有日本僧人前往大明,言說真相去了?”
足利義滿一雙眼微微瞇起,帶著幾分寒意:“是嗎?”
黃時雪玉手抬起,放在耳邊,聲音輕柔:“是啊,我們還好心送了他一程,以免他半路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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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家、武家的區(qū)別,可以粗暴一點理解:給天皇辦事的是公家,給室町幕府辦事的是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