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的圓桌上已經(jīng)擺好了飯菜，糖醋排骨盛在一個白瓷盤里，上面撒著白芝麻，色澤紅亮。清蒸鱸魚躺在長盤里，蔥絲姜絲鋪在魚身上，湯汁清亮，還有一盤清炒時蔬，翠綠爽口。

中間的砂鍋里，番茄蛋湯還冒著熱氣，飄著幾縷香菜。

沈靜已經(jīng)乖乖坐在兒童椅上，面前擺著一個卡通圖案的小碗，手里拿著勺子，眼睛卻盯著桌上的排骨，咽了咽口水。

看到沈青云和沈振山過來，立刻喊道：“爸爸！爺爺！可以吃飯啦！”

“急什么，等爸爸坐下再吃?！?/p>

周雪端著最后一盤饅頭走過來，放在桌上，然后給沈振山和沈青云各盛了一碗湯：“先喝點湯暖暖胃，這湯燉了兩個小時，番茄是早上在菜市場買的，特別沙?！?/p>

沈青云接過湯碗，喝了一口，酸甜的湯汁滑過喉嚨，暖到了心里。

他拿起筷子，夾了一塊排骨，放在沈靜的碗里：“給咱們靜靜吃，補補身體，長得高高的?！?/p>

“謝謝爸爸！”

沈靜開心地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啃著排骨，嘴角沾了點醬汁，像只小花貓。

周雪笑著拿出紙巾，幫她擦了擦嘴角：“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餐桌上的氣氛格外熱鬧，沈靜嘰嘰喳喳地說著學校的事：“爸爸，我們班新來了一個語文老師，特別溫柔，還夸我畫畫好看呢！”

“還有還有，上次運動會我跑了一百米第三名，老師給我發(fā)了一個小獎狀，我貼在臥室的墻上了，等會兒給你看！”

沈青云耐心地聽著，時不時點點頭，問她幾句。

“老師教你們什么新課文了”

“跟同學相處得好不好”。

周雪則一邊給沈振山夾菜，一邊跟他說家里的事：“前幾天陽臺的那盆月季開了，是你喜歡的紅色，我拍了照片，等會兒發(fā)給你?！?/p>

“對了，爸上次去醫(yī)院體檢，醫(yī)生說血壓有點高，我現(xiàn)在每天都給他泡菊花茶喝，你也多注意點，別總熬夜?！?/p>

沈振山喝了口米酒，看向沈青云：“粵東的氣候跟燕京不一樣，潮濕，你記得少穿短袖，晚上睡覺蓋好被子。我給你找了幾包祛濕的茶包，等會兒讓周雪給你裝進行李箱?！?/p>

“知道了爸，您也注意身體，別總看文件到半夜?！?/p>

沈青云給父親夾了一塊魚，笑著說道：“這魚新鮮，您多吃點?！?/p>

吃飯的時候，沈青云偶爾會說起粵東的事，但都是些輕松的。

比如珠江的夜景，羊城的早茶，卻絕口不提案子里的危險。

周雪也不問，只是偶爾叮囑他“注意安全”，她知道沈青云不想讓她擔心，有些事問了也是徒增焦慮。

窗外的夜色越來越濃，小區(qū)里的路燈亮了，透過餐廳的窗戶照進來，落在餐桌上，把一家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沈青云看著眼前的場景，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強烈的愧疚。

這半年，他錯過了沈靜的運動會，沒看到陽臺上月季開花，甚至連周雪的生日都忘了打電話。家里的一切變化，都是他從別人的嘴里聽來的，他這個丈夫、父親、兒子，做得太不稱職了。

“等粵東的工作穩(wěn)定了，我就多抽時間回來看看你們?！?/p>

沈青云放下筷子，語氣里帶著幾分愧疚，對家里人說道：“到時候帶你們?nèi)ス漕U和園，吃你愛吃的烤鴨，陪靜靜去游樂園?！?/p>

“我們不急，你先把工作做好?！?/p>

周雪握住他的手，指尖傳來她的溫度，柔聲說道：“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我們就放心了。靜靜也懂事，知道爸爸在外面是為了工作，為了讓更多小朋友能安心上學?！?/p>

沈振山也點點頭道：“工作要緊，但也要注意勞逸結(jié)合，別把自己逼得太緊。家里有我們，你不用操心?！?/p>

“是啊?！?/p>

柳云竹也對兒子說道：“你工作比較重要，不要惦記我們?！?/p>

沈青云看著家人理解的眼神，心里既溫暖又愧疚。

他知道，家人的支持，是他在粵東堅持下去的最大動力。如果不是他們，他可能早就撐不下去了。

………………

吃完飯，沈靜拉著沈青云去臥室看她的獎狀和畫，周雪則和柳云竹在客廳收拾餐桌。

沈靜的臥室里，墻上貼滿了獎狀，有“三好學生”、“繪畫比賽一等獎”、“運動會第三名”，還有幾張她畫的全家福，一張比一張精致。

“爸爸，你看這張！”

沈靜指著一張最新的畫，上面畫著一家人在公園里放風箏：“我希望下次爸爸回來，我們能一起去放風箏，就像畫里一樣?！?/p>

“好，等爸爸下次回來，一定陪你去?！?/p>

沈青云蹲下身，抱住女兒，心里暗暗發(fā)誓，下次一定要多陪她幾天。

晚上九點多，沈靜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周雪把她哄睡著后，回到客廳，開始幫沈青云收拾行李。

沈青云坐在沙發(fā)上，看著她把衣服一件一件疊好，放進行李箱：“不用帶太多，我在羊城還有衣服?！?/p>

“多帶幾件，粵東雖然暖和，但早晚溫差大，這件薄外套你帶上，還有這件毛衣，萬一降溫了能穿?！?/p>

周雪一邊疊衣服，一邊念叨著：“我給你裝了常用的感冒藥和胃藥，放在這個小袋子里，記得按時吃，別等生病了才想起吃藥。”

沈振山從書房走出來，手里拿著一個舊筆記本，遞給沈青云：“這是我當年在基層工作時的筆記，里面記了些跟群眾打交道的方法，還有處理矛盾的經(jīng)驗，你帶去粵東，說不定能用上?！?/p>

沈青云接過筆記本，封面是深棕色的，已經(jīng)有些磨損，里面的紙頁泛黃，上面是父親工整的字跡，記著“如何跟村民溝通”、“調(diào)解鄰里糾紛的技巧”，甚至還有幾頁畫著簡易的地圖，標注著某個村子的重點區(qū)域。他翻開最后一頁，看到父親寫的一行字：“為官一任，造福一方；為民一生，心安一世。”

“謝謝爸。”

沈青云把筆記本緊緊抱在懷里，眼眶有些濕潤。

這不僅僅是一個筆記本，更是父親一輩子的工作心得，是對他最深的囑托。

周雪把最后一件衣服放進行李箱，拉上拉鏈，然后從口袋里拿出一張折疊好的紙條，塞進沈青云的錢包里：“這是靜靜寫的，剛才趁你不注意偷偷塞給我的，讓我?guī)湍惴胚M錢包里，說這樣你想她的時候，就能看到了。”

沈青云拿出錢包，展開紙條，上面是沈靜稚嫩的字跡：“爸爸，我會乖乖聽話，好好吃飯，好好學習，你在粵東要注意安全，早點回來陪我放風箏。愛你的靜靜。”

看著紙條上歪歪扭扭的字，沈青云的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難受又溫暖。

他把紙條放回錢包，小心地收好，然后站起身，抱住周雪：“辛苦你了，照顧好爸媽和靜靜，等我回來?！?/p>

“嗯，你自己注意安全?！?/p>

周雪靠在他懷里，聲音有些哽咽：“有事給我打電話，別總憋著?！?/p>

第二天早上，天還沒亮，沈青云就起床了。

周雪已經(jīng)做好了早餐，煮了他愛吃的面條，臥了兩個荷包蛋。

沈振山和柳云竹也起來了，坐在餐桌旁，看著他吃飯，時不時叮囑幾句“路上注意安全”、“到了羊城給家里報個平安”。

離別時，沈靜還沒醒，沈青云輕輕走進她的臥室，在她額頭親了一下，然后拿起行李箱，跟沈振山和周雪告別。

走到樓下，他回頭看了眼三樓的窗戶，窗簾還拉著，他知道，周雪肯定在窗簾后面看著他。

車子駛離小區(qū)，沈青云拿出錢包，看著里面的紙條，又想起父親的筆記本，心里滿是力量。燕京的家，是他的港灣，也是他的鎧甲。

有家人的支持，就算粵東的工作再難，他也有勇氣走下去。

為了老百姓的平安，也為了家人的期待。

車窗外的柳枝在春風中搖曳，陽光漸漸升起，照亮了前方的路。

沈青云知道，短暫的團圓之后，等待他的，是更艱巨的工作，但他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

粵東的春天，也該迎來一場干凈的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