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云的電話,當(dāng)然不是直接打給省紀委,而是打給了省政法委書記李國正。
官場有官場的規(guī)矩,這種事情,沈青云是不會直接聯(lián)系省紀委書記的,而是要先上報給李國正這個政法委書記。
電話很快接通了,沈青云把鐘玉玲的問題簡明扼要地說了一遍。
李國正十分震驚,隨即表示自己馬上聯(lián)系省委和省紀委方面,盡快成立專案組。
“青云同志?!?/p>
他嚴肅的對沈青云說道:“專案組進駐江山市之后,會跟你們公安廳的調(diào)查組匯合,你們要配合好?!?/p>
“我明白,李書記,請您放心?!?/p>
沈青云點點頭,自然沒有意見。
掛了電話,沈青云松了口氣。
他看著周瑞國,平靜的說道:“瑞國同志,你繼續(xù)盯著鐘玉玲,別讓她察覺到異常,更不能讓她跑了。省紀委的專案組明天就到,到時候我們一起行動,一定要把背后的人揪出來!”
“明白?!?/p>
周瑞國站起身,把文件整理好,對沈青云說道:“我現(xiàn)在就回調(diào)查組,安排人二十四小時盯著鐘玉玲?!?/p>
“好?!?/p>
沈青云點點頭,目送著他離開了自己的辦公室。
周瑞國離開后,辦公室里又恢復(fù)了安靜。
沈青云走到窗邊,看著外面的陽光。已經(jīng)是上午十一點,陽光正好,透過窗戶灑在地板上,形成明亮的光斑。
可是,沈青云的心里卻一點也不輕松。
鐘玉玲的背后是誰?
杜萬青的自殺是不是跟這個人有關(guān)?
杜曉峰的三千萬,是不是也來自這些賣官的錢?
太多的疑問還沒解開,他感覺自己像是在走一個迷宮,剛找到一條路,又遇到了新的岔口。
…………
沈青云回到辦公桌前,剛想拿起杜曉峰的案件材料繼續(xù)看,辦公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屏幕,上面顯示的是一個陌生號碼,歸屬地是江山市。
“您好,哪位?”
沈青云接起電話,語氣平和。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溫和的男聲,帶著幾分客氣:“請問是沈副省長么,我是江山市的譚文松。”
聽到這句話,沈青云愣了一下。
譚文松?
江山市委書記?
他們之前只在省里的會議上見過幾次面,沒單獨打過交道,更沒交換過聯(lián)系方式。
他怎么會突然給自己打電話?
“譚文松同志,你好?!?/p>
沈青云的語氣變得警惕起來,客客氣氣的說道:“你找我有事?”
按照行政級別來說,譚文松是正廳級干部,而沈青云已經(jīng)是副省級干部了,所以他對譚文松自然沒有什么畏懼的意思。
“是這樣的,沈省長。”
譚文松的聲音很熱情,背景里能聽到會議室里特有的嘈雜聲:“我今天來省里參加市委書記座談會,晚上正好有空,想請您吃個飯,不知道您有沒有時間?”
沈青云心里咯噔一下。
這個時候,譚文松突然請自己吃飯,是巧合,還是別有用心?
他想起剛才的猜測,鐘玉玲背后的人可能是譚文松,現(xiàn)在對方主動邀約,是不是想探口風(fēng),或者想拉攏自己?
“不好意思,我晚上還有工作要處理,可能沒時間……”
沈青云想先委婉拒絕,看看對方的反應(yīng)。
“哎呀,沈省長,工作再忙也要吃飯嘛?!?/p>
譚文松的語氣帶著幾分執(zhí)意,笑著說道:“我知道您是公安系統(tǒng)的老領(lǐng)導(dǎo),一直想跟您請教一下基層治安的問題。而且,杜萬青同志的事,我也想跟您聊聊。畢竟他是我們江山市的干部,出了這樣的事,我心里也不好受?!?/p>
提到杜萬青,沈青云的心里動了一下。
他本來就想了解杜萬青在江山市的情況,特別是他跟譚文松的關(guān)系。
如果去赴約,或許能從譚文松的話里找到一些線索。
而且,就算對方有別的目的,自己小心一點,也不會出什么問題。
“那好吧?!?/p>
沈青云沉吟了幾秒,最終還是說道:“晚上在哪里吃飯?”
“就在省迎賓館的中餐廳,我已經(jīng)訂好了包廂,叫松鶴廳?!?/p>
譚文松的聲音立刻變得高興起來,對沈青云說道:“晚上七點,我在門口等您。您放心,就我們兩個人,沒有其他人,就是簡單吃個飯,聊聊天。”
“好,七點見?!?/p>
沈青云掛了電話,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著。
他總覺得,這個飯局不會那么簡單。
譚文松越是客氣,越是強調(diào)“兩個人”,就越說明他心里有鬼。
他拿起手機,給劉福榮發(fā)了條微信:“晚上七點,省迎賓館松鶴廳,我跟江山市委書記譚文松吃飯。你在賓館附近等著,保持聯(lián)系,有情況隨時匯報?!?/p>
劉福榮很快回復(fù):“明白,省長,您注意安全,我會提前到賓館等著?!?/p>
沈青云放下手機,走到文件柜前,拿出江山市的干部名冊。
他翻到譚文松的一頁,譚文松,五十五歲,從基層做起,五年前任江山市委書記,據(jù)說跟省里的幾位領(lǐng)導(dǎo)關(guān)系不錯,在江山市的口碑也還行,沒人舉報過他有問題。
“看起來倒是挺正派的?!?/p>
沈青云低聲自語,把名冊放回柜子里。
可他心里清楚,越是看起來正派的人,要是真有問題,隱藏得就越深。
………………
晚上六點半,沈青云換了一身深色西裝,提前來到省迎賓館。
迎賓館是省里接待貴賓的地方,環(huán)境優(yōu)雅,綠樹成蔭,中餐廳在主樓的二樓。
他沒有直接去“松鶴廳”,而是在一樓的大廳里坐了一會兒,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環(huán)境。
大廳里人不多,大多是穿著正裝的干部,服務(wù)員訓(xùn)練有素,看起來很安全。
七點整,沈青云站起身,朝著中餐廳走去。
剛走到樓梯口,就看到一個穿著灰色中山裝的男人迎了上來,正是譚文松。
他比照片上看起來更顯年輕,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身后站著秘書,手里拿著一個公文包。
“沈省長,您來了!”
譚文松快步走上前,熱情地伸出手,笑著說道:“讓您久等了。”
沈青云跟他握了握手,感覺對方的手很軟,握得卻很用力:“譚書記,客氣了。”
“里面請,里面請?!?/p>
譚文松側(cè)身讓開,領(lǐng)著沈青云往“松鶴廳”走。
包廂不大,裝修得很雅致,墻上掛著一幅山水畫,桌上已經(jīng)擺好了餐具和茶水,旁邊的小桌上放著兩瓶茅臺。
“沈省長,您喝點什么酒?”
譚文松坐下后,拿起酒瓶,笑著問道:“紅的還是白的?”
“不了,文松書記,我晚上還要回去看材料,不能喝酒?!?/p>
沈青云擺擺手,笑著說道:“就喝杯茶吧?!?/p>
“那好吧,聽您的。”
譚文松也不勉強,放下酒瓶,給沈青云倒了杯茶:“沈省長,我知道您最近一直在忙杜萬青同志的事。說起來,杜萬青同志在江山市工作了十年,一直很敬業(yè),這次他出了這樣的事,我心里也很惋惜?!?/p>
沈青云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目光落在譚文松的臉上:“文松書記,您跟杜萬青同志共事多年,覺得他這個人怎么樣?有沒有什么不為人知的情況?”
譚文松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拿起筷子夾了一口菜,慢慢咽下去才說道:“杜萬青同志嘛,工作能力是有的,就是在家里有點妻管嚴,他妻子鐘玉玲,性子比較強勢,有時候會干涉他的工作。不過,這些都是家務(wù)事,我們外人也不好多管?!?/p>
沈青云心里冷笑,繞了半天,還是把話題引到鐘玉玲身上,卻只說“妻管嚴”、“家務(wù)事”,避重就輕。
他放下茶杯,語氣平靜地問道:“那您知道鐘玉玲在江山市私下里幫人安排官職的事嗎?”
譚文松的筷子頓了一下,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眼神里閃過一絲慌亂。
他放下筷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勉強笑道:“有這種事?我怎么沒聽說過……沈省長,您是不是聽了什么謠言?”
沈青云看著他的反應(yīng),心里已經(jīng)有了答案。
他沒有繼續(xù)追問,只是笑了笑:“可能是我聽錯了吧。不過,文松書記,江山市的干部隊伍建設(shè),還是要多注意。畢竟我們是為老百姓服務(wù)的,不能讓一些害群之馬壞了風(fēng)氣?!?/p>
身為副省長,他這么說倒是也沒什么問題。
譚文松的臉色漸漸恢復(fù)正常,連忙點頭:“您說得對!您說得對!我們江山市一直很重視干部隊伍建設(shè),以后會更加嚴格要求的!”
接下來的飯局,譚文松再也沒提杜萬青和鐘玉玲,只是一個勁地聊工作、聊省里的政策,偶爾說幾句恭維沈青云的話。
沈青云也沒再追問,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應(yīng)著,心里卻在盤算。
譚文松的反應(yīng)已經(jīng)說明,他知道鐘玉玲的事,甚至可能跟這件事有關(guān)。
現(xiàn)在省紀委的專案組已經(jīng)在路上了,只要再找到確鑿的證據(jù),就能把這個隱藏在背后的“大老虎”揪出來。
晚上八點半,飯局結(jié)束。
譚文松堅持要送沈青云回家,被沈青云婉拒了。
他走出迎賓館,看到劉福榮和周朝先開著車停在路邊,便徑直走了過去。
“省長,怎么樣?”
劉福榮連忙下車,打開車門請沈青云上車。
“沒什么。”
沈青云坐進車里,淡淡地說道:“走吧,回家?!?/p>
車子駛離迎賓館,朝著省廳宿舍的方向開去。
窗外的路燈飛快地向后退,像一串流動的光。
沈青云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心里卻在不停地思考。
譚文松會不會已經(jīng)察覺到什么?
他會不會給鐘玉玲通風(fēng)報信?
之后的調(diào)查,會不會遇到阻力?
太多的不確定,但他知道,自己必須堅持下去。
杜萬青的死、杜曉峰的三千萬、鐘玉玲的賣官……這些事情背后,一定藏著一個巨大的黑幕。而他的責(zé)任,就是把這個黑幕揭開,還給老百姓一個公道,還給公安系統(tǒng)一個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