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點半的蓉山，薄霧還沒完全散去，給省委家屬院的青磚灰瓦蒙上了一層柔和的紗。
沈青云推開家門時，司機趙鳳軍已經(jīng)站在黑色轎車旁等候，藏青色的夾克衫拉鏈拉得整齊。
“書記，早上好。”
趙鳳軍迎上來，接過沈青云手里的公文包，對沈青云說道：“昨晚看天氣預報說今天降溫，我在車里備了件薄外套?！?/p>
沈青云點點頭，目光掃過家屬院門口的樟樹，葉子上還掛著露水：“趙師傅，不用這么拘謹，早飯咱們就在附近找家本地館子，嘗嘗錦城的特色?！?/p>
“好的，書記?！?/p>
趙鳳軍連忙點頭答應著。
兩人沿著家屬院外的石板路往前走，拐進一條窄巷。
巷子里飄著豆?jié){和油條的香氣，一家掛著李記豆花店招牌的小店前圍了不少人。
沈青云跟著排隊，聽前面的老人用川渝方言聊天，說的是昨天省委禮堂召開任職會的事，偶爾提到新來的政法委書記，語氣里滿是好奇。
“老板，您要甜豆花還是咸豆花？”
趙鳳軍排在前面，回頭輕聲問道。
“咸的吧，加勺辣椒油。”
沈青云笑著說，目光落在店里墻上的菜單上。
錦城的豆花果然有特色，除了常見的調(diào)料，還擺著折耳根、大頭菜碎，透著股煙火氣。
吃完早飯，轎車緩緩駛出窄巷，匯入蓉山的早高峰車流。
一路上，沈青云看著窗外的街景，主干道旁的川西民居與現(xiàn)代高樓交錯，騎樓下的商鋪掛著紅燈籠，公交車站臺上，穿著校服的學生正背著書包排隊，偶爾有執(zhí)勤的交警站在路口疏導交通，動作干練。
他想起昨天看的材料里說，蓉山的交通秩序在西川各地市中排名靠前，但早晚高峰的擁堵問題仍需優(yōu)化，心里默默記下這個細節(jié)。
車子很快便抵達了省政法委大院。
霧氣已經(jīng)散了大半，辦公樓前的銀杏葉落了滿地，保潔阿姨正拿著掃帚清掃，見沈青云的車停下，連忙停下手里的活，笑著點頭問好。
沈青云下車時特意朝她點頭回應，這細節(jié)落在迎上來的辦公室主任葉君飛眼里，讓她心里又多了幾分對這位新書記的認知。
沈青云不像有些領(lǐng)導那樣端著架子，倒是個平易近人的性格。
“沈書記，您的辦公室我早上讓保潔再擦了一遍，暖空調(diào)也開了，您進去看看還缺什么。”
葉君飛跟在沈青云身后，手里捧著個黑色活頁夾，頁角夾著幾張便簽，直接說道：“剛到的路上，有三個地市的政法委書記給我打電話，分別是綿水市的張書記、德江市的李書記，還有亮山州的王書記，都想過來跟您匯報工作，問您今天有沒有時間?！?/p>
沈青云推開辦公室門，暖融融的空氣裹著淡淡的墨香撲面而來。
桌上的青瓷筆筒里插著幾支新鋼筆，是葉君飛昨天特意準備的。
窗邊的綠蘿擺得端正，葉片上還掛著水珠，最顯眼的是辦公桌左側(cè)，整齊碼著三摞文件，分別貼著“檢察院工作年報”和“法院典型案例”以及“地市政法動態(tài)”的標簽。
他走到桌前，指尖輕輕拂過文件封面，抬頭看向葉君飛：“這三個地市，綿水、德江是工業(yè)重鎮(zhèn)，亮山州是民族地區(qū)，情況都比較特殊。不過現(xiàn)在不用讓他們過來，你回個電話，就說我近期會去各地調(diào)研，到時候咱們現(xiàn)場聊，光聽匯報看不到實情況，意義不大。”
葉君飛愣了一下，手里的活頁夾微微一頓。
按慣例，新領(lǐng)導到任，地市的下屬總要先跑來“拜碼頭”，匯報工作、表表態(tài)度，沈青云卻直接推到調(diào)研的時候，這倒是少見。
不過她還是連忙點頭答應著：“好的，我這就去安排。那您今天的工作。除了回這些電話，還有其他安排嗎？”
“你準備一下?！?/p>
沈青云拉開椅子坐下，從公文包里拿出筆記本，淡淡地說道：“今天上午去省檢察院，下午去省高級人民法院，咱們先把這兩家的情況摸清楚。”
“??？”
葉君飛這下是真的愣了，眼睛微微睜大，下意識地追問道：“沈書記，不先去公安廳嗎？按政法系統(tǒng)的慣例，新書記到任，一般會先去公安那邊看看……”
她的話說到一半，見沈青云抬眼看向自己，連忙收了聲，臉上露出幾分尷尬：“對不起沈書記，我不該多嘴?！?/p>
沈青云倒沒在意，手指在筆記本上輕輕敲了敲，目光落在窗外的銀杏樹上。
他當然知道該先去公安廳，楊宏毅昨天缺席黨組會，明擺著是給自己下馬威，按理說該盡快去公安廳“立威”，敲打敲打?qū)Ψ健?/p>
可他心里清楚，現(xiàn)在去太早了。
一來，自己對西川公安的情況還不了解，貿(mào)然去容易被楊宏毅牽著走。二來，檢察院和法院是政法系統(tǒng)的另外兩大支柱，先摸清這兩家的底，既能避開楊宏毅的鋒芒，也能形成“三足鼎立”的格局，后續(xù)再跟公安廳打交道，手里也多些籌碼。
“慣例是慣例，但咱們得按實際情況來。”
沈青云收回目光，語氣平靜的說道：“公安廳那邊不著急，等我把檢法的情況摸透了再說。你現(xiàn)在聯(lián)系省檢察院和法院，說我上午十點到檢察院，下午兩點到法院，不用搞復雜的迎接儀式，就請檢察長和院長陪著轉(zhuǎn)轉(zhuǎn)辦案區(qū)、會議室就行?！?/p>
葉君飛心里琢磨著沈青云的話，越想越覺得有道理。
這位新書記看似不緊不慢，實則心里早有布局。
他連忙應道：“好的沈書記，我現(xiàn)在就打電話，讓他們別搞形式主義，咱們務實調(diào)研?！?/p>
說著便轉(zhuǎn)身往外走，走到門口時又停下，回頭問道：“那中午在檢察院那邊吃工作餐嗎？還是回機關(guān)食堂？”
“就在檢察院吃工作餐，簡單點，別麻煩?！?/p>
沈青云擺了擺手，隨意的說道：“你順便把檢察院去年的公益訴訟案例、法院的積案化解數(shù)據(jù)給我找過來，我路上先看看?！?/p>
葉君飛應聲離開后，辦公室里只剩下沈青云。
他拿起桌上的《檢察院工作年報》，翻開第一頁，目光落在“西川省檢察院去年辦理公益訴訟案件一百二十七件”的數(shù)字上。
指尖劃過生態(tài)環(huán)境和資源保護以及食品藥品安全等案件類型，心里漸漸有了數(shù)。
西川多山區(qū)，生態(tài)保護是重點，而食品藥品安全則關(guān)系到民生，這兩塊得在調(diào)研時重點問一下。
………………
十點的時候，沈青云的車準時停在省檢察院門口。
不同于政法委辦公樓的低調(diào)，省檢察院的大樓是淺灰色的，門前立著兩根方形立柱，上面刻著金色字樣，陽光下格外莊重。
省檢察院檢察長李光明已經(jīng)站在門口等候，他穿著藏藍色檢察制服，頭發(fā)梳得整齊，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見沈青云下車，連忙上前兩步：“沈書記，歡迎您來檢察院調(diào)研，我是省檢察院檢察長李光明?！?/p>
“光明同志，辛苦你了?！?/p>
沈青云伸手與他相握，李光明的手很有力，掌心帶著常年握筆的薄繭。
“不用搞這么隆重，咱們直接去辦案區(qū)看看吧。”
沈青云直接開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