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里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涂朝夕心臟就跟被重重敲擊了一下,空得他說不出話來。
程桑桑,胥白,聞語,江野面面相覷,一時都不知道說什么。
幾秒鐘后,南柯嘗試著彎了彎唇角,看著她,柔聲問:“為什么?是福利院還有事嗎?”
“還是學校里有什么安排?”
“來的路上,大哥已經在福利院附近安排了一個住所,很寬敞,給你留了一個最大的房間。”
“等你住進來,再按照你喜歡的風格,我們慢慢布置,可以嗎?”
“趙元峰這里二哥和小哥會幫你收尾,二哥保證,會好好處理。”
他循循善誘,用最柔和的聲音,拋出來一顆顆引誘她的糖果。
“你不用有后顧之憂?!?/p>
涂窈猶豫了一下,小聲嘀咕:“……殺人犯法?!?/p>
所有人:?
程桑桑不解:“什么?”
林樾想到什么,耳根一紅,連忙解釋:“……小哥平時沒有這么兇的?!?/p>
他想,大概是剛剛他處理趙星的方式太狠,嚇到涂窈了。
涂窈卻搖了搖頭,“我不是跟你說,我在跟他說?!?/p>
她默默伸手飛快地指了指南柯。
動手的是林樾,可涂窈看出來了,更加危險的是南柯。
林樾:“呃……”
林樾下意識轉頭。
涂朝夕:……
程桑桑和胥白一臉困惑。
至于見識過剛剛南柯飆車的聞語和江野,對視一眼,默默不語。
而南柯只是一怔,緊接著笑了起來。
南柯眸光里滿溢著毫不遮掩的笑意,被點破了心思,卻沒有任何的慌亂。
涂小毛,哪怕失去了記憶也還是他最聰明的妹妹,輕而易舉就看穿了他。
他大方承認:“好,二哥知道了?!?/p>
他改口:“二哥……會下手輕一點?!?/p>
涂窈還是瞥他。
南柯無奈:“好,二哥不處理了,交給警察。”
涂窈收回了眼神。
她看了眼時間,已經是凌晨兩點了,她開始困了。
“我……”
涂窈看向打從她表露出不愿意跟他們走開始,就神色明顯不安的涂朝夕。
慢吞吞地解釋:“我得回福利院的,我得跟劉爺爺匯報現在的情況,不然他會著急。”
“福利院里最近有點忙,有個阿姨要請幾天假,我得頂上。”
“還有學校,快畢業(yè)了,我得搬出來了。”
“你們……你們要是想我,可以來看我,我……我要是有空也會來找你們,行不行?”
涂朝夕眉頭緊皺,當然不行!
什么叫有空才會來找他,什么想她了去看她!
這跟分道揚鑣有什么區(qū)別!
她說的那些事他完全可以幫她解決!
他們不在,涂窈只能依靠自己就算了,可沒道理他們在了,還幫不上一點忙!
涂朝夕立刻就要否決,被南柯搶先了一步。
“好?!?/p>
涂朝夕:???
南柯無視涂朝夕的瞪視,繼續(xù)道:“那我們現在送你回去,可以嗎?”
涂窈松了口氣,點了點頭:“好?!?/p>
商務車坐不下太多人,加上江野和聞語第二天還有活動,又叫了一輛車過來。
涂窈目送兩人上了車,哪怕記憶空白,看著他們明顯不舍的眼神,還是努力揮了揮手。
笑瞇瞇地說:“再見!”
兩輛車分別開往不同的方向。
越往前開,涂朝夕就越焦躁。
福利院不算遠。但卻是格外偏僻。
看著眼前墻皮脫落,掛著一大片油漆的五層小樓,所有人臉色都變了。
南柯幾不可察地皺了眉,這家福利院,和周圍的環(huán)境簡直格格不入。
……就像是,橫空坐落在這里。
可明明他覺得格格不入,下一瞬,他的記憶就奇異般的,自動容納下了這棟房子。
……
瞥到涂朝夕和林樾盯著福利院,越來越沉悶的臉色,涂窈抓了抓衣服,忽然地有些無措。
又看向程桑桑和胥白,兩人也繃著臉色,不爽地偷偷踹著地面。
涂窈大概能明白,他們在不高興,在難過。
今天晚上發(fā)生的一切,應該都是真的。
她有三個哥哥,有很多朋友。
在她決定單打獨斗的今夜,他們在為了她而來。
……這種感覺很陌生,可又有點莫名的熟悉。
涂窈不得不承認,這讓她生出了很多振奮,喜悅的情緒。
她再一次努力地回想她可能遺忘的那些東西,可毫無意外,還是一無所獲。
面對著依舊空白的記憶,和眼前這些為她而來的人,涂窈下意識說了句:“……對不起?!?/p>
可這話一落,肉眼可見,一圈人臉色更難看了。
嚇得她趕緊改口,立刻轉向程桑桑
“我不是故意不聯系你。”
程桑桑一愣,確認道:“……只是因為這件事在跟我道歉嗎?”
涂窈猶豫了一秒,點頭:“……是,我手機剛剛不小心掉進水里了,所以沒辦法聯系你?!?/p>
程桑桑莫名松了口氣:“這有什么的,掉水里就掉水里?!?/p>
“那你現在是不是沒有手機?”
不等涂窈點頭,程桑桑立刻把她的手機塞過來:“用我的!”
“明天我們去買新的!”
涂窈趕緊搖頭:“不用,我還有一個備用機的?!?/p>
“……那我先進去了?”
她說著去看涂朝夕,南柯,林樾的臉。
南柯依舊溫柔地凝視著她。
林樾臉色黑沉,看不出神情。
而涂朝夕,站在背光處,讓涂窈辨認不清,但她明白,最不高興的應該就是他。
涂窈急著進屋,抿了抿唇,趕緊點頭跑走了。
……
“……你剛剛為什么攔我?”
直到涂窈的身影徹底跑進院子后,涂朝夕側過身看向南柯,冷聲道:“你就放心讓她待在這里?”
“哥,你不是很清楚嗎。”
南柯依舊盯著這家福利院,輕聲道:“她現在還做不到徹底接受我們?!?/p>
聽到這一句,涂朝夕所有的怒氣瞬間就像被扎了個孔,漏了個一干二凈。
“我……我當然知道!”
他辯駁:“可是就這么放任她一直避開嗎!”
“為什么不呢?”
南柯轉過來,眸光在夜色里格外銳利。
“當初,她被迫主動靠近我們的時候,我們不也沒第一時間就接受嗎?!?/p>
“那么現在,我們有什么權利要求她接受我們呢?”
涂朝夕所有的話都被哽在了喉嚨里。
……是。
當初涂窈背著生命威脅,一次次地忍受他們的奚落,嘲諷,瘋狂,從來沒有過任何抱怨。
他們只是接受了一次拒絕,憑什么憤怒,憑什么焦躁。
他們這場人生的宿命論荒謬,慘烈。
卻似乎從頭到尾在遵循著因果循環(huán)的本質。
涂朝夕垂下眼,“……走吧,很晚了。”
……
一旁,程桑桑默默看著這一幕,擦了擦濕潤的眼眶,剛要上車,就看到胥白還傻站在原地。
她趕緊回頭,把人拽過來。
“你發(fā)什么愣?要走了!”
胥白立刻回神,猶豫著開口:“我就是在想,要不要告訴小叔,我們找到大姐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