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懷愷面帶激動闖進房間的時候，高遠正在和20世紀(jì)?？怂沟目腿耸返傥摹ち_伯茨交流海外版權(quán)售賣一事。

他相當(dāng)于來了一次神助攻。

高遠笑道：“這是天大的好事啊，柏林電影節(jié)有個不成文的規(guī)定，接到閉幕式邀請函的劇組一定會獲得獎項，沒接到邀請函的，就得打道回府了?！?/p>

陳懷愷看看羅伯茨，走到高遠身邊坐下，平復(fù)一下心情，又道：“黃祖模帶著他的隊伍正在收拾行李準(zhǔn)備回國，我聽說他們那部《廬山戀》一個協(xié)議都沒簽下來，等于白跑了一趟?！?/p>

“意料之中的事情，這就是歐美影迷和國內(nèi)群眾欣賞水平不同所產(chǎn)生的效果?！闭f著，高遠也看了眼羅伯茨和他的美麗女助手。

30歲的羅伯茨負責(zé)福克斯的海外開拓業(yè)務(wù)。

他在柏林影展上轉(zhuǎn)了好幾天，包括參與主競賽單元的影片在內(nèi)，除了《霸王別姬》沒一部能讓他看上眼的，所以他親自來找高遠談了。

他當(dāng)然知道韋恩斯坦先他一步，也清楚他和高遠沒談攏。

看著高遠，羅伯茨覺得這個比自己還年輕，還優(yōu)秀的家伙一定是個難纏的對手。

聽了助手的翻譯，羅伯茨笑道：“恭喜你高，也衷心希望《霸王別姬》能摘下今年的金熊獎。哇哦，那將是世界電影史上嶄新的一頁，是中國電影首次獲得國際大獎。

這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情啊，你說呢？”

高遠也報以微笑，道：“借您吉言了，我也希望我們拍攝制作的電影能夠得到評委會的認可，為國爭光，拿下那只萌萌的小金熊，但你也知道，這不取決于我們，我們能做的，只有期待閉幕式的到來?！?/p>

羅伯茨哈哈笑道：“很快的，明天不就是開幕式了嗎。好了我的朋友，我們言歸正傳吧，300萬美元，我們只要北美地區(qū)的版權(quán)，這個價格真不低了?！?/p>

這是他在陳懷愷來之前就報上的價格，但沒得到高遠的認可。

20世紀(jì)?？怂宫F(xiàn)如今的情況高遠了如指掌。

這家公司在前些年經(jīng)營慘淡，去年運氣爆棚，憑借一部曠古爍今的《星球大戰(zhàn)》鯉魚打挺翻了身，又恢復(fù)了大廠風(fēng)范。

高遠再次拒絕道：“羅伯茨先生，您所謂的北美地區(qū)版權(quán)，是包括加拿大、墨西哥等國家在內(nèi)的，這對我們來說并不公平，我們完全可以自己去跟兩國片商進行商談，而不是全權(quán)委托您來代理，那樣我們掙得更多。

況且，前幾天貴國有家叫米拉麥克斯的公司負責(zé)人來找我談這件事情，開價就是800萬美金，恕我直言，你這個價格，我絲毫看不到誠意在哪兒。

很抱歉，這個價格我無法接受?！?/p>

“高，800萬美元，你知道這是個什么價格嗎？簡直離譜好嗎？再說這個米拉麥克斯公司，我都沒聽說過好萊塢什么時候出現(xiàn)了這么一家公司，你確定他能拿得出這么大一筆資金嗎？他一定是在騙你的！”

“就算這家公司是一只剛出生的小家伙，那又怎樣呢？好萊塢每天都有數(shù)以百計的公司成立、倒閉，美國社會的形態(tài)又是自由和民主的。

據(jù)我了解，就算這家米拉麥克斯公司沒有資金，他完全可以去華爾街融資。

我相信那些資本大鱷們在看過《霸王別姬》后，會很樂意給米拉麥克斯買單的?！?/p>

他怎么比美國人還要了解美國？

羅伯茨詫異了一下，很快恢復(fù)了平靜，道：“高，請你相信，我是帶著誠意來的，既然你對我開出的價格不滿意，那么，我也想聽聽你的價格?！?/p>

“1000萬美金?！备哌h吐出了一個數(shù)字。

羅伯茨和他的助手站起來就走，“高，我建議你有時間去看看腦科，你對北美的電影市場行情真是太不了解了，北美版權(quán)從來沒有這么高的溢價?！?/p>

高遠淡淡地說道：“我說的是包括歐洲在內(nèi)的全版權(quán)，你們?？怂挂窍腴_發(fā)非洲，我也可以給你授權(quán)?！?/p>

羅伯茨又回來了，重新坐下后苦笑道：“我親愛的朋友，我發(fā)現(xiàn)你的談判技巧非常高明，你就是一只東方狡猾的狐貍。好吧，我想我們可以繼續(xù)往下談了?！?/p>

那位身材修長、面容姣好、珠圓玉潤、富有且慷慨的黃發(fā)美女助理一個勁兒給高遠拋媚眼。

高遠無視她。

靠！

嘴巴比姚晨都大。

“也就是說，你認可我開出來的這個價格了？”高遠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笑瞇瞇問道。

羅伯茨搖搖頭，說道：“還是太高了，我們愿意匹配米拉麥克斯開出的價格。高，也請你體諒一下我的難處，我代表?？怂构驹诤Ｍ赓徠?，首先要考慮的是把風(fēng)險降到最低?！?/p>

“但你們不僅僅是走院線，還能夠走電視臺和錄像帶發(fā)行渠道?！备哌h仍舊是一副笑容滿面的樣子。

羅伯茨悚然一驚，令他驚訝地還在后面。

高遠點了根煙，抽了一口后慢條斯理道：“好萊塢在5、60年代先后經(jīng)歷了麥卡錫主意、電視機的沖擊，迅速陷入低谷。進入70年后，隨著斯皮爾伯格、喬治·盧卡斯、科波拉等新銳導(dǎo)演的崛起，這才漸漸復(fù)蘇。

但是電視機已經(jīng)走進了千家萬戶，貴國的錄像機市場前景廣闊。

很多制片公司敏銳地看到了這片藍海，紛紛成立了家庭視頻部門，專攻錄像帶生意。

要知道，一盤錄像帶，單獨購買需要70美金左右，租賃卻只會花費2——3美元。

我相信，用不了多久，錄像帶租賃店就會在貴國遍地開花。

你們?nèi)羰窍胱?，可以自己弄帶子，嫌麻煩，直接賣版權(quán)。

這么一來，風(fēng)險還用自己承擔(dān)嗎？

躺著就把錢掙了，這樣的好事兒你讓哪兒找去？

所以說，1000美元，北美包括全歐版權(quán)，你們這筆錢花得不冤。”

羅伯茨不由得張大了嘴巴。

高遠把煙頭摁滅，繼續(xù)嗶嗶：“還有一條新渠道，就是我提過的電視機。以前膠片轉(zhuǎn)電視磁帶的技術(shù)不成熟，現(xiàn)如今卻突破了技術(shù)壁壘，不存在這個問題了。

貴公司獲取到版權(quán)后，轉(zhuǎn)手把《霸王別姬》賣給貴國的公共電視臺、收費頻道，機場、酒店、火車站的閉路電視，也是一筆可觀的收入。

羅伯茨先生，這些版權(quán)我全部打包給你，足夠你維持利潤平衡，甚至能夠獲得不菲的收益。

你覺得，1000萬美元這個價格還算高嗎？”

額滴個神！

我合眾國被社會主義滲透成篩子了嗎？！

要不然該怎么解釋他會了解得這么清楚啊？

羅伯茨的第二反應(yīng)是，你他媽說得好有道理啊。

陳懷愷不懂英語，但他從羅伯茨驚訝的神色中也能夠看出來，這個大鼻子是被遠子震住了呀。

高遠在國內(nèi)小心謹(jǐn)慎，出了國還不浪起來，那就枉費他重生一回了。

人前顯圣一時爽，一直顯圣一直爽。

他說的這些在后世屬于日常操作，但在今天卻著實超前。

因為好萊塢大廠也沒意識到多渠道開發(fā)版權(quán)的重要性，他這番話相當(dāng)于給羅伯茨打開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門。

羅伯茨呼吸急促了一會兒，又跟眼珠子發(fā)亮的女助理咬了會兒耳朵，最后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道：“高，你不僅是只狡猾的狐貍，還是個無與倫比的天才。

頭腦精明的讓上帝都自慚形穢。

好吧，我接受你開出的價格了，1000萬美金，除去你已經(jīng)賣掉的版權(quán)，其他各國的版權(quán)我收了！”

這個貨也很精明，他竟然偷換概念，把北美和歐洲版權(quán)混淆成了全球版權(quán)。

不過無所謂了。

非洲那些地區(qū)真有人看電影嗎？

肚子都填不飽的非洲難民們怎么可能會有娛樂消遣的心思。

高遠也默默吐出了一口氣，總算談下來了。

羅伯茨也是個爽快人，揶揄了高遠一句，簽完版權(quán)購買協(xié)議，當(dāng)場開支票。

酒店提供驗資服務(wù)，確定這張支票是真的后，高遠一刻都沒耽誤，直接辦理國際轉(zhuǎn)款手續(xù)，打到國內(nèi)某指定的賬戶中去。

羅伯茨帶著美女助手告辭離開。

美女助手趁羅伯茨不備，快速地往高遠手里塞了張紙條，還沖他眨眨眼睛飛了個吻，這才晃著大屁股走出房間。

不出意外的話，紙條上應(yīng)該是一串電話號碼。

她這是暗示高遠，可以打場友誼賽。

高遠看都沒看就把紙條撕成碎片丟進了垃圾桶里。

把我一國家干部當(dāng)什么人了？

哼！

陳懷愷哈哈大笑，調(diào)侃他道：“你小子是個能經(jīng)得起考驗的忠誠的革命戰(zhàn)士?！?/p>

高遠翻個白眼兒，走回來說道：“我主要嫌她臟器味兒重，長得跟豬腰子似的?！?/p>

“我還以為你會說你對健群同志忠貞不二呢。”

“當(dāng)然，這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p>

“臭不要臉啊！”

兩人哈拉了兩句，沒一句說到點兒上。

高遠能看出來，陳導(dǎo)很緊張。

其實不僅陳懷愷緊張，傅奇、張國榮、李老師、李誠儒幾人更緊張。

連向來穩(wěn)重如山的方領(lǐng)導(dǎo)都跑到高遠屋里來抽煙了。

“聽說你們把54號文件帶來了？”他問道。

陳懷愷點頭道：“帶來了，兩副?！?/p>

高遠暗樂，這玩意有論副的嗎？

方晨旭把煙卷往嘴上一叼，搓著手說道：“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p>

陳懷愷從抽屜里拿出兩副撲克牌來。

方晨旭招呼大家打升級。

高遠主動請纓道：“得，我看今晚都不打算睡了，我去前臺點些吃的喝的?！?/p>

方晨旭看他一眼，眉開眼笑道：“小高是個有眼色的好同志啊，弄點啤酒來哈。”

“沒問題。”高遠出去了，下樓在服務(wù)臺跟前臺姑娘說，能不能幫忙準(zhǔn)備一些吃食。

姑娘笑著道：“您稍等，您要的食物和啤酒片刻就給您送房間里去?！?/p>

高遠道聲謝，又折返到所在的樓層。

他特能理解幾人此刻的心態(tài)，改開后，國人向往外面的世界，希望得到國際社會的認同，因此也變得患得患失。

電影行業(yè)率先打開了對外交流的窗口，《霸王別姬》順利入圍了主競賽單元，獲獎有望。

方主任、陳導(dǎo)演幾人既感到緊張，又覺得興奮，同時也有一種憂慮。

萬一沒獲獎怎么辦？

回到國內(nèi)怎么交代？

各種雜糅的情緒交織在一起，讓他們今晚集體失眠了。

高遠能做的是盡量給他們減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