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北琛的掌心帶著滾燙的溫度。
他死死箍著她的腰,仿佛要將她嵌入自己的骨血里。
“別躲。”
湯喬允的身體瞬間繃緊。
指尖抵在他的胸膛,卻被他滾燙的體溫燙得一顫。
柔和昏沉的燈影下。
他眼底的疲憊褪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濃得化不開的偏執(zhí),紅血絲在眼尾蔓延,像困獸的掙扎:“你明明就在我懷里,為什么我覺得……你離我越來越遠?”
說完。
他的吻帶著急切的掠奪,霸道的落在她的額角和眉梢。
“唔嗯…不要…”
湯喬允偏頭躲閃,唇瓣擦過他的下頜線。
“我愛你…”
宮北琛的吻再度落下。
湯喬允心里盡管極度抗拒,卻根本沒有辦法反抗。
不到五分鐘。
她已經(jīng)被拖進情念的漩渦。
在這三年里…
她意識不清的時候。
他是很溫柔的。
因為他稍稍弄疼她,她就會像個孩子一樣哇哇大哭。
所以他只能哄著。
可現(xiàn)在…
她清醒過來了。
他也似乎變回了從前的強勢和霸道。
一遍遍…
兇狠!貪婪!
他要讓她離不開他!
和一個女人上床,只要能讓她不斷的‘失控’。她就會離不開這個男人,就會慢慢愛上這個男人。
所以…
他每次都會強制讓她……
……
第二天。
湯喬允精疲力竭,仿佛所有的精氣神全被掠奪。
極度的疲憊和虛脫,讓她無力去思考任何問題。
宮北琛起床后,走到外面打電話。
“我不管你用什么辦法,這個星期必須找到骨髓供體。我女兒等不了那么長時間,錢不是問題?!?/p>
電話那頭,傳來一道嘶啞的聲音,“宮總,宮小姐的血型比較特殊。已經(jīng)排查了所有的數(shù)據(jù)庫,暫時還沒有能匹配的上的?!?/p>
宮北琛一臉陰唳,眼底的紅血絲因壓抑的怒火愈發(fā)猙獰:“數(shù)據(jù)庫沒有就去擴大范圍!全球的醫(yī)療資源都給我調(diào)動起來,哪怕是黑市,只要能匹配,代價隨便開!”
“宮總……”電話那頭的人似乎還想說什么,卻被他厲聲打斷。
“我只看結(jié)果,周五之前,我要聽到準確消息,否則你知道后果?!?/p>
“好的,宮總,我們目前已經(jīng)選定一個供體目標?!?/p>
“只是,對方也是富家千金,只怕不會輕易捐獻。”
“……那就想辦法?!睂m北琛語氣冷森的下命令。
“明白?!?/p>
掛了電話。
他轉(zhuǎn)身時,恰好撞見倚在臥室門框上的湯喬允。
她穿著寬松的真絲睡裙,及腰的長發(fā)亂如海藻。
肩頸處還留著昨晚的紅痕,臉色蒼白得像張紙,眼底卻凝著一層冰冷的寒霜。
宮北琛心頭一緊,下意識將手機揣進褲兜,語氣瞬間柔下來:“怎么醒了?不多睡會兒?”
湯喬允沒動,目光直直落在他藏手機的手背上,聲音輕得像風(fēng)卻帶著刺:“……黑市?”
宮北琛臉色一凝,隨即露出一抹云淡風(fēng)輕的笑,“你放心,無論如何,我都會想辦法治好我們的女兒?!?/p>
“夏夏不會有事的,很快就會有骨髓供體。”
湯喬允心腔‘咯噔’一沉,一臉黯然的看著他,“夏夏的血型很特殊,不是那么容易匹配的上的?!?/p>
宮北?。骸澳惴判模矣械氖寝k法?!?/p>
湯喬允執(zhí)著的盯著他,“什么辦法?”
“這你別管了,總之,我們的女兒一定會有救?!?/p>
湯喬允心尖一顫,眼底猩紅如血,“宮北琛,我知道你想救治夏夏,我比任何人都想救夏夏?!?/p>
“但是……我不能因為救我的女兒,從而,害了另外一條無辜的生命。”
“……”宮北琛一愣,眼神下意識爍了爍。
“呵呵~,你在說什么傻話?哪有你想的那么嚴重。”
“只要找到能和夏夏匹配的供體,無論他們開多少錢,我們都會給的?!?/p>
湯喬允眼底猩紅的更厲害,臉上多了幾分恐懼和涼意。
她很清楚…
找黑市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不擇手段,意味著只求目的,殘暴而直接。
有些富豪需要器官移植。
可一日之間又找不到合適的供體。
那怎么辦?
只能找黑市。
而黑市的器官供體的來源,是拐賣,綁架,意外,以及等等等等……
此前,新聞報道過。
一個婦女帶九歲的女兒去醫(yī)院,醫(yī)生說可以免費給她女兒做一個體檢。
等到女兒進了體檢室后,就再也沒機會出來了……
醫(yī)院對外宣稱是醫(yī)療事故,并且愿意賠償家屬。
但……
清楚的人心里都很清楚。
“喬允,不要胡思亂想?!睂m北琛上前溫柔的抱她。
湯喬允看著他,語氣堅決的說:“我想救夏夏,但不接受你用這種方式救夏夏。”
“倘若救活夏夏,需要另一個無辜的孩子付出生命。那我寧愿……夏夏得不到救治。”
宮北琛聽了,一臉不可思議,“喬允,你怎么這么死心眼兒呢?”
“死心眼?”湯喬允冷冷推開他,后退半步時,睡裙下擺掃過冰涼的地板,眼底猩紅與寒霜交織。
“對,我就是這么死心眼的一個人?!?/p>
“宮北琛,那是一條活生生的命!和夏夏一樣,是爸媽捧在手心的寶貝!你能用錢砸開黑市的門,可你砸不掉良心上的血印?!?/p>
“夏夏要是知道自己的命是用另一個孩子的痛苦換來的,她這輩子都不會心安!”
她的聲音發(fā)顫,肩頸的紅痕在蒼白肌膚上格外刺眼。
那是他昨夜掠奪的印記。
在床上。
她受不了他的沒完沒了,所以,會屈服他。
可下了床。
她依然是那個倔強,正直,善良的她。
宮北琛呼了一口重氣,卻只能妥協(xié),“……好,我答應(yīng)你,絕不會傷害到任何人?!?/p>
“我們慢慢配對數(shù)據(jù)庫,慢慢等待捐獻者好嗎?”
他太清楚湯喬允的個性。
知道跟她說不通。
她是個死心眼子,思想和三觀正的發(fā)邪。
在她的世界里,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沒有灰色地帶。
讓她去做坑害別人的事,比殺了她都難!
但是…
正因為這樣。
他才不可救藥的愛她。
湯喬允半信半疑的看著他,“你確定?”
宮北琛喉結(jié)滾動,上前一步,輕輕握住她冰涼的手,“確定?!?/p>
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帶著不容置疑的認真,“我會讓手下停止黑市那邊的動作,只走合法渠道排查供體?!?/p>
“如果這周沒有消息,我們就聯(lián)系全球的公益捐贈組織,總會有希望的。”
湯喬允盯著他的眼睛,試圖從那片深邃的墨色里找到一絲謊言的痕跡。
可他眼底只有紅血絲勾勒出的疲憊,以及對她的妥協(xié)與珍視。
她緊繃的肩膀微微松弛,卻仍帶著一絲警惕:“別騙我?!?/p>
“不騙你?!睂m北琛柔和一笑,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
“你要是不放心,以后我的行程都告訴你,手下的進展也隨時向你匯報,好不好?”
“那你要說到做到,不準再做違法的事?!?/p>
“放心,肯定不做?!?/p>
他知道,夏夏的病根本等不起。
但他更清楚,不能再逼她了。
所有…
他有的時候只能撒謊。
湯喬允沒有說話,只是緩緩抽回手,轉(zhuǎn)身走向床邊。
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她凌亂的長發(fā)上,泛著一層淡淡的金光,卻照不進她心底的陰霾。
她知道,宮北琛的承諾或許帶著敷衍,可她別無選擇。
為了夏夏,也為了自己僅存的底線,她只能暫時相信他。
宮北琛看著她落寞的背影,眼底的溫柔漸漸被陰鷙取代。
他掏出手機,飛快地給手下發(fā)了一條信息:“暫停黑市動作,改用‘自愿捐贈’名義接觸目標。務(wù)必干凈利落,不要出任何紕漏和麻煩?!?/p>
“好的,宮總?!?/p>
發(fā)完信息。
他收起手機,臉上重新掛上溫和的笑容,邁步走向床邊:“餓了吧?我們下樓吃早餐!”
……
與此同時。
港城。
郊界海域碼頭。
雜亂無章的破舊小碼頭,停滿了形色各異的漁船。
一艘破舊小漁船上,一個穿著樸素的少女,正在賣力的呦呵,“賣魚了,賣魚了,新鮮的海魚,100塊錢三條!”
“這蝦怎么賣?”
“阿叔,100塊3斤,這是早上剛剛出海打撈的。您看,多生猛?!?/p>
“……再優(yōu)惠點,這些蝦我全包了?!?/p>
“那就給你100塊4斤吧,這是最優(yōu)惠的價格。”
“行行行,通通給我裝起來?!?/p>
“好的,阿叔?!?/p>
清早,六點不到。
不少市民趕大早,來到碼頭買魚和海鮮。
這屬于港城的貧民窟,也屬于邊緣地帶。
生活在這里的百姓,也都是港城最低層的窮人。
而賣魚的小商販,是上百年前從東南亞等地偷渡過來的難民。
相當于港城的‘巴瑤族’。
他們沒有港城身份證,沒有國籍。
因此,終身不能上岸。
他們靠打魚為生,打了魚獲后,開船到在沿海附近的碼頭叫賣。或者,用魚獲換取生活費和生活必須用品。
一個早上。
少女的魚獲已經(jīng)全部賣完,她開心的數(shù)著錢。黑黑的皮膚,溢滿開心的笑。
岸上。
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提著一包炸雞和奶茶,向少女走來。
“海珠,我給你帶的炸雞。”
少女看到老太太,笑的更燦爛,“阿婆,我特意給你留了兩條海魚,還有幾只螃蟹?!?/p>
“哦喲,謝謝謝謝。”
老太太將手里的炸雞和奶茶,以及幾包衛(wèi)生巾和洗衣粉等等日用品。
放進少女遞過來的桶里。
而后。
少女收了物品后,又將已經(jīng)打包好的海貨,放進桶里,遞回岸上。
他們通過互換的方式,交易過很多次了。
每次少女來港城碼頭,老太太都會準時買好東西,過來和她交換。
“海珠,下次什么時候來港城?”
少女燦爛一笑,瘦瘦的身軀收好幾個裝魚貨的塑料筐。
“下次得一個月以后了,阿婆,下個月1號還在這里等哦。還是老樣子,三份炸雞和奶茶。”
老太太慈祥一笑,“好的好的?!?/p>
“嗡嗡嗡…”
少女發(fā)動機械漁船,晃晃悠悠駛出碼頭,向著遠處的海域駛?cè)ァ?/p>
等船開穩(wěn)后。
她提著炸雞和奶茶跑進船艙內(nèi)部,興高采烈的說:“海潮,今天我們又有炸雞可以吃了?!?/p>
船艙內(nèi)。
一個身高近一米九的男子,正在賣力的清洗內(nèi)艙。
看見少女進來。
男子關(guān)了水閥,笑吟吟的接過少女手上的炸雞,“哇~,今天這么多?”
少女含情脈脈看著他,迫不及待將一塊炸雞遞到他唇邊,“是的呢,你快嘗嘗,還熱乎著呢!”
顧汀州張口咬住炸雞,酥脆外皮在齒間碎裂,熱氣混著肉香漫開。
他眼角彎起孩子氣的滿足,指尖卻無意識摩挲著腕間一道淺疤。
那是車禍墜海難后留下的。
像條模糊的印記,總在觸碰時讓太陽穴隱隱發(fā)疼。
“還是海珠買的最香。”他含著食物含糊道,目光落在少女黑黑卻明亮的臉上,心底涌起莫名的暖意,還有一絲說不清的空落。
海珠臉頰微紅,把奶茶遞到他手上:“還有奶茶呢!”
顧汀州笑著接過奶茶,喝了幾口,“嗯好喝?!?/p>
海珠挨著他坐下。
膝蓋抵著船板上的漁筐,指尖戳了戳他沾著水珠的胳膊:“今天出海時,我看到一群白海鷗跟著船飛,它們會不會是從很遠的地方來的呀?”
顧汀州順著她的話望向船艙外。
湛藍的海面泛著粼粼波光,遠處的云像揉碎的棉絮。
他笑著點頭,指尖卻又摸到了腕間的疤。
太陽穴傳來熟悉的鈍痛,腦海里閃過一幀模糊的畫面。
有人牽著他的手,站在一片開滿白色花的草坪上,風(fēng)里有淡淡的香氣。
“……可能吧。”他收回目光,掩飾性地咬了一大口炸雞,“對了,你昨天說想換的那批漁網(wǎng),今天阿婆有沒有幫你帶過來?”
“帶啦!”海珠眼睛一亮,起身從角落里拖出一個鼓鼓的布袋,“你看,還是新的呢,比我們現(xiàn)在用的結(jié)實多了?!?/p>
她蹲在地上翻出漁網(wǎng),指尖劃過細密的網(wǎng)眼,“等下次出海,我們就能捕到更多魚了,說不定還能換到你一直想要的那個收音機?!?/p>
顧汀州看著她認真的模樣,心底的空落漸漸被暖意填滿。
這三年。
海珠的嘰嘰喳喳是他唯一的聲響,漁船的搖晃是他唯一的安穩(wěn)。
可偶爾,尤其是在寂靜的深夜,他總會被莫名的情緒裹挾。
好像,他本該屬于另一個世界,那里有不一樣的風(fēng)景,有讓他心口發(fā)緊的人。
“海潮,你怎么了?你在想什么呢?”海珠察覺到他的走神,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沒什么。”顧汀州回神,揉了揉她的頭發(fā),掌心觸到她粗糙卻柔軟的發(fā)絲,“就是覺得,今天的海風(fēng)好像比平時暖一點?!?/p>
海珠仰頭笑起來,露出兩顆小虎牙:“那是因為我們有炸雞吃呀!”
她說著。
把最后一塊炸雞塞進他嘴里,“快吃快吃,吃完我們?nèi)z查漁網(wǎng),明天還要早起趕漁汛呢。”
顧汀州嚼著炸雞,看著她忙碌的身影,嘴角噙著笑。
陽光透過船艙的小窗照進來。
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那些零碎的和抓不住的記憶碎片,像海面上的泡沫,輕輕一碰,就消失不見了。
他低下頭,喝了一口溫熱的奶茶,把那些莫名的情緒,悄悄壓回了心底。
三年了…
他不記得他是誰?
他只記得…
當他清醒以后,他就在一條漁船上。
是一個老漁民和一個少女把他救了。
他醒過來的時候,傷的很重。
全身骨折了好幾處,腿也斷了。
幸好…
這個少女和她爺爺,一直照顧著她,還給他請了醫(yī)生,買了藥。
他在漁船上躺了足足半年,才勉強能下地活動。
可惜…
他就什么也記不起來了。
不知道自己從哪里來,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
渾身上下。
穿了衣服外,就只有脖子上帶了一道黃色的符文包。
他時常端詳翻開這個符文。
布面很結(jié)實。
是用粗線縫制的一個三角包。
布料上隱隱有刻著符文。
但因為太破舊,已經(jīng)看不清是什么了。
“海潮,你又在看這個東西呀?嗯~,這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呵呵!我也不知道。”顧汀州將脖子上的護身符取了下來。
海珠興致勃勃的接過來,“聽阿爺說,這應(yīng)該是祈福之類的吉祥物?!?/p>
“阿爺還說,你在海上漂了那么久,都沒有被鯊魚吃掉??隙ň褪沁@個吉祥物,在保佑著你?!?/p>
顧汀州聽了,覺得有道理,“嗯,我也是這么覺得?!?/p>
“只是可惜,你記不起你的家里人了。我想,你家里人一定很愛你?!?/p>
“……”顧汀州若有所思的盯著海面,大腦一片空白。
他真的什么都想不起來。
他每日的生活和活動空間,就是在漁船上。幫著爺孫倆捕魚賣魚,穿梭在沿海附近的各個碼頭。
然而…
爺孫倆沒有身份證,不能登岸。
同樣的…
他也沒有登岸。
海珠忽而一臉黯然,憂心忡忡的說:“……海潮,要是有一天你忽然想起你是哪里人?你會不會離開船上?從此以后再也不回來了?”
“怎么會呢?船上就是我的家,你和爺爺就是我最親的人。就算我回家了,也會帶上你和爺爺?sh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