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斯禮在公司坐鎮(zhèn),親自應對來自股東、合作伙伴以及監(jiān)管部門的壓力,竭力穩(wěn)住徐氏這艘在風浪中劇烈搖晃的巨輪。
而時知渺,則被他留在了老宅。
他不準她回城郊別墅,怕那邊安保不嚴,她會被瘋狂的媒體或是別有用心的人傷害。
還破天荒地給陳紓禾打了電話,讓她到老宅陪著時知渺。
陳紓禾趕到時,時知渺正牽著蒲公英在院子里散步。
她情緒不算高,但精神看著還可以,陳紓禾這才稍微松了口氣——她和徐斯禮一樣,都怕時知渺扛不住,舊疾復發(fā)。
陳紓禾走上前,接過她手中蒲公英的繩子:“渺渺,你別聽薛昭妍那個瘋女人胡說八道!她那種人嘴里說出來的話,沒一個標點符號能信!”
“你要是真因為她那些話自我懷疑,那才是中了她的圈套!”
時知渺跟在蒲公英身后,聲音悶悶的:“可如果,當年真的是因為我的操作失誤,才導致肖達明的死亡呢?”
陳紓禾毫不猶豫地反駁:“手術(shù)臺上本就沒有100%成功的事,但凡動刀,就伴隨著意外和風險,這是每個醫(yī)學生入學第一課就知道的常識!”
“就算真有意外,也未必是你的責任,你別自己鉆牛角尖!”
陳紓禾永遠是這樣的,毫無條件、毫無保留地支持她。
時知渺心口溫熱,對她笑了笑,“嗯”了一聲,又把昨晚徐斯禮告訴她的,關(guān)于四年前那場手術(shù)的來龍去脈,原原本本地講出來。
陳紓禾聽得眉頭緊鎖:“原來當年是這么一回事,所以薛昭妍之前在我們面前演的那出戲——說什么她和徐斯禮真心相愛,為了讓徐家同意她生下孩子,徐斯禮才不得不聽從家里安排娶你,全都是假的?”
“媽的,我們當時太草率了,被她的演技騙得團團轉(zhuǎn)……早知道就該直接去找徐斯禮當面對質(zhì),白白難過了那么久!”
時知渺輕輕搖頭:“就算當時去問了,徐斯禮否認,我們大概率也不會信?!?/p>
陳紓禾想了想,點頭認同:“那倒也是,他那時候在你我眼里就是個渣男,說什么我們都覺得是在狡辯?!?/p>
這時,蒲公英走累了,轉(zhuǎn)頭用腦袋蹭了蹭時知渺的膝蓋。
時知渺順勢低下頭,捧住它的腦袋揉了揉,聲音柔和了些:“不過也多虧了薛昭妍當時撒的謊,要不然我也不會難過到跑去我家舊宅遺址,更不會撿到蒲公英?!?/p>
“我昨晚整個人都很混亂,但早上起來看到蒲公英撲向我,突然就清醒了,覺得沒什么是不能面對的。”
“對!就得是這個心態(tài)!”
陳紓禾立刻打了個響指,“咱們都是二十幾歲的大女人了,怎么能被這點挫折和風波打敗呢?那豈不是讓薛昭妍那個瘋子得意?”
兩人牽著蒲公英進屋,讓它去休息和吃飯,她們洗了手,也到餐桌前坐下。
傭人早已備好早餐,時知渺坐下后,順手拿出手機,還沒看清屏幕,就被陳紓禾眼疾手快地搶了過去。
“你最近別看手機了,網(wǎng)上的東西沒什么好看的,全是斷章取義的玩意兒,交給徐斯禮處理就行!”
陳紓禾就是怕時知渺看到惡毒言論承受不住。
時知渺耐心解釋:“越是逃避不看,我心里越會胡思亂想,總覺得事情嚴重到無法收拾,反而更難受?!?/p>
“就像薛定諤的貓,沒打開盒子前,總覺得里面藏著吃人的怪獸,自己嚇自己;可真當我去面對了,說不定會發(fā)現(xiàn)沒那么可怕。所以,紓禾,讓我看看吧?!?/p>
她眼神平靜而堅定,清澈又堅持。
陳紓禾忽然覺得,自己或許確實小看了時知渺的承受力,最終還是把手機還給了她,只是反復叮囑:
“那你答應我,無論看到什么,都別往心里去,那些都是躲在屏幕后面的鍵盤俠,說的話當放屁就行!”
“好?!睍r知渺笑著應下,接過手機解鎖,點進社交平臺。
果然。
相關(guān)話題早已爆上熱搜,前十幾乎全是跟她和徐斯禮相關(guān)的詞條。
她一行行往下翻,順手點進幾個熱度最高的詞條,博文下的評論也是不堪入目:
“時知渺今年才26歲,卻當了兩三年主任醫(yī)生,你們見過23歲就能當主任級別的醫(yī)生嗎?這還不是三線小縣城,是北城誒!北華醫(yī)院更是全國排名前幾的存在,遍地都是人才,憑什么輪得到她一個女人當主任?肯定是靠關(guān)系的!”
“我聽說她不是第一次翻車了!去年就因為手術(shù)死過人,病人家屬都鬧到醫(yī)院拉橫幅要說法,當時還上了本地新聞,結(jié)果一夜之間,家屬全撤了,跟沒這回事似的!細思恐極啊,都不知道那家人現(xiàn)在還活著沒?說不定跟薛昭妍一樣,被徐斯禮囚禁起來了!”
“各種醫(yī)鬧都壓得住,還能穩(wěn)坐主任位置,這背景得多硬啊……”
“我還知道,他們醫(yī)院最近在研發(fā)AI醫(yī)療項目,昨天慶功宴就是為這個辦的,時知渺全程缺席,慶功宴上卻單獨給她頒獎!北華的醫(yī)生們都敢怒不敢言,現(xiàn)在她翻車,好多醫(yī)生私下里都在拍手稱快,總算熬出頭了!”
“對對對!我朋友就是北華的,說從昨晚開始,他們科室群里都在普天同慶,慶祝魔鬼醫(yī)生終于倒臺了!”
“……”
陳紓禾一直緊張地觀察著時知渺的神情,卻見她反應異常平淡,嘴角甚至勾起一道略帶嘲諷的弧度。
這個樣子,反倒讓陳紓禾緊張:“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
時知渺念出其中一條評論:“徐家之所以能黑白兩道通吃,就是因為有時知渺這么個醫(yī)生兒媳婦,能在醫(yī)院里為他們的政商關(guān)系精準匹配器官來源,把普通病人的器官移花接木給權(quán)貴,以此構(gòu)建龐大的關(guān)系網(wǎng),所以上面的人才拼命護著徐家……”
她失笑,“這想象力,不去寫小說可惜了。”
陳紓禾翻白眼:“都是些烏合之眾,我敢打賭,肯定還有人跳出來冒充內(nèi)部人士爆料,或者說是你身邊人的朋友,然后截幾張偽造的聊天記錄開始編故事?!?/p>
“網(wǎng)上每次有什么事,都是這么一套流程。”
時知渺收起手機,沒在意那些,但是道:“紓禾,我應該是做過那臺手術(shù)的,但時間太久了,細節(jié)都不記得了,我想要完整的手術(shù)記錄和當時的視頻,自己看一遍。”
“我想要弄清楚,當年那臺手術(shù),到底是不是我的失誤?”
陳紓禾想了想:“這兩樣東西,應該都在徐斯禮那里吧?你直接跟他要?!?/p>
“不過我覺得沒必要,他當年得知這件事,肯定也找過專業(yè)人士,如果手術(shù)真有什么明顯的疑點,他早就發(fā)現(xiàn)了,也不會用后來那種方式處理?!?/p>
“我知道?!睍r知渺抿唇,“但就算是這樣,我也想自己親眼看一遍。我是主刀醫(yī)生,我有責任,也有權(quán)利查清楚真相?!?/p>
陳紓禾看她如此堅持,突然也斗志昂揚起來了。
“行!我陪你一起看,雖然我不懂你們心外,但我好歹也是個醫(yī)生,說不定也能發(fā)現(xiàn)點什么被忽略的細節(jié)呢?”
她們不能就這么坐以待斃,她們要自救!
時知渺點點頭,拿起手機,找到周祺的微信,編輯了一條信息發(fā)送過去:
“周秘書,麻煩你把四年前肖達明那臺心臟手術(shù)的完整視頻和所有相關(guān)醫(yī)療記錄,發(fā)給我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