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昭妍眼神怨毒如蛇:“你休想知道!我死都不會告訴你!”
時知渺雙手落在風衣口袋里,淡淡道:“我知道你恨我。當然,我也恨你?!?/p>
“我也知道,你現(xiàn)在一無所有,親情、愛情、財富、未來,什么都沒有了,萬念俱灰,所以什么威脅對你來說都沒用,我們休想撬開你的嘴。”
“你也不怕死,嚴刑逼供對你而言也沒什么用?!?/p>
薛昭妍冷笑:“你知道就好!”
時知渺對視著薛昭妍那雙充滿恨意的眼睛,語氣有種奇特的溫和:“所以,我沒打算用那些。我只問你一句話——”
“薛昭妍,你想不想要你女兒薛芃芃的照片?還有她小時候那些咿呀學語,蹣跚學步的視頻?”
!薛昭妍渾身劇烈一顫:“……你怎么有這些?”
“秋日大道有監(jiān)控,都拍下來了?!睍r知渺道,“你們在那兒住了三年,監(jiān)控就拍了三年,我那天大概看了看,很全面?!?/p>
“……”薛昭妍咬住后牙,呼吸越發(fā)急促,剛才是憤怒和猙獰,而此刻明顯是別的……別的什么情緒。
時知渺的聲音不高,卻像最細的針,精準地刺入薛昭妍心上某一道細小的縫隙:
“她畢竟是你的女兒,雖然你并不那么愛她,你當初生下她,也只是為了用她為自己換取利益,但她畢竟是從你身上掉下來的肉,血脈相連,也真真切切地喊了你那么久的‘媽媽’?!?/p>
“她毫無保留地信任你、依賴你,跟著你一起在這人世間掙扎求存,你說什么,她就做什么,聽話得不行,把你當成她的全世界?!?/p>
“那么你對她,應該還是有那么一點點在意的吧?現(xiàn)在她沒了,你能留下的,也就是她生前的影像,我拿這些,跟你換她的埋骨之地,怎么樣?”
時知渺頓了頓,又歪了歪腦袋,“總不能,你對她連一點點愛都沒有吧?”
“你閉嘴??!”
薛昭妍想要撲上去撕爛時知渺的嘴,讓她再也不能說這些誅心的話,只是她雙手被兩個手下死死抓住,她連從地上起來都沒辦法。
她只能拼命仰著頭,聲音尖銳凄厲,“誰跟你說我不愛我女兒的?!芃芃是我的命!我就是這個世界上最愛她的人!你懂什么?!你憑什么這么說??!”
“??!你憑什么!”
薛昭妍掙扎的幅度很大,身上背著的帆布包掉在地上,里面的東西也都散落了出來。
時知渺垂眼一看,注意到其中有一塊巴掌大的紅桃木小牌位,上面寫著薛芃芃的名字,關鍵是,牌位上還有一行小字,寫著什么什么寺廟供奉。
時知渺知道這是什么意思——她媽媽生前信佛,梁若儀便在北城有名的寺廟里,為她爸媽供了牌位,求逝者安息,早登極樂。薛昭妍應該也是在寺廟給薛芃芃供奉了牌位。
“既然你那么愛她,那你怎么舍得,讓她一個人,睡在冰冷黑暗的荒郊野嶺?”時知渺突然道。
薛昭妍的掙扎猛地一滯。
“以你的體力,倉促之間挖出來的坑,應該也不會很深吧?”時知渺緩緩道,“可能一場大雨沖刷,或者野狗野貓扒拉幾下,那個小小的土墳就塌了?!?/p>
“然后,她的遺體,就暴露出來了。”
她微微彎下腰,靠近薛昭妍說,“那些野狗啊,烏鴉啊,都會來啃食她的身體……你相信人死后會投胎,會重新回到人間這種事嗎?”
“你怕不怕她死無全尸,沒辦法進入輪回?死后也不得安寧,淪為孤魂野鬼,永生永世都只能在人間飄蕩?”
“啊——!?。e說了!你閉嘴!閉嘴??!”
薛昭妍徹底崩潰,她瘋狂掙扎,痛哭流涕,眼淚鼻涕糊了滿臉,時知渺殺人誅心,描述的畫面像是最惡毒的詛咒,她仿佛看到了那個血淋淋的畫面。
她可以對全世界狠毒,可以對自己狠心,唯獨對那個從她身體里分離出來的小生命,無法做到完全無情無義……即便她沒少利用她,甚至還拋下過她,但她都是愛她的……
時知渺沒有再逼問,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看著她從瘋狂的嘶吼,逐漸變成壓抑的嗚咽。
她哭得很可憐,她演了那么久,裝了那么多,只有此刻最真情。
時知渺對手下使了個眼色,手下放開了薛昭妍,薛昭妍在地上哭著。
徐斯禮走到時知渺身邊,胸膛碰到時知渺的肩膀……時知渺其實沒有表現(xiàn)的那么從容,她的背脊很緊繃、很僵硬,靠到徐斯禮才慢慢放松下來。
過了不知多久,薛昭妍終于抬起頭,臉上淚痕交錯,那雙怨毒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空洞疲憊。
她嘴唇動了動,終于吐出一句話:“在……北郊,爛尾樓后面……第三棵槐樹下……”
聲音很輕,含糊又沙啞,但時知渺和徐斯禮都聽到了。
徐斯禮示意手下將虛脫的薛昭妍架起來,交給警方,同一時間,他眼角余光瞥見某個角落里有閃光燈一閃而過。
他倏地看過去,很快就捕捉到,巷口地上,有幾個攢動的影子,徐斯禮心下了然,應該是聞風而動的媒體記者。
真是……神出鬼沒,都不知道他們是怎么跟蹤到他們的?
“少爺?”周祺也注意到了,用眼神詢問是否要處理?
徐斯禮想了想,搖頭,讓他們跟,讓他們拍,讓他們傳播吧。
如今輿論沸騰、各種陰謀論甚囂塵上,任何由官方或徐家單方面發(fā)布的聲明和證據(jù),都可能被質(zhì)疑是造假的。
與其事后費力澄清是真的,不如就讓尋找薛芃芃遺體的過程,用這種直播的方式,坦坦蕩蕩地呈現(xiàn)在公眾面前,讓所有人都親眼看到,反而最有可信度。
警車開路,徐斯禮和時知渺的車隊緊隨其后,一路疾馳,開向北郊,那些媒體車輛,也如同附骨之疽,緊緊跟在他們后面。
今晚注定又是一個不眠夜。
北郊荒涼偏僻,那片爛尾樓如同巨大的水泥骨架,矗立在荒草叢生的土地上,透著一種蕭索和死寂。
根據(jù)薛昭妍提供的信息,警方和徐家的人很快鎖定位置。
在無數(shù)暗中窺伺的鏡頭下,挖掘工作開始了。
泥土被一鍬一鍬地挖開,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腥味,現(xiàn)場沒有人說話,記者們也是屏息凝神,連按快門的聲音都變得小心翼翼。
終于——
“找到了!”
一名警員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泥土之下,露出了薛芃芃的身體。
……甚至沒有用棺材或其他箱狀物裝著,這個小小的孩子就這么“睡”在泥土里,身下墊著一件破舊衣服,臉上蓋著一塊布,露出的肉體已經(jīng)有些腐爛了。
徐斯禮先看見,而后就一把捂住要過去看的時知渺的眼睛。
“別過去?!彼鲁隹跉?,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