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隨走到徐斯禮身邊,兩人透過單向玻璃,一起看向?qū)徲嵤覂?nèi)那場拉鋸戰(zhàn)。
余遂低聲道:“知渺這個猜測,八九不離十了?!?/p>
“我們之前一直監(jiān)控薛昭妍和宋鑫在國外的動向,他們原本相處融洽,儼然就是一對陷入熱戀的情侶,生活甚至稱得上溫馨?!?/p>
“直到那天,薛昭妍激烈地抗拒宋鑫,宋鑫則是百思不得其解,他們不是已經(jīng)在一起了嗎?不是好好的嗎?爭執(zhí)之中,宋鑫情緒失控打了她一巴掌,薛昭妍也在當(dāng)晚直接消失?!?/p>
余隨雙手抱胸,“這一系列行為都太過突兀,不符合薛昭妍一貫的風(fēng)格,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她在那天接到了某人傳給她的消息,說薛芃芃在薛家受盡虐待。”
“她雖然能狠心拋下女兒,但那畢竟是她的親生骨肉,她還是有點母愛的,得知這種事,就想回國帶走孩子。”
她也的確成功地從薛家?guī)ё吡搜ζM芃。
只是命運弄人,最終釀成了新的悲劇,導(dǎo)致她徹底瘋魔,認(rèn)定一切的源頭是時知渺和徐斯禮,要跟他們同歸于盡。
徐斯禮扯了下嘴角,也只有這個解釋了。
審訊室內(nèi),薛昭妍的身體劇烈顫抖,嘴唇咬得死白,明顯是因為時知渺的話情緒有所波動,但仍然死死撐著,不肯開口。
時知渺凝視著她,忽然話鋒一轉(zhuǎn),語氣變得尖銳:“還是說,其實是薛芃芃自己不愿意跟你走,哭鬧著要回薛家——畢竟,跟著你只能顛沛流離,而回到薛家,她依然是錦衣玉食的小姐?!?/p>
“而你不甘心,不肯放過她,你覺得你把她留在國內(nèi)是為了讓她破壞我和徐斯禮,不是讓她享福的,她沒能完成任務(wù)就算了,居然還想擺脫你這個母親,你覺得她忘恩負(fù)義,可惡至極?!?/p>
“于是,一怒之下,就用花盆砸向她,活活地把她砸死了?”
“!——你胡說八道?。?!”
薛昭妍像是被高壓電流擊中,猛地睜開雙眼,整個人爆發(fā)出驚人的力量,想要從鐵椅彈起來!
然而手銬腳鐐死死禁錮著她,她只能徒勞地扭動身體,面目因為極致的憤怒而扭曲,朝著時知渺嘶吼: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憑什么這么說?!”
“芃芃她愛我!她最聽我的話!只要能跟我在一起,就算流浪天涯她也愿意!她愿意跟我走?。∷敢猓?!”
時知渺抓住她情緒決堤的瞬間,一把抓住她的衣領(lǐng),厲聲追問:“那她怎么會死去?!”
“我怎么知道??!”
薛昭妍徹底崩潰,理智的弦斷裂,她眼神渙散,仿佛靈魂被抽離,又回到那一天。
“我怎么知道……怎么知道那個花盆為什么會突然掉下來……怎么就那么準(zhǔn)……”
“芃芃就坐在屋檐下,乖乖地吃著我給她買的玉米……我才走開一會兒,去旁邊的超市買了一瓶水……回來……回來她就躺在那里一動不動了……血……好多血……啊——?。 ?/p>
她語無倫次地描述著,說到最后,她好似再次親眼看見了女兒的慘死,發(fā)出了一聲凄厲至極的尖叫!
時知渺松開了攥著她衣領(lǐng)的手,向后退了一步。
她看著薛昭妍這副樣子,心下沒有什么勝利的快感,有的只是復(fù)雜的平靜。
而薛昭妍的情緒如同雪崩,一旦開始,便無法停止。
她尖叫之后癱坐在椅子上,淚水混合著鼻涕流下,十分狼藉,那股歇斯底里的瘋狂褪去后,只剩下無邊無際的絕望。
“為什么……為什么要這么對我?為什么……”
“我都已經(jīng)選擇放下過去了……我都已經(jīng)決定不再執(zhí)著于徐斯禮了……我都想著要重新開始生活了……為什么還是有這些飛來橫禍……”
“為什么我的人生會這么慘?為什么從小到大,我想做的每一件事,到頭來都是做不成?”
她要將積壓了一生的不甘和怨憤全部傾瀉出來。
“我知道我在薛家不受待見,如果我乖乖認(rèn)命,按照他們給我規(guī)劃好的路走,要么嫁給一個庸碌無為的男人了此殘生,要么就是被他們當(dāng)作禮物,送去討好那些有權(quán)有勢的老男人……可我憑什么只能這樣?”
“我不甘心……我就是不甘心!”
“所以我拼了命,用盡所有積蓄、動用所有人脈、費盡所有心思,考上哈佛,我就是想去那里找一個能改變我命運的男人!”
“我以為我找到了,結(jié)果呢?”
她發(fā)出一聲慘笑,“結(jié)果,我在那個遍地都是真權(quán)貴的地方,千挑萬選了一個假貨——肖達(dá)明!”
“他根本沒有繼承權(quán)!他對我也不過是玩玩而已!可我還能怎么樣?除了他,我根本接觸不到更頂層的人!我只能催眠自己相信他的鬼話,生下孩子就能嫁入肖家……結(jié)果呢?”
“呵……”她的笑比哭還要難看,“結(jié)果,我剛生下芃芃,他就死在你的手術(shù)臺上!”
時知渺抿唇。
“這也就罷了,后來,我看你跟徐斯禮鬧分手,我以為我的機(jī)會又來了,我可以拿下徐斯禮……真是異想天開……徐斯禮一聲不吭地出了國,我的夢,又碎了?!?/p>
“到最后……我連想帶著女兒遠(yuǎn)走高飛這么一個小小的愿望都失敗了……我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了……什么都沒有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從激動的控訴變?yōu)槁槟镜哪剜?,像被抽走了所有精氣神?/p>
“我也不想再爭了,就這樣吧,可能這就是我的命,我爭不過……我認(rèn)了,我都認(rèn)了……”
審訊室內(nèi),只剩下她的抽泣聲。
她像是一個被命運反復(fù)捉弄,最終失去一切的小丑,蜷縮在冰冷的鐵椅上,周身散發(fā)著濃重的悲劇氣息。
時知渺垂下眼睫,等到她的哭泣有所平復(fù)后,才問:“跟你說薛芃芃在薛家過得不好,騙你回來帶她走的人,是陸錦辛吧?他的目的是對付徐家,而你成了他的棋子?!?/p>
“陸錦辛?原來她叫陸錦辛嗎?我都不知道呢……”
薛昭妍精疲力竭,“我只知道是個女人,好像也很恨你……呵呵,時知渺,你怎么那么招人恨???”
“!”
女人??
審訊室里的時知渺和審訊室外的徐斯禮都是一愣,時知渺追問:“什么樣的女人??”
怎么會是一個女人?不是陸錦辛嗎?就算陸錦辛美得雌雄難辨,也不至于會被認(rèn)成女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