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幾條狹窄的胡同,雜院。
摩托車還沒停穩(wěn),他就跳了下來,幾步?jīng)_進(jìn)院里,徑直拍響了兩扇緊閉的、斑駁的木門。
“包大哥!包大哥!在家嗎?”他的聲音帶著急切。
門內(nèi)寂靜無聲。只有隔壁傳來收音機(jī)咿咿呀呀的京劇唱腔。
他又用力拍了幾下,木板門發(fā)出空洞的回響。
旁邊一戶的門“吱呀”一聲開了條縫,一個(gè)頭發(fā)花白、端著搪瓷缸子的老太太探出頭來,警惕地打量著他這個(gè)不速之客。
“你找那瘦猴?”老太太撇撇嘴,“別敲了,早跑啦!”
“跑了?”趙振國的心猛地一沉,“大娘,他什么時(shí)候走的?說去哪兒了嗎?”
“有三四天了吧?”老太太啜了口缸子里的水,慢悠悠地說:“慌里慌張地回來一趟,收拾了個(gè)包袱就走了,問他干啥,支支吾吾說不清……嘖,我看吶,指不定是惹了什么事兒,躲債去了吧?”
三四天!那不就是給了定金之后沒多久?
“躲債”兩個(gè)字像兩根針,狠狠扎進(jìn)了趙振國的耳朵里。
趙振國后退半步,也顧不上什么鄰里觀瞻,朝著那本就不甚牢固的門鎖位置,猛地一腳踹了過去!
“哐當(dāng)——!”
木門應(yīng)聲彈開,撞在里面的墻壁上,又反彈回來,吱呀作響。
趙振國一步跨了進(jìn)去。
嘿,真正的家徒四壁,除了墻,啥都沒了,連鋪蓋都沒了...
都收拾得干干凈凈!
“哎喲喂!造孽啊!這是干嘛呢?”旁邊那戶的老太太又被驚動(dòng)了,端著搪瓷缸子急匆匆走出來,看到被踹開的門和屋里的景象,嚇了一跳。
趙振國猛地回頭,眼神里的焦躁幾乎要溢出來:“大娘,這怎么回事?他東西呢?”
老太太拍著胸口順了順氣,撇撇嘴:“你也是來催債的?”
她上下打量著趙振國,眼神里帶著同情和看熱鬧的意味,“別找啦!晚啦!昨兒晚上,深更半夜的,來了一幫人,兇神惡煞的,叮鈴哐啷一陣響,把他這點(diǎn)破家當(dāng)全都搬上板車?yán)呃?!看樣子,欠的債主不止你一個(gè)喲!”
昨晚上?被人搬空了?
趙振國的心徹底沉到了谷底。
原本還存著一絲僥幸,想著如果能找到“包打聽”的隨身物品,可以讓小紅小白幫忙找找人。
可現(xiàn)在,屋里被搬得毛干爪凈,連根毛都沒剩下!這條線索算是徹底斷了。
“媽的!”趙振國低吼一聲,一拳砸在門框上,震得朽木簌簌掉渣。
錢被騙了,人跑了,連利用物品追蹤的希望也破滅了。
這股窩囊氣憋在胸口,讓他幾乎要爆炸。
“嗡——”摩托車再次發(fā)出憤怒的咆哮。
趙振國臉色鐵青,一擰油門,車子竄了出去。
劉和平看到趙振國一臉煞氣地沖進(jìn)來,愣了一下,隨即笑道:
“喲!振國?什么風(fēng)把你吹來了?瞧你這臉拉的,跟景山似的?!?/p>
趙振國也沒客氣,直接把包打聽收了定金,幫他找房子,現(xiàn)在人跑了的事情說了一遍。
劉和平一開始還聽著,等到趙振國說到“包打聽”卷錢跑了,甚至連鋪蓋卷都沒了時(shí),先是一愣,隨即爆發(fā)出洪亮的大笑,笑得前仰后合。
趙振國:......
“哈哈哈!哎呦喂!我的振國兄弟!”劉和平好不容易止住笑,用力拍著趙振國的肩膀,“你……你小子也有今天?我以為只有你算計(jì)別人的份兒,你居然讓個(gè)地癩子給涮了?哈哈哈!”
趙振國被他笑得臉上有些掛不住,沒好氣地?fù)荛_他的手:
“少廢話!和平哥,你笑夠了沒?笑夠了趕緊給我想辦法!這口氣不出,我念頭不通達(dá)!更沒法跟媳婦交差了!到時(shí)候,我岳父岳母,一大家子,住哪兒...”
“嘿,你小子,你們家那么多房間,還能住不下?你還訛上我了?”此時(shí),劉和平還并不知道,趙振國不是要買一套,而是六套房。
瞅著趙振國臉色不對,劉和平臉色漸漸正經(jīng)起來,但嘴角還噙著一絲戲謔的笑意,“行行行,我想辦法,我想辦法?!?/p>
“放心吧!這事包在我身上!敢坑到我兄弟頭上,我看他是耗子舔貓鼻——作死!我這就去幫你打聽打聽?!?/p>
有了劉和平這句保證,趙振國的火氣才稍微壓下去一些。
——
一天后的傍晚,夕陽把天邊燒成一片橘紅。
劉和平騎著輛二八自行車,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找到了正在院子里陪棠棠玩的趙振國。
“振國!有信兒了!”劉和平單腳支地,額頭上都是細(xì)密的汗珠。
趙振國心里一緊,把棠棠抱起來交給聞聲出來的宋婉清,快步走到劉和平身邊,壓低聲音:“人在哪兒?”
劉和平用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汗,語氣帶著點(diǎn)古怪:“在區(qū)革委會(huì)公安局?!?/p>
“區(qū)革委會(huì)公安局?”趙振國愣住了,眉頭緊緊擰起,“你咋把人弄到那兒去了?”
“那哪是我把人弄去的?”劉和平連連擺手,湊近了低聲道,“我托了人,沒怎么花功夫,就打聽到人在那里......”
趙振國的心沉了下去,事情的發(fā)展完全超出了他的預(yù)料,“他為啥在那兒?犯了啥事兒了?”
劉和平的表情更古怪了,“當(dāng)然是因?yàn)椤稒C(jī)倒把’買賣房子...”
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幾乎成了氣音:
“我找里面的人打聽了一下,這小子,別看是個(gè)街溜子,嘴巴還挺硬!辦案的人審他,讓他交代都跟誰做過生意,經(jīng)手過哪些房子。
“可是審了兩天了,他愣是一個(gè)房主的名字都沒吐出來!說是‘人無信不立’,做事情要講究個(gè)‘江湖道義’,不連累主顧?!?/p>
趙振國聽到這里,眼神微動(dòng),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劉和平接著說道,語氣里帶著難以置信:
“聽說,他是被同行給舉報(bào)了,還有人說,他最近接了個(gè)大買賣,可辦案的怎么問,都審不出這個(gè)大主顧是誰。振國,這大買主……不會(huì)就是你吧?你老實(shí)交代,你到底給了包打聽多少定金,要買多少房子?”
劉和平的目光帶著探尋,看向趙振國。
趙振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