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打聽愣住了,難以置信地看著趙振國:“振國兄弟,這……這怎么行?這本來就是你的錢!”
“聽我說完,”趙振國擺擺手,打斷了他,“這事兒,說起來也是我連累了你,動靜搞得太大,樹大招風(fēng)。這錢,算是我賠給包哥的...至于回老家……包哥,我看沒必要?!?/p>
“沒必要?”包打聽更加困惑了,“這四九城,我還能待下去嗎?房子這行當(dāng),眼看是干不成了……”
“誰說的?”趙振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那笑容里帶著一種包打聽無法理解的篤定,“風(fēng)頭只是一時的。包哥,你在四九城混了這么多年,人頭熟,地面也熟,這門路,這份眼力見,是多少錢都換不來的。就這么回老家種地,不可惜了嗎?”
他拍了拍包打聽的肩膀,語氣帶著一種鼓舞人心的力量:
“依我看,一切都還有轉(zhuǎn)圜的余地!你這時候走了,等機(jī)會來了,可就跟你沒關(guān)系了!而且,你想走,怕也沒那么容易。”
包打聽被趙振國這番話震住了,他混跡市井,嗅覺靈敏,隱約也能感覺到時代在變,但從未像趙振國這樣,說得如此篤定和清晰。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內(nèi)心劇烈掙扎?;乩霞?,固然安穩(wěn),但也意味著他這么多年在京城積累的人脈、眼線、門路全都付諸東流。留下?風(fēng)險實在太大了,一旦再被盯上……
包打聽低著頭,內(nèi)心天人交戰(zhàn)。趙振國的話像一顆種子,在他心里迅速生根發(fā)芽。
最終,對京城這片土壤的不舍,以及內(nèi)心深處那點(diǎn)不甘平庸的念頭占了上風(fēng)。他一咬牙,猛地抬起頭,眼中重新燃起一絲賭徒般的光芒:
“行!振國兄弟,我聽你的!先不走了,媽的,老子在四九城混了半輩子,就不信這次栽了就跟頭就爬不起來了!富貴險中求!”
趙振國點(diǎn)點(diǎn)頭,“記住,最近一定要低調(diào),等我消息?!?/p>
“成!我明白!”包打聽扶起倒在地上的自行車,對著趙振國拱了拱手,然后推著車,很快消失在胡同的另一頭,背影似乎比剛才挺拔了一些。
趙振國看著包打聽消失的方向,目光深邃。
他確實覺得,包打聽這樣的人,在未來或許真能派上用場。
——
幾天后,一個悶熱的傍晚,知了聲嘶力竭地鳴叫著。
趙振國剛到家,汗衫還沒換下,院門外就響起了汽車?yán)嚷暋?/p>
他開門一看,一輛黑色的上海牌轎車停在門口,車上下來一位穿著淺灰色短袖的確良襯衫、深色化纖長褲的中年干部,衣著整潔樸素,鼻梁上架著眼鏡,氣質(zhì)儒雅沉穩(wěn)。
當(dāng)看清來人的面容時,趙振國心中猛地一震,手上下意識地在汗衫上擦了擦,這不鄧?yán)系拿貢粏??他怎么親自來了?
“陳……陳秘書?”趙振國連忙上前一步。
陳秘書額角也有些細(xì)汗,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擺了擺手:“振國同志,不必客氣?!?/p>
他手里拿著一個厚厚的牛皮紙檔案袋,目光掃過趙振國被汗水浸濕的汗衫,笑道:“天氣熱,我們進(jìn)去說?”
“哦,哦,您快請進(jìn),快請進(jìn)!”趙振國側(cè)身將陳秘書讓進(jìn)院里,朝著屋里喊道:“婉清,切點(diǎn)西瓜,再來點(diǎn)涼茶,來貴客了!”
在堂屋坐下,風(fēng)扇吱呀呀地轉(zhuǎn)著,帶來些許涼風(fēng)。
陳秘書也沒有過多寒暄,用宋婉清遞上的濕毛巾擦了擦手和臉,便將手中的檔案袋遞了過來:
“振國同志,我這次是受首長委托,專程給你送點(diǎn)東西過來?!?/p>
趙振國雙手在褲子上蹭了蹭,才恭敬地接過檔案袋,入手沉甸甸的。
他帶著滿腹疑竇小心地解開纏繞的線繩,抽出里面的東西一看,整個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瞬間僵住了——那是一本簇新的、蓋著鮮紅大印的《房屋所有權(quán)證》!產(chǎn)權(quán)人姓名,赫然寫著“趙振國”!白紙黑字,無比清晰!
這個地址,就在前門附近,這面積,比包打聽帶他看過的那幾套還要大一些。
“這……陳秘書……這……這是……?”趙振國拿著那本房本,手都有些微微顫抖,抬起頭,震驚萬分地看向陳秘書。
難道是允許私人買賣房屋了?不對啊,那也不該是陳秘書親自來送的。
陳秘書拿起一塊西瓜,咬了一口,甘甜的汁水緩解了暑氣,語氣平和地解釋道:“振國同志,你先別急,聽我說。你寫的那份關(guān)于住房制度改革的報告,首長和幾位領(lǐng)導(dǎo)同志都仔細(xì)看過了……評價很高?!?/p>
他話鋒微微一頓,語氣變得客觀:“當(dāng)然,里面的一些具體設(shè)想,目前在高層還有些爭議……你要理解,國家大政方針的調(diào)整,牽一發(fā)而動全身,不是一兩天就能拍板定論的,需要充分的討論和醞釀?!?/p>
說到這里,陳秘書臉上露出一絲仿真的、帶著點(diǎn)無奈的笑意,甚至微微調(diào)整了坐姿,模仿著那位老人特有的、帶著濃重口音的語調(diào),惟妙惟肖地說道:
“首長看完報告后,當(dāng)時就說了:‘振國這個娃娃,膽子大,腦子活,是塊好材料!他家里有實際困難,想著給老人、姐姐解決住房問題,這是孝心,也是人之常情嘛!為啥子不直接來找我解決?’”
這模仿出來的話語,帶著親切的責(zé)備和一種居高臨下的關(guān)懷,讓趙振國聽得心頭滾燙,鼻尖都有些發(fā)酸。
陳秘書放下西瓜皮,擦了擦手,指了指趙振國手里的房本,語氣鄭重了些:
“首長說這東西,是對你這份拳拳為國之心、為國做‘貢獻(xiàn)’的一種實質(zhì)性鼓勵和支持。希望你能妥善使用,解決好家里的實際困難。”
趙振國聽著這番解釋,心中的震撼無以復(fù)加。
買房這種小事,他哪里好意思驚動老爺子?再說他買那么多,也確實有私心。
還沒等他從這個巨大的沖擊中完全回過神來,陳秘書又開口了,語但內(nèi)容卻更加石破天驚:
“另外,振國同志,請你盡快收拾一下行李,準(zhǔn)備好出差?!?/p>
“出差?”趙振國下意識地重復(fù),今天令他震驚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對,”陳秘書點(diǎn)點(diǎn)頭,目光深邃地看著他,聲音壓低了些,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是首長親自點(diǎn)的名,要我過來通知你,讓你陪同他出去調(diào)研考察一段時間。具體行程和任務(wù),稍后會有人向你交代。這次任務(wù)很重要,也很特殊,希望你高度重視,做好準(zhǔn)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