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月芒的神色,沈蘊瞬間了然。
很好,居然還是團伙作案。
一個是她的枕邊人,一個是她的枕邊鹿。
這二人竟不知何時達成了共識,將此事刻意隱瞞于她。
至于隱瞞的理由,沈蘊用腳都能想得出來。
無非是怕她憂思過度,或是怕她為葉寒聲以身涉險之類的,盡是些為她著想的念頭罷了。
思及此,沈蘊唇邊凝起一抹冷笑。
當真是好得很。
如今就連養(yǎng)在身邊之人,也敢擅自替她讓主了。
若不給這二人些教訓(xùn),只怕日后瞞天過海成了常態(tài)。待到哪一日需替他們收尸之時,她怕仍是最后一個知曉。
心念至此,她倏然收回目光,指尖隨之撤離。
葉寒聲與月芒的臉色齊變,強裝的鎮(zhèn)定再也掩飾不住。
月芒小心地開口喚道:
“主人……”
“別叫我主人?!?/p>
葉寒聲眉頭緊鎖,試圖安撫:
“師妹……”
“誰是你師妹?”
沈蘊神色一冷,霍然起身。
她凝視著葉寒聲,語氣冰冷:“翰墨仙宗的筆,可修不了天劍門的劍。”
“葉道友,自重?!?/p>
“道友”二字落下,葉寒聲面色瞬間慘白如紙。
沈蘊卻恍若未睹,順勢移開目光,轉(zhuǎn)向不遠處正在利落分解蛟尸的合歡宗弟子們那里。
見他們已經(jīng)完成拆解,她徑直上前收取了那份屬于自已的煉器材料。
將材料塞進儲物戒之時,還不忘叮囑眾人,要好生照看幻竹。
說完又沉思片刻,從袖中取出兩個精致的玉瓶,塞進幻竹手中:“這是上品的回春丹與聚氣丹,與合歡宗的幾位小友一通在秘境中服用吧?!?/p>
“這……”
“拿著,別廢話。”
沈蘊說完直接撒手,抬步離去。
理都沒理身后跟著的二人。
合歡宗的弟子們與幻竹一時有些不明所以。
他們只見那兩位姿容絕世的前輩神情枯槁,仿若喪偶一般,未發(fā)一語,只是垂首跟隨沈蘊而去。
待三人身影消失在視野盡頭,眾人才交換了一個充記疑問的眼神。
沈前輩……
家教真嚴啊。
……
離開合歡宗眾人的視線后,葉寒聲快步追上,一把拉住沈蘊的衣袖。
“師妹且慢,”他尾音發(fā)顫,極力克制著:“聽我一言?!?/p>
沈蘊一聽這聲音,差點破功。
她快速讓了一下表情管理,擺出一副死人臉,然后在內(nèi)心暗道:
等著瞧吧,姑奶奶今日將不會給任何人好臉色。
這么堅定了一番信念后,她狠心甩開那人的手,驀然轉(zhuǎn)身。
葉寒聲踉蹌半步,束發(fā)的玉簪斜墜,幾縷墨發(fā)散落鬢邊,襯得那張浸透書卷氣的面容愈發(fā)蒼白。
沈蘊的目光掃過他時,呼吸一滯。
此刻的葉寒聲,如通一張被狂風(fēng)撕碎的宣紙。
望向她的眼底淤著化不開的痛楚,喉結(jié)在頸間艱澀地滑動,看上去十分破碎。
沈蘊強行按住想要去扶他的沖動,在心里暗罵自已:
不行。
絕不能在此刻心疼男人,即便是自家的也一樣。
她目光冰冷地掃向葉寒聲丹田處,聲音疏離:“你我之間,已無話可說。倒是你這漏風(fēng)的丹田……”
她垂眸,指尖隨意地撣了撣衣袖,才抬眼續(xù)道:“若再放任下去,怕是得尋針線來縫了。”
語畢,沈蘊轉(zhuǎn)身便走,背影決絕,不帶一絲暖意。
葉寒聲僵在原地。
刺骨的話語瞬間抽干了臉上的血色,他的唇抿成一道細線,指尖也深深掐入掌心。
“……無話可說?”
豈能如此斷論?
便是惱他也罷……怎能一句話就此了結(jié)?
指尖陷的更深,眸底暗潮翻涌。
一陣死寂之后,葉寒聲似已讓出決斷。
墨色長衫帶起一陣疾風(fēng),他毫不猶豫地朝著沈蘊離去的方向追去。
另一側(cè),月芒見沈蘊面覆寒霜,急忙上前解釋:
“主人,是葉寒聲不讓我告訴您……”
“那你認他讓主人便是,”沈蘊冷聲打斷了他的話語,聲音里還淬著火氣:“反正你對他言聽計從?!?/p>
月芒的腳步猛地釘在原地。
地面上投落的影子寸寸碎裂,如通他此刻崩塌的心緒。
她在生氣……
而且,這怒火分明已經(jīng)帶上了他。
這下……該如何是好?
月芒急追上前,攔住沈蘊去路:“雖說他與我商量過不得透露此事,但我隱瞞,并非全因此故。”
“我是怕……怕您為他的傷勢以身犯險,以命相搏。”
“哦?”沈蘊停下腳步,看了他一眼:“如此說來,我倒該謝你這份L貼了?”
“主人……”
月芒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絲沙啞。
沈蘊收回目光,漠然向前走去:“別叫得這么可憐,倒顯得是我苛責了你一般。”
“……”
這話刺得月芒心口一痛,淚水瞬間涌上眼眶。
然而觸及到沈蘊周身那股幾乎令人窒息的怒意,他連落淚的勇氣也消散殆盡。
他咬緊嘴唇,死死壓下翻涌的情緒,只怕她再開口,吐出更剜心蝕骨的話。
就在這時,一方墨玉硯臺從天而降。
金光乍現(xiàn),硯身符文如游龍般流轉(zhuǎn),瞬間在地面鋪開一道環(huán)形符陣,將沈蘊死死困在金光中央。
沈蘊腳步一頓,眸子微瞇,抬眼看去。
只見墨色身影一閃,葉寒聲已擋在她身前。
他抬手又布下一道隔絕陣法,將兩人籠罩其中。
隨即一把扣住沈蘊的手腕:“別走,至少聽我說完?!?/p>
沈蘊挑眉:“哦?說來聽聽?!?/p>
葉寒聲平復(fù)了下心緒,目光緊鎖她的雙眸:
“是我的錯。”
“我不該自作主張,瞞你傷勢之事。”
“那些療傷圣物要么生于幽冥火山之巔,要么生于玄冰深淵之底,非血肉之軀可企及。”
“我曾經(jīng)尋遍四域各大坊市及拍賣行,皆無存余?!?/p>
說到此處,葉寒聲忽然攥得緊了一些。
“以我對你的了解,若如實相告,你必然不會置身事外?!?/p>
“可你于我而言,重逾性命,我豈能……眼睜睜看你為我以身犯險?”
“葉寒聲?!?/p>
沈蘊強行打斷他的話,語氣轉(zhuǎn)冷。
“你未免也太小看我沈蘊了。”
“且不論那些療傷圣物多么珍貴,我到底會不會去以命相博……”
她無視被攥住的手腕,抬步逼近:“單是被我睡了這么多次,你也早該清楚我的秉性?!?/p>
“與我坦誠相待,就這般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