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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帶著熏香的夢

  傅九衢伸手接過信,指腹慢慢捏過邊角,輕輕捻動,十分緩慢,卻有一種莫名的緊張感。

  “段隋?!彼蝗惶ь^,聲音平靜地道:“快馬去張娘子藥坊,看看她有沒有回家。”

  段隋心里一驚,“是。”

  即便傅九衢什么也沒有說,面色也足夠平靜,但那種不安的氛圍還是讓幾個親衛(wèi)都感覺到了風(fēng)雨欲來……

  段隋策馬離去。

  孫懷隱約猜到事情與張小娘子有關(guān),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主子的表情,低低問:“爺,信上說什么?”

  傅九衢慢條斯理地將信收入袖中,沒有看孫懷,而是徐徐地倚在車壁上,一動也沒有動。

  馬車安靜地停在街心。

  有來往的人經(jīng)過,偶爾投來探究的目光。

  段隋回來得很快,馬蹄的嘚嘚聲劃過長街,又快又急,好像踩在人的心里,老遠(yuǎn)都能聽到。

  “九爺,不好了……九爺……”

  傅九衢深濃的黑眸里掠過一絲陰冷,但他沒有喝止段隋的冒失,也沒有說話,直到段隋靠近馬車,氣喘吁吁地道:

  “張小娘子晌午出門去了刑場,便沒有回藥鋪……鋪子里的人還以為娘子跟九爺在一起……”

  其實信上已經(jīng)寫明。

  傅九衢做的,只是核實罷了。

  幾個親衛(wèi)看到他的臉色迅速沉下去,都猜到發(fā)生了什么,隨即緊張起來,“郡王,如今怎生是好?”

  傅九衢:“程蒼!”

  “屬下在!”

  “知會各廂公事所,排查巡鋪,但動靜不適過大……這樣,從皇城司調(diào)兵去查,只說是秘密搜查人犯,別的不可聲張?!?br>
  程蒼拱手:“是?!?br>
  汴京城內(nèi)分為十廂一百二十一坊,城外有九廂十四坊,每廂設(shè)公事所,都巡檢領(lǐng)導(dǎo)各廂,廂內(nèi)每三百步約為一坊,設(shè)一巡鋪,每鋪禁軍五人,因此,巡鋪的禁軍是最能了解京城動向的人。

  孫懷看他安排這些,內(nèi)心隱隱有點緊張。

  “爺,信上有沒有說,他們把張娘子帶去了何處?”

  傅九衢神色凝重地?fù)u搖頭,突地撩開車簾,對那個前來送信的人道:“把你的馬給我?!?br>
  那人愣了愣,乖乖將馬韁繩交了出去。

  傅九衢面無表情地上了馬,回頭看著他們。

  “讓蔡祁調(diào)派人手接應(yīng)?!?br>
  “爺,你去哪里?”孫懷緊張地小跑兩步,卻沒有等來傅九衢的回復(fù),但見他雙腿一夾馬腹,策馬狂奔而去,不過轉(zhuǎn)瞬便消失在長街的盡頭。

  “哎喲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孫懷看著那個送信的察子,“信上說的是什么?”

  那人低下頭,“張盧抓了小娘子?!?br>
  孫懷不滿地瞪眼睛,“這個我自然知道,關(guān)鍵是人抓到哪里去了?”

  那人再次搖頭。

  “那封信頗有挑釁之意……還讓郡王不可聲張。否則,他便要了小娘子的命?!?br>
  孫懷唉聲嘆氣,重重跺腳。

  “老天爺!這叫什么事啊。快,回去通知小侯爺和衛(wèi)指揮……”

  ~

  辛夷做了個很長的夢,帶著熏香的夢。

  夢里的她,是在《汴京賦》策劃組工作時的生活模式。

  當(dāng)時,小組里有個妹子憐香惜玉,說喜歡廣陵郡王這個人物,可不可以不讓他死,辛夷很是無語地笑話她,對紙片人這么上心,然后隨便給傅九衢找了個病癥,說他至少能死得比別的人更好看,不用缺胳膊少腿的慘死,已經(jīng)是做了歹事卻有福報,賺大了。

  似醒非醒間,她有些恍惚。

  在恍惚中,心如刀割。

  傅九衢的眼睛看著她,幽幽的,冰冷的,好似在責(zé)怪。

  “對不起,我不知道會如此……”辛夷有些無力地道歉,“郡王,我不是有心的,我不知你有血有肉,我以為你……”

  “以為什么?以為我不會疼不會難受不會煎熬?”

  “是……”辛夷難受極了,“我不知道?!?br>
  “你這般害我,那我如何能輕饒了你?”傅九衢在笑,那笑聲明明從虛空傳來,卻真切得仿佛就在耳邊,他甚至使壞般捏了捏她的臉,帶著幾分調(diào)侃。

  “小嫂以身相許可好?”

  那低低的聲音,薄透而清啞,如春風(fēng)拂入耳膜,帶著某種蠱惑人心的力量,讓原本陷入沉睡的辛夷身子微微一顫,只覺得渾身如被火烤一般,喉嚨吃痛,想說話卻發(fā)不出聲音,整個人在他修長的指下飄然魂飛……

  要命的錯位感,很快便把她從混亂中拉了回來。

  “傅九衢!”

  辛夷猛地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一身冷汗,在她的面前確實有一個石炭爐,里面是燒得滾燙的紅炭,上面置放的茶壺里,熱水正發(fā)出“咕嚕咕?!钡姆序v聲。

  桌幾上熏著香,輕煙裊裊。

  那一股子撩得她要死要活的香味,便是從里面?zhèn)鞒鰜淼摹?br>
  “醒了?”

  辛夷聽到聲音,這才發(fā)現(xiàn)她背后有一個人。

  她側(cè)過頭,只看到一片衣角,但那人沒有停頓太久,很快便慢慢地走了過來,手上拿了把折扇,頗有一種提籠架鳥的紈绔模樣。???.

  辛夷微微一驚,昏沉的腦子當(dāng)即回神,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她是在法場出來的時候被人劫持的,那時四周都是散去的人群,走在她身邊的是兩個帶孩子的婦人,馬車停在身邊時,她看著婦人打開簾子,一個壯漢來抱孩子,渾然未覺危險,哪知對方會突然發(fā)難,幾個人順勢將她劫入車?yán)铩?br>
  那香的味道有點熟悉,很像她的貓和那天胡曼身上的味道,可是嗅了以后身子軟綿綿的,活像被人抽走了力氣,四肢都不是自己的,麻木、酸澀,難以聚力。

  這不是杜仲卿煉的香么?

  “你是……”

  辛夷一出口便察覺喉頭干啞,聲音小得如同喃喃一般,就像她突然失去的力氣,連嗓子都不是自己的了。

  “你不認(rèn)識我。我卻認(rèn)識你許久。”那男人約莫三十幾歲模樣,長得文文靜靜的,眼睛細(xì)長嘴巴扁塌,一說話便像在咂嘴。

  他在辛夷面前坐下,一臉是笑,仿佛獵人在看獵物。

  “你我原是本家,同一個張姓。我早聞得張娘子醫(yī)術(shù)高明,今日才得以相見,久違?!?br>
  燈火下的臉上掛著笑,盡管他想要裝出一副翩翩有禮的樣子,但辛夷一看他的面相便覺得有人渣氣質(zhì)。不笑還好,這一笑便讓人覺得奸滑。

  辛夷有幾分了然了。

  “原來是張大人。久仰?!?br>
  張堯卓的兒子張盧,在樞密院任職六品副都承旨,辛夷自然而然猜測是他,不料張盧卻笑了起來。

  “小娘子誤會,我不是什么張大人。我啊……”

  他慢慢坐在軟榻上,若有所指地道:“是張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