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公公曾是先帝身邊最得用的公公,現(xiàn)在也是陛下身邊的掌印大太監(jiān)。
“給周大人見安。”
田公公笑瞇瞇地給周從顯行禮。
周從顯雙手將他攙扶起,“公公客氣?!?/p>
田公公從袖中抽了一本折子遞給他,“大人年輕有為,前途無量啊,這是陛下給大人的任免?!?/p>
周從顯翻開折子。
只一眼,“啪”的又合上了。
田公公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些,雙手拱起,“周大人收下了,老奴就進宮復命了?!?/p>
什么樣的御旨不當場宣讀,要這樣給呢。
自然是燙手山芋。
最重要的是,陛下沒有實權(quán),有些命令還沒有出宮就被截留了。
周從顯面色微冷地望著田公公已經(jīng)走遠的馬車,隨后才又將視線落在手中的折子上。
現(xiàn)在連陛下的旨意都敢假傳。
太后娘娘這么快就等不及了嗎。
他重新返回書房的時候,恰好與魏尋遇上。
魏尋雙手抱拳,“世子,都已經(jīng)處理好了?!?/p>
周從顯將手中的折子扔給他,“你看看。”
魏尋看到折子上的內(nèi)容大驚失色,“抄了成王府?”
“陛下為什么要抄了成王府?”
周從顯在書桌前坐下,“成王是太后膝下養(yǎng)大的,這些年不參朝政,實則替太后籠絡朝臣?!?/p>
“懷月樓里紙醉金迷,賣官鬻爵,我偷到東西,成王其實早就懷疑到我的頭上了,他按兵不動,只是想當那只黃雀?!?/p>
魏尋,“成王他想……”
周從顯笑了下,“先帝病重期間太后為了給七殿下排除除異,己殺的殺,砍的砍,到了如今的局面,成王怎么會不生出二心?!?/p>
魏尋,“這時候下這旨意,豈不是為太后掃除了后患……”
他突然睜大了眸子,“這是假圣旨!”
周從顯,“太后疑心重,這計一石二鳥,既可以掃除成王,又可以試探我是不是真的投誠?!?/p>
魏尋遲疑了一下,“世子,那您……”
周從顯,“自然要去,何況以成王的心計,他又怎么會想不到?!?/p>
“此時若能分裂太后一黨的勢力,于陛下才是大大的益處?!?/p>
他的視線落在桌面上姜時窈的那封字跡清秀的信上。
還是將她的原封不動地裝好,將自己寫的揉成一團。
“你去一趟驛站。”
“是。”
魏尋看著手里的信,想到他剛才看到的內(nèi)容,也不知姜娘子的兄長看到這封信是什么表情。
州地沿途的驛站既能提供住宿休息,也能傳遞信息,一站傳遞一站。
其弊端就是容易弄丟信件。
驛站的官員是整理信件登記時,望著其中一封,“大人,這是楚州大和鎮(zhèn)還是太和鎮(zhèn)?”
驛站長官看著大字下面那模模糊糊的點,猶豫了半晌,“太吧。”
下屬提筆就寫下太和鎮(zhèn)三字。
大,太。
一點之差。
這封信也是真的寄不到了。
*
姜時窈不知是不是這個沒有機會出生的孩子回來尋她了,這一覺她睡得特別安穩(wěn)。
醒來的時候,都已經(jīng)日上三竿。
霜降端著一盆溫水進來,“娘子,姐兒一直沒有等到你醒,走的時候很是不高興呢?!?/p>
姜時窈笑了下,“昨兒睡得沉了些?!?/p>
“姜娘子可在?”
霜降回頭就看到院門口的小丫鬟。
“娘子,好像是三小姐院子的瓶兒?!?/p>
姜時窈的眉頭皺了下,“她怎么來了?”
不論前世,還是這一世,她和周菀青都沒有什么交集。
她若是要打聽柳明翰的消息,直接找周從顯問不是更直接?
還不等姜時窈開口,周菀青已經(jīng)拉著周菀慧進來了。
和周菀青不同,周菀慧的性子安靜得多,好像也沒有因為周菀青的關(guān)系,就和宋積云走得近。
若說姜時窈是國公府里的透明人,那周菀慧就是另一個透明人。
后來周菀慧好像嫁了新科榜眼,還是國公爺舊時同窗的兒子。
出生不算高,但對周菀慧也算是疼惜。
她之所以記得這么清楚,還是聽趙氏說的。
“這般情深之人,除了顯兒,還有一個菀慧的夫婿。”
“姜娘子!”
周菀青現(xiàn)在為了柳明翰可以拋棄對姜時窈的所有的成見!
要是姜時窈能跟她說更多的消息,那就更好了,她還愿意到時候再積云姐姐面前多替她美言!
周菀青走進來就看到她一副剛剛睡醒的模樣,呆愣一下。
“姜時窈,已經(jīng)日上三竿了!”
周菀慧拉一下三姐,她可還記得大哥的那一巴掌。
三姐就是太過跳脫,什么事兒都不過腦子。
她對姜時窈頷首行禮,“姜娘子。”
姜時窈攏了下長發(fā),“三小姐安,四小姐安?!?/p>
“妾昨日被瘋馬驚嚇,夜晚都沒有睡好,這會兒還困著呢,兩位小姐先回去,妾再睡一會兒?!?/p>
說著她倒頭又要睡下。
“誒!”周菀青驚了,“板栗球”除了會嗆人,還會耍無賴!
她一把拽住姜時窈的胳膊,“不行!你現(xiàn)在不能睡?!?/p>
姜時窈抽回自己的手,“三小姐,你要做什么,我昨日已經(jīng)說了,柳大人是好人,這就是也是唯一的實話。”
她的話一頓,“現(xiàn)在又多一句?!?/p>
周菀青的眼神期待了起來。
“我不是認識他?!?/p>
周菀青唇角的笑容瞬間僵住,她就不應該期待什么。
原本她還有些害羞不好意思開口,被這樣一攪合,所有扭捏的神情煙消云散。
她將姜時窈拉了起來,“反正你不能睡了!”
“起來教我繡荷包……嗯,教我們倆繡荷包!”
姜時窈的繡工是整個府里最好的,當年大姐二姐出嫁的婚服都是出自她之手。
所以,她想繡個荷包送給柳大人想謝謝他昨日的救命之恩。
昨兒夜里,她熬了半宿,都沒有繡出一個能見人的荷包來。
姜時窈被推進繡房。
上回趕制太后的壽禮,現(xiàn)在剩不少上好的絲線,繡幾個荷包綽綽有余。
姜時窈記得國公府的小姐都曾經(jīng)常嬤嬤學過女工。
便極快地起了兩個底給周菀青和周菀慧兩人。
“梅蘭竹菊,你們隨便選個繡吧,最是簡單了。”
周菀青眨了下眼,“我不會?!?/p>
姜時窈,“??”
周菀青將繡繃重新塞進她手里,“從頭教吧,剛剛太快了,我沒看清?!?/p>
姜時窈,“……”
“姜娘子!”
何媽媽一臉焦急地跑了進來。
當她看到還有周菀青和周菀慧的時候,嗓子眼兒就像被掐住一樣,臉色漲紅,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姜時窈看她的樣子,就知道定是糧倉出了岔子。
“是不是芙兒鬧了?”她將繡繃放下站了起來。
鬧?
何媽媽瞬間反應過來,“是!鬧得厲害!”
姜時窈轉(zhuǎn)身對兩人道,“下回,妾一定教兩位小姐!”
說完就轉(zhuǎn)身回屋換衣裳。
何媽媽見狀跟了上去,仔細將門關(guān)好后,眼淚才掉了下來。
“娘子,可怎么辦!有人拿了官府公文,說咱們糧倉的糧都是違規(guī)屯糧!”
姜時窈示意她收聲。
“出去說?!?/p>
何媽媽這才干凈擦眼淚。
兩人出來的時候,周菀青和周菀慧已經(jīng)走了。
不做停留,徑直由側(cè)門出去。
到了馬車上,姜時窈才低聲問她怎么回事。
何媽媽搖搖頭,“我前幾日就聽當家的說,有人上門盤查,說是查探子?!?/p>
“當家的說,不知這兩件事有沒有關(guān)系,但他就覺得不太正常,未聽到旁的糧倉被盤查?!?/p>
馬車直奔南城。
姜時窈依舊讓馬車停在了遠處,這個糧倉不能讓周家人發(fā)現(xiàn)絲毫的蛛絲馬跡。
餛飩攤位依舊,攤主夫妻兩人忙碌著。
從餛飩攤位直走兩個路口再轉(zhuǎn)彎,就是糧倉,但是餛飩攤下一個路口轉(zhuǎn)彎進余潭巷,就是宋宅。
姜時窈的腳步一頓。
她望著路口的方向,徑直轉(zhuǎn)身回到馬車上。
“娘子,怎么了?”
何媽媽從窗口往外看了下,什么也沒有看到。
姜時窈搖了下頭,“我覺得有詐?!?/p>
“讓車夫繞一圈,從糧倉門口路過,注意看路口兩側(cè)?!?/p>
車夫直接繞著反方向繞了過去。
路過糧倉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糧倉有幾名官兵守著,既不抓和大友,也不驅(qū)趕何大友請來的兩個武師。
看著不想盤查,倒像是等人。
直到回到了原點,何媽媽現(xiàn)在明白了,這是有人就等著姜娘子過去抓現(xiàn)行呢!
姜時窈為了糧倉不和自己牽扯上關(guān)系,特意沒有用自己的名字。
那些人是怎么查到的……
她回想著方才路過所見到的人。
突然,一個背影一閃而過。
一個丫鬟,她身上的衣裳是宋家下人的衣裳。
姜時窈的聲音有些低,“他們既然敢讓何大友報信,就篤定了這糧倉和我有關(guān)系?!?/p>
何媽媽的臉色有些白,“娘子,怎么辦……”
姜時窈當機立斷,“賣?!?/p>
“賣?”
“現(xiàn)在糧食價還在上漲,這一倉糧食,現(xiàn)在出,馬上就有人要?!?/p>
“當家的說,現(xiàn)在還不是最好的價格……”
何媽媽有些舍不得,就算她不懂得做生意,但是看著糧行一日日在變的糧價,也知道這現(xiàn)在是個賺錢的營生。
姜時窈微微皺眉,“現(xiàn)在舍不得賣,是等著被全吞嗎?”
“你是斗得贏官,還是斗得贏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