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芝玲掛斷電話,那張保養(yǎng)得極好、依舊能看出當(dāng)年顛倒眾生輪廓的臉上,早已沒了平日里的從容優(yōu)雅,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陰沉。
她深吸一口氣,胸口劇烈起伏,指甲幾乎要嵌進(jìn)掌心。
張建國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廢物!她當(dāng)年真是瞎了眼!
想她林芝玲,十幾年前也是紅遍大江南北的玉女歌星,粉絲無數(shù),追求者能從城東排到城西。
可她偏偏被張建國那張會哄人的嘴和那副還算過得去的皮囊給迷了心竅,不顧家族的強(qiáng)烈反對,毅然決然地退出演藝圈,洗手作羹湯,跟著當(dāng)時還只是個小科員的張建國嫁到洞庭市。
林家是什么門楣?在整個楚南省,那都是跺一跺腳地面都要抖三抖的存在。
林家老爺子,林舜天,更是曾經(jīng)楚南省的一把手,門生故吏遍布。
老爺子當(dāng)年氣得差點(diǎn)跟她斷絕父女關(guān)系,覺得張建國這種除了花言巧語一無是處的男人,根本配不上他林家的千金。
這些年,林芝玲嘴上硬氣,說是不靠家里,但她心里清楚,若非林家這塊金字招牌在,若非老爺子私底下有意無意地照拂,張建國憑什么爬得這么快?
對張建國在外面那些勾當(dāng),林家也一直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權(quán)當(dāng)是給女兒一個面子,讓她在婆家能過得舒坦些。
可現(xiàn)在,張建國這廢物,竟然把事情鬧到這種地步,證據(jù)確鑿,還被人捅到了網(wǎng)上,弄得人盡皆知!
林芝玲走到梳妝臺前,看著鏡中依舊美艷的自已,眼神中閃過一絲狠戾。
看來,這次是真得拉下這張臉,回娘家求老爺子了。
就是不知道,這么多年過去,老爺子心里那口氣消了沒有。
事不宜遲,林芝玲立刻拿起電話,開始聯(lián)系飛機(jī)。
她必須以最快的速度趕回楚南省會昌礫市。
楚南省昌礫市,林家老宅。
書房內(nèi),檀香裊裊。
林舜天穿著一身素色唐裝,正臨窗練字,筆走龍蛇,氣勢沉穩(wěn)。
他年近古稀,頭發(fā)已然花白,但精神矍鑠,一雙眼睛依舊銳利如鷹,不怒自威。
管家輕手輕腳地走進(jìn)來,低聲道:“老爺,大小姐回來了,正在客廳等著。”
林舜天握著毛筆的手微微一頓,墨汁在宣紙上暈開一小團(tuán)。
他面無表情地嗯了一聲,將筆擱下,淡淡道:“讓她進(jìn)來吧?!?/p>
林芝玲走進(jìn)書房時,心里七上八下的。
她看著父親依舊挺拔的背影,眼圈一紅,聲音帶著幾分哽咽:“爸……”
林舜天緩緩轉(zhuǎn)過身,目光落在女兒身上。多年未見,女兒雖然保養(yǎng)得宜,但眉宇間的愁苦和憔悴卻是掩蓋不住的。
他心中微嘆,臉上的表情卻依舊嚴(yán)肅:“哼,還知道回來?”
“爸,我錯了……”林芝玲“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淚水瞬間奪眶而出,“女兒不孝,這么多年沒回來看您……”
看著女兒哭得梨花帶雨,林舜天緊繃的臉龐終究還是柔和了幾分。
他嘆了口氣,道:“起來吧,多大的人了,還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樣子?!?/p>
畢竟是自已身上掉下來的肉,哪有真不疼的。
這些年,他對女兒這個小家庭,明里暗里也沒少關(guān)照。
林芝玲見父親語氣松動,心中稍安,抽噎著站起身,將張建國和張依甯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當(dāng)然,她很聰明地隱去了張依甯通風(fēng)報(bào)信的細(xì)節(jié),只說是那個叫陸軒的小子不知從哪里搞到了那些證據(jù),蓄意報(bào)復(fù)。
林舜天靜靜地聽著,眉頭越皺越緊。當(dāng)聽到那份14888頁的PPT時,他眼神一凝。
“爸,建國他……他雖然糊涂,但罪不至此??!還有依甯,她還那么小,要是被學(xué)校開除,這輩子就毀了!您可一定要救救他們!”林芝玲拉著林舜天的衣袖,苦苦哀求。
林舜天沉默片刻,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威嚴(yán):“芝玲,你糊涂啊!張建國的事情,證據(jù)確鑿,又被捅到了網(wǎng)上,現(xiàn)在正是嚴(yán)打的風(fēng)口浪尖,誰敢保他?誰能保他?他這是咎由自取,必須接受懲罰,才能平息民憤!”
林芝玲的心沉了下去,父親說沒辦法,那就是真的沒辦法了。
“不過……”林舜天話鋒一轉(zhuǎn),眼中閃過一絲冷意,“那個叫陸軒的小子,倒是有點(diǎn)意思。一個小小的大學(xué)生,能搞到這么多東西,還能把張建國這種混跡官場多年的老油條玩弄于股掌之間,絕非等閑之輩。這件事,根子在他身上,不把他治一治,難消我心頭之氣,也顯得我林家無人!”
林芝玲聞言,眼中重新燃起一絲希望:“爸,您的意思是?”
“張建國的事,到此為止。他犯了法,就該承擔(dān)后果?!?/p>
林舜天斬釘截鐵地說,“至于依甯,我會打點(diǎn)一下燕京那邊的關(guān)系,讓她低調(diào)辦理退學(xué)或者轉(zhuǎn)學(xué),盡量將影響降到最低。她畢竟是我林家的外孫女,不能讓她就這么完了。”
林舜天做事雷厲風(fēng)行,當(dāng)即便打出幾個電話,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將事情一一安排下去。
林芝玲看著父親運(yùn)籌帷幄的樣子,心中稍定。
她知道,只要父親出手,依甯的事情至少能保全幾分顏面。
“你即刻動身去燕京,安撫好依甯。后續(xù)的事情,我會處理?!绷炙刺鞌[了擺手。
林芝玲千恩萬謝,與家人簡單敘舊后,便匆匆訂了最近的航班,連夜飛往燕京。
此刻的陸軒,對發(fā)生在楚南林家的一切渾然不知。他剛剛悠閑地解決了晚飯,正晃晃悠悠地往宿舍走。
推開宿舍門,一股濃郁的泡面味混合著汗味撲面而來。
陳民和趙勤正聚精會神地打著游戲,鍵盤鼠標(biāo)按得噼啪作響。
“噠噠噠……臥槽!老六!又陰我!”
“守住守??!A點(diǎn)要爆了!”
聽到開門聲,陳民和趙勤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縮了縮脖子,手上的動作也慢了下來。
兩人轉(zhuǎn)過頭,看到是陸軒,臉上立刻堆起了諂媚的笑容,活像見了主人的哈巴狗。
“軒……軒哥,您回來啦?”陳民咧著嘴,聲音都帶著幾分顫音。
趙勤也連忙點(diǎn)頭哈腰:“軒哥,要不要喝水?我這有剛買的冰紅茶!”
陸軒瞥了他們一眼,沒搭理。
這兩個家伙,自從上次被他小小“教育”一番后,就徹底老實(shí)了。
倒是劉銘,此刻正躺在床上刷著手機(jī),嘴里還哼著不著調(diào)的小曲兒。
見陸軒進(jìn)來,他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蹦了下來,幾步湊到陸軒跟前,一把摟住陸軒的肩膀,擠眉弄眼地說道:“哎喲,軒哥,您可算回來了!兄弟我等你等得花兒都謝了!”
陸軒眉頭一皺,有些嫌棄地抖了抖肩膀。
劉銘卻渾然不覺,繼續(xù)嬉皮笑臉:“軒哥,從今往后,我劉銘就跟您混了!您就是我親哥!以后您吃肉,小弟我能喝口湯就行。那些您看不上的鶯鶯燕燕,隨便賞小弟一兩個,小弟就感激不盡了!嘿嘿嘿……”
陸軒眼神一冷,猛地一甩胳膊,將劉銘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給拍了下去,語氣不帶一絲溫度:“你他媽跟誰稱兄道弟呢?滾一邊去。”
“哎喲!”劉銘被拍得手背一麻,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有些錯愕地看著陸軒,“你……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軒哥,咱不帶這樣的吧?我這可是真心實(shí)意想投奔你……”
“滾?!标戃幹煌鲁鲆粋€字,眼神冷得像冰。
劉銘被陸軒這眼神看得心里一哆嗦,脖子一縮,剛剛升起的那點(diǎn)不滿和委屈頓時煙消云散。
他訕訕地笑了笑,嘟囔了一句:“切,有兩個臭錢了不起啊……”
聲音小得跟蚊子哼似的,生怕被陸軒聽見,然后灰溜溜地縮回了自已的床位,拿起手機(jī),假裝什么都沒發(fā)生。
陸軒沒再理會這個活寶,徑直走到趙勤的床位旁。趙勤正襟危坐,連大氣都不敢喘。
陸軒伸出手,不輕不重地在趙勤那有些蒼白的臉上拍了拍,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趙勤啊,阿姨那邊……考慮得怎么樣了?什么時候過來‘交流交流’?。俊?/p>
趙勤被他這輕輕一拍,嚇得魂兒都快飛了,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額頭上滲出細(xì)密的冷汗。
他強(qiáng)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軒……軒哥……我……我媽她……她太忙了……我……我再跟她說,一定讓她來!一定!”
他心里把陸軒罵了千百遍,這小子簡直就是個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