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邢佑年幼時曾遭遇過一場海難。
那是一個雷雨交加的夜。
咸腥海風(fēng)裹著細(xì)碎浪花掠過礁石,重重拍打在臉頰上。
“是人魚!快!抓住它!”
船身劇烈震顫,甲板上的貨物被狂風(fēng)掀得七零八落,木桶在劇烈顛簸中撞出沉悶回響。
年幼的霍邢佑扒住船身向外看去。
悅耳空靈的歌聲從不遠(yuǎn)處傳來,透著神秘與夢幻。
那不是人類能發(fā)出的聲音頻率。
暴雨如注,密集的雨幕讓船員們睜不開眼,咸澀的雨水混著海水灌進領(lǐng)口。
“是紅鱗人魚!兩條!尾長接近兩米!”
“哦上帝!有生之年居然讓我看到了活的人魚!而且還是兩條!”
霍邢佑抬頭望去,見一向嚴(yán)肅穩(wěn)重,不茍言笑的父親此時滿臉狂熱,激動得臉頰微紅。
他盯著不遠(yuǎn)處幾只紅鱗人魚,呼吸粗重,“捕撈工具呢?都準(zhǔn)備好了嗎?!還有麻醉槍,鮫人網(wǎng)……可千萬不能讓他們跑了!”
礁石上擱淺的紅鱗人魚渾身赤裸,身下的尾巴足有兩米,他們喉嚨里發(fā)出的聲音像是被月光浸泡過的風(fēng)鈴。
時而婉轉(zhuǎn)如夜鶯啼鳴,時而空靈若幽谷。
“都準(zhǔn)備好了!”
“讓船靠過去,小心些,別驚動了它們!”
人魚在暴風(fēng)雨中閉起眼睛,垂首斂鰭,尾鰭拍打出整齊劃一的漣漪,神色平靜虔誠,似是在等待什么。
鉛云如鐵幕壓向海面時,整艘船的人都沒有意識到,一場前所未有的風(fēng)暴正向他們襲來。
“這人魚尾長兩米,體內(nèi)肯定有螺桿霉!”
“哈哈哈……咱們這一趟出海賺大發(fā)了,要是能抓住人魚,帶去黑市,賣掉的錢幾輩子都花不完——”
霍邢佑好奇的看向半人半魚。
人魚……
他低頭看了看自已的腿,又去看人魚的尾巴。
那么長,那么粗壯,鮮紅的鱗片在光線下折射出絢麗的色彩。
霍邢佑沒有看見它們張嘴歌唱,耳朵里卻不斷傳來它們蠱惑人心的音波。
月光流淌過人魚朱砂般的鱗片,尾鰭輕擺時抖落細(xì)碎熒光,美麗又驚艷。
人魚察覺到了逐漸向它們靠近的船只。
它們甩了甩尾巴。
更多人魚正浮出水面,它們哼唱著同樣的旋律,歌聲匯聚成無形的網(wǎng),將迷失的船只緩緩?fù)舷蛏詈5纳顪Y。
海水突然翻涌,巨浪從側(cè)面轟然拍來,整艘船幾乎側(cè)翻!
“啊?。≡趺椿厥??!”
冰冷的海水漫過甲板,將來不及躲避的船員被猛地卷入漩渦。
“救命!啊啊——”
深海突然裂開一道墨色縫隙,海水以肉眼可見的螺旋狀塌陷,形成直徑百米的黑色漏斗。
……人魚故意引誘他們經(jīng)過漩渦。
“左滿舵!”船長大吼的聲音被雷暴撕碎,“收帆!快把三角帆收起來!”
霍邢佑縮在角落里,他看著父親指揮著船員應(yīng)對突如其來的暴風(fēng)雨。
“船艙進水了!右舷木板裂開了,來不及——!”
幾個船員頂著狂風(fēng)撲向桅桿!
麻繩在掌心勒出帶血的溝壑,每一次拉扯都伴隨著骨骼即將折斷的劇痛!
“不行了!船要翻了!”
當(dāng)又一個巨浪轟然壓下,船艙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
慌亂之中,霍邢佑嗆了一大口苦咸的海水,他水性不錯,又經(jīng)常跟著父親出海,大喊道:“爸——!”
他看到一節(jié)墨色的魚尾從海面躍出。
所有人魚止住了聲音,它們右手撫胸,深深一揖。
“buo……lu……”
【塞壬?!?/p>
巨浪滔天而起,霍邢佑年紀(jì)小,身體還沒完全發(fā)育,體重根本壓不住狂風(fēng)。
他被吹下了船,一頭栽進深海中!
“邢佑——!”
船長撲到了圍欄,沒有抓住他。
“撲通!”
霍邢佑跌入海中,咸澀的海水灌進鼻腔的瞬間,世界突然安靜了。
耳鳴聲中,他看見一條漆黑的人魚,自海水中浮現(xiàn)面龐。
霍邢佑瞳孔劇烈收縮。
很難用語言來形容這條人魚。
他的上半身是人類男性的模樣,肌肉線條流暢而緊實,仿佛是海神,用最完美的比例塑造而成。
眉骨高聳,如險峻的懸崖,長睫似風(fēng)暴前翻涌的銀色浪花。
最惹人注意的是那條漆黑的,長達(dá)三四米的粗壯魚尾。
霍邢佑沒見過那么大,那么漂亮的人魚。
他撲騰著浮上海面,撕心裂肺的咳嗽起來,“咳咳咳……!”
霍邢佑臉頰咳得通紅,像一顆熟透了的番茄。
“魚、人魚……”
人魚濃密而卷翹的睫毛,如同扇子般輕輕扇動。
他輕而又輕地朝霍邢佑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霍邢佑心跳在此刻劇烈的狂跳起來。
喉間涌上的不是海水,而是無形的桎梏,死死攥住他的脖子。
人魚有一頭銀色的長發(fā),銀色的睫毛,月光灑在他臉頰,勾勒出令人嘆為觀止的面部輪廓。
所有人魚都向他恭敬的行禮。
“buo……lu……”
人魚收回視線。
霍邢佑浮在海面上,看到那條人魚淺淺頷首,耳后隱約可見透明的鰓,隨著他的呼吸微微翕動。
就像是王位加冕。
所有人魚都恭敬的匍匐在銀發(fā)人魚面前,姿態(tài)虔誠。
【塞壬王?!?/p>
莫名的心悸不安涌上心頭,像是要發(fā)生不好的事。
它們要干什么,它們……
“轟隆”一聲驚雷,照亮人魚森白的獠牙。
不詳?shù)念A(yù)感越來越強烈,霍邢佑神經(jīng)繃緊,在人魚觸碰到船只的剎那,驟然崩裂!
……不好!
船上的人有危險!
霍邢佑想要大喊,風(fēng)浪如排山倒海,幾乎沒人能聽見他的呼喊。
“快跑!離開這片海域!快跑啊?。 ?/p>
銀發(fā)人魚嘴唇薄而性感,微微上揚的嘴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仿佛在嘲笑世間的一切凡俗。
“Ba……ya……”
【人類。】
“快跑??!走?。?!”
數(shù)不清的人魚攀爬上了船只,它們帶著仇恨與憤怒,露出尖銳森白的獠牙。
霍邢佑拼了命的想游過去,卻被浪頭越拍越遠(yuǎn)。
不要……
海面被鮮血所覆蓋。
不要……
船長靠在圍欄,看到自已兒子拼了命的朝這邊游,撕心裂肺的怒吼:“不要過來!霍邢佑,離開??!離開這里?。 ?/p>
發(fā)狂的人魚開始大肆屠殺,海水被染成濃稠的赤色,破碎的肢體漂浮在猩紅泡沫間。
人魚們撕扯著血肉,鱗片上滴落的血珠墜入海中。
霍邢佑:“畜生??!你們都是一群畜生!”
暴雨沖刷著甲板,卻沖不淡這浸透海水的殺戮氣息。
霍邢佑看到那只銀發(fā)人魚轉(zhuǎn)過了頭,似是才發(fā)覺海里竟還遺漏了一個人類幼崽。
“我要殺了你??!人魚,畜生!我要殺了你!”
霍邢佑嘶吼著沖過去,淚水混著血水模糊了視線。
紅鱗人魚發(fā)現(xiàn)了他,瞇起眸子。
【我去,殺了他?!?/p>
銀發(fā)人魚用尾巴敲了敲海面,【不用,一個小孩兒……】
人魚將船上關(guān)押的鐵籠子打開,里面竟裝了十幾條幼年人魚。
紅鱗人魚:【他們用藥物迷暈了幼崽,族內(nèi)的部分失蹤人魚,我已經(jīng)感知不到他們的生命跡象……】
【貪婪的人類?!考t鱗人魚將幼崽全部放了出來,臉上神色憎恨。
【是人類把他們抓去了實驗,臨死前,他們都還受著折磨……】
銀發(fā)人魚靠在礁石上,沖人類勾了勾手指,聲音沙啞。
【過來,小孩兒。】
霍邢佑被提著后脖頸,宛如一條狗被提到了銀發(fā)人魚面前。
“我不會放過你的!人魚,畜生——我一定要殺了你!”
他用牙咬,手腳并用的掙扎。
銀發(fā)人魚:【真是可憐。】
他彎腰,一把掐住霍邢佑的脖子,濕潤的蹼爪微微縮緊。
【我討厭陸地的兩腳獸。】
喉骨在冰冷的指節(jié)下發(fā)出脆響。
霍邢佑感覺氣管被壓成薄紙,人魚掌心的鱗片擦過他的皮膚,每一次掙扎都讓那些鋒利的邊緣更深地切入肉里。
“人魚……”
咸腥的海風(fēng)被阻隔在腫脹的喉嚨外。
胸腔劇烈起伏卻吸不進一絲空氣,眼前炸開細(xì)密的金星。
……他要死了嗎?
要被人魚掐死了嗎……
最后一絲意識消散前,他看見人魚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
銀發(fā)人魚張開蹼爪。
霍邢佑跌在地上,他劇烈咳嗽著,大口吞咽空氣,“咳咳咳!”
人魚唇角勾起邪性惡劣的弧度,學(xué)著他父親,低低喚道:“霍……”
“咳咳……滾!你不配這么喊我……咳咳!”
——作者有話說——
麻煩寶寶們明早再來看看這一章,會新增2000+字?jǐn)?shù),今天我去考駕照了,然后找工作,去了一趟外地租房,好晚才打掃完衛(wèi)生,沒有寫完,我熬夜補補,明早差不多就可以啦,抱歉啦寶子們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