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允懷掐住他脖子的手開始顫動。
手指用力到泛白,那是極致用力下的失控。
“柯允懷!”
蕓司遙下樓時,正好看見柯允懷背對著她的身影。
她幾秒鐘便分清了他。
柯允懷壓在一個人身上,用力掐著那人的脖子,神情陰鷙恐怖。
蕓司遙一驚,幾步?jīng)_過去,攥住他青筋暴起的手腕,“快松開!你在干什么!”
柯允懷沒動,仍死死的掐著人不放,仿佛要將所有積壓的戾氣都傾瀉在掌心。
“滾開……”他聲音嘶啞。
喉骨發(fā)出脆弱的咯咯聲。
搞出人命可不是什么鬧著玩的。
蕓司遙剛睡醒還昏沉的腦子一下子清醒過來。
柯允懷還穿著一身家居服,平日挺拔的身影此刻繃得像張拉滿的弓。
空氣里彌漫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見他沒松勁,蕓司遙干脆繞到他面前,雙手捧住他的臉,強迫他看向自已。
“冷靜點,柯允懷,看著我!”
柯允懷嘴角緊抿著,臉頰的肌肉都在突突跳動,雙眼爬滿猩紅的血絲,像是被激怒的困獸。
蕓司遙一字一句道:“松手。”
柯允懷僵硬的眨了一下眼睛,似是沒聽清她在說什么。
“松手,”蕓司遙感受到他手勁大的嚇人,“你難道想在這里殺人?”
柯允懷掐著脖頸的手開始不受控地輕顫,力道一點點往下卸。
蕓司遙用力抓著他的手,一根根掰開。
“冷靜點……小柯……”
柯允懷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粗重的喘息。
蕓司遙掰著他的手,直到他徹底松開,才低頭看向地上的人。
“咳咳咳……!”柯振宏捂著脖頸劇烈咳嗽,臉色從青紫慢慢轉(zhuǎn)回正常。
“我……”柯允懷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垂在身側(cè)的手還在微微發(fā)顫,眼底的紅血絲尚未完全褪去,“你怎么來了……”
蕓司遙:“這么大動靜,我能聽不見?”
柯允懷看著她,眼神幽暗難辨。
柯振宏艱難喘息,道:“司、司遙……”
蕓司遙一愣,仔細(xì)打量地上的人。
……這聲音有些熟悉。
她眉頭緩緩皺起。
“柯先生?”
柯振宏喉結(jié)動了動,點頭,剛想說話又被一陣輕咳打斷。
“剛才……咳咳咳,是我話說重了,他才一時失控……”
失控?
失控就能把人往死里掐?
蕓司遙目光掃過客廳。
玻璃桌面碎了一地,沙發(fā)被推倒在一旁,整個空間一片狼藉,顯然剛才的沖突遠(yuǎn)比她看到的更激烈。
她沒想到,柯允懷掐的人居然是自已名義上的養(yǎng)父。
到底是因為什么,讓兩人直接大打出手?
柯允懷站在原地,垂著眼。
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淺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緒,只露出線條冷冽的下頜。
他看著地上的柯振宏,殘留的戾氣在瞳孔深處翻涌。
腦海中不斷閃過瘋狂的念頭。
為什么剛才不直接殺了他?
這棟別墅是他特意選的,遠(yuǎn)離柯家老宅,安保系統(tǒng)由他親手設(shè)定,監(jiān)控能隨時清零。
地下室的隔音足夠好,處理痕跡的工具一應(yīng)俱全。
只要他想,能輕易把一個人徹底“抹去”,再偽造成意外失蹤。
不會留下任何蛛絲馬跡,更不會有人查到他頭上。
柯允懷甚至能想象到后續(xù)的每一步——殺人、分尸、清理犯罪現(xiàn)場……
“嘭!!”
厚重的木門被撞開。
五六個穿著黑色西裝的保鏢魚貫而入。
他們迅速分散開來,一半人擋在柯振宏身前,手悄悄按在腰間——那里明顯別著東西。
柯允懷的目光冷了冷,那股瘋狂的戾氣瞬間被壓了下去。
“柯先生,”幾名保鏢迅速上前,動作謹(jǐn)慎地將他從地上扶起來,其中一人低聲詢問,“您沒事吧,要不要現(xiàn)在送您去醫(yī)院檢查?”
柯振宏既然敢過來,自然不可能毫無準(zhǔn)備。
他被扶著站直時,身體還微微晃了晃。
“我沒事,”柯振宏抬手按住脖頸,指腹輕輕蹭過那片泛紅的痕跡,“不用去醫(yī)院?!?/p>
他聲音低啞,喉嚨又干又痛。
身旁的保鏢沒接話,目光卻始終警惕地鎖在柯允懷身上。
他們微微側(cè)身,將柯振宏護在身后,手按在腰間的武器上,隨時可能抽出來。
蕓司遙側(cè)過頭,發(fā)現(xiàn)柯允懷緊繃著臉,近一米九的身高,光是站著都給人很強的壓迫感。
他的手緊緊握著她。
那是極度缺乏安全感的姿態(tài),宛如蓄勢待發(fā)的困獸,重新豎起了所有的尖刺。
“小遙?!?/p>
柯振宏聲音沙啞,目光如炬,精準(zhǔn)地落在蕓司遙身上。
保鏢推來輪椅,小心翼翼扶著他坐了上去。
“你沒什么要向我解釋的嗎?”
他的聲音不高,目光在她與柯允懷相握的手上轉(zhuǎn)了一圈,才緩緩開口,壓迫性十足。
蕓司遙站在原地,手還拉著柯允懷的胳膊。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們的關(guān)系。
柯振宏盯著她,語氣依舊溫和,狀似不知情,開口道:“……你為什么會在允懷家里?”
蕓司遙腦中飛速運轉(zhuǎn)。
她猜測著柯允懷也不想兩人的包養(yǎng)關(guān)系暴露,于是看了他一眼。
視線剛掃過去,就對上柯允懷看過來的視線。
他的眼神和平時截然不同。
那是從未有過的強烈壓迫,重重侵-略過她的皮膚,臉頰,激起一陣微妙的灼燒刺痛。
她以為柯允懷的眼神是默許她編個理由,把柯振宏先糊弄過去,于是開始睜眼說瞎話。
“柯先生,”蕓司遙收回視線,看向柯振宏,道:“我們現(xiàn)在住在一起。”
她想好說辭,慢慢鎮(zhèn)定下來,“我有自已的意識和想法,選擇交往對象是我的權(quán)利,只不過我們現(xiàn)在的關(guān)系并不穩(wěn)定,今天也是巧合……”
“小遙,你們是在戀愛嗎?”柯振宏打斷她,手指輕輕摩挲著輪椅扶手,語氣平淡得聽不出情緒。
“你能告訴我……為什么是他么?”
但凡換成旁人,無論是哪個家世的公子,他都能輕易說服自已,甚至能不動聲色地動手,讓那人徹底從蕓司遙身邊消失。
為什么是他的養(yǎng)子。
……為什么偏偏是他?
柯振宏垂在膝上的手用力握緊成拳,連掌心都被指甲掐出了淺印。
一周前,屬下把蕓司遙頻繁接觸柯允懷的照片送到他面前。
畫面算不上親密。
當(dāng)時他只掃了兩眼,便隨手丟在桌上,沒放在心上。
柯允懷和她念同一所大學(xué),低頭不見抬頭見,互相認(rèn)識沒什么奇怪的。
更何況,柯允懷那么厭惡她,厭惡到在慈善晚宴上,公然放話‘那樣的女人不配進柯家的門’。
他們怎么看都不該有交集,所以柯振宏從未往‘交往’那方面去想,只當(dāng)是年輕人之間尋常的、轉(zhuǎn)瞬即逝的交集。
直到剛才親眼看見兩人接吻的畫面。
那股被挑釁的怒火才猛地竄上心頭。
“說到底,感情這種事,講究的是一個緣分,”蕓司遙嘆了口氣,“就像您當(dāng)年選擇做什么、不做什么,難道每做一件事,都有理由嗎?”
柯振宏抬起眼,眼底的戾氣已被一層溫和的偽裝覆蓋,“是嗎?”
他竭力克制住憤怒,輕輕摩挲著輪椅扶手:“年輕人感情好是好事,但也要慎重考慮清楚?!?/p>
柯振宏手指掠過自已脖頸上未消的紅痕,語氣依舊平緩。
“養(yǎng)條溫順的狗,還知道護主守家;可要是養(yǎng)條沒訓(xùn)好的,說不定哪天情緒一上來,就會反過來咬主人一口——畢竟獸性難控,真?zhèn)巳耍茏锏倪€是自已?!?/p>
他說這話時,字字帶刺,明里暗里影射剛才被掐的事。
蕓司遙聽完,沒立刻反駁,輕輕彎了彎嘴角。
“柯先生這話倒有意思,”她聲音里帶著點笑意,“只是我倒覺得,真護家的犬類,總得帶點‘爪牙’才好,溫順可欺,任人拿捏毫無用處,那才叫白養(yǎng),您說是不是?”
柯振宏悶聲不語,目光沉沉地盯著她,那視線像帶著重量,壓得人有些喘不過氣。
蕓司遙并未躲避,而是視線平靜的望過去,與他對視。
柯振宏忽然笑了一聲。
“你真的變了很多。”
這話他以前也說過,蕓司遙也回答過。
“今天的事,說到底是場誤會,”蕓司遙語氣放得平和,給了雙方一個臺階,“希望您別往心里去。”
柯振宏盯著她,喉結(jié)動了動,像是還想說什么,卻被一陣突如其來的輕咳打斷。
“咳咳……”
他按住胸口,臉色白了幾分。
“柯先生,”身旁的保鏢見狀,連忙上前一步:“柯先生,您身體不適,還是先回去休息吧?!?/p>
柯振宏閉上眼,胸腔微微起伏著,半晌才從齒縫里擠出極輕的一聲“嗯”。
他的頭輕輕靠在輪椅的軟墊上,臉色依舊難看。
保鏢不再多言,雙手穩(wěn)穩(wěn)扶住輪椅推手,緩緩轉(zhuǎn)身。
其他幾名黑衣保鏢見狀,也悄悄將按在腰間的手松開,動作整齊地跟在輪椅后方。
輪椅駛出別墅,柯振宏拿起手帕擦了擦唇,轉(zhuǎn)頭,最后掃了一眼蕓司遙。
“柯先生?”
柯振宏收回視線,搖頭。
大門重新閉合,幾人身影逐漸遠(yuǎn)去。
“……”
蕓司遙等人走了,轉(zhuǎn)頭看向一旁的柯允懷,道:“你剛剛怎么會動手?”
柯允懷似乎還沉浸在某種情緒里,垂著頭,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周身還縈繞著未散的陰鷙,連視線都透著幾分陰冷。
蕓司遙對他剛剛把人往死里掐的行徑還心有余悸,她皺皺眉,問道:“他剛剛說什么了?”
她注意到柯允懷臉上也有傷。
他顴骨處有一塊淡淡的淤青,下頜線也沾了點未擦凈的淺紅,顯然剛才動手的不止他一個,柯振宏也沒少還手。
柯允懷沉默了幾秒,目光落在她臉上,道:“說了你。”
“我?”蕓司遙一怔,“說我什么了?”
柯允懷卻沒再回答,他定定地看了她片刻,那目光里藏著復(fù)雜的情緒。
蕓司遙:“嗯?”
幾秒后,他收回視線,喉結(jié)動了動,沒再多說一個字,轉(zhuǎn)身朝著樓上的方向走去。
蕓司遙站在原地,心里滿是莫名其妙。
說我什么壞話了讓柯允懷這么應(yīng)激?
柯允懷上樓后,徑直走到書房,撥通了親信的電話。
“通知下去,”他走到落地窗前,目光落在窗外,“按第二套方案走?!?/p>
柯振宏的車正緩緩駛離別墅,黑色的車身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冷光。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很快應(yīng)道。
“好的柯總?!?/p>
他回想起柯振宏說過的話。
【你從頭到尾,都只是我的替身——替我活著,替我守著柯家,繼承我剩下的東西。別做夢了,允懷……】
【沒有人會真的愛你。】
柯允懷眼底翻涌的戾氣漸漸褪去。
替身?
他從沒想過要代替誰。
他要的從來不是“代替”,而是徹底奪走。奪走柯振宏手里的柯氏集團,奪走他掌控半生的權(quán)力,他不僅要爭家產(chǎn),繼承他一切,包括——蕓司遙。
柯允懷淡淡道:“他斷我在集團的供應(yīng)鏈,你就把他私下轉(zhuǎn)移資產(chǎn)的證據(jù),匿名遞到監(jiān)管部門,他撤我手里的項目,你就聯(lián)系之前對接的海外合作方,把柯氏的核心技術(shù)漏洞透出去。”
“還有,”柯允懷補充道,“派人盯著蕓司遙,別讓柯振宏的人碰她?!?/p>
電話那頭傳來親信應(yīng)下的聲音。
他掛斷電話,書房里恢復(fù)了寂靜。
之后的幾天,柯允懷幾乎沒怎么在家待過。
清晨蕓司遙醒來時,主臥的床鋪永遠(yuǎn)是涼的。
兩人連說句話的時間都沒有。
可即便人不著家,他卻沒忘了‘安頓‘她。
蕓司遙的衣帽間的空位被塞滿了新的高定禮服,標(biāo)簽都沒拆,尺碼精準(zhǔn)得像是按她的身材定制。
梳妝臺上也多了一整排限量版的珠寶首飾,從鉆石項鏈到翡翠手鐲,每一件都價值不菲。
柯氏集團的股價連著幾天大幅波動,旗下好幾家子公司突然被查,鬧得很大。
蕓司遙打開電視,正在看著新聞。
秋天來了,院子里的梧桐樹已經(jīng)開始落葉,金黃的葉片打著旋兒落在草坪上。
蕓司遙裹緊了身上的薄毯,昏昏欲睡之際,指尖觸到了一片冰涼的金屬。
她迷迷糊糊將東西摸出來,黑色真皮材質(zhì)的圈環(huán),末端墜著枚小巧的鉑金環(huán)。
整體造型貼合頸線,居然是個——項圈。
這是買包送的贈品。
蕓司遙看了看,大小看著竟更適合男性。
她忽然想起柯允懷修長的脖頸,喉結(jié)滾動時的線條。
若是把這冰涼的金屬環(huán)扣在他頸間,不知會是怎樣的光景。
正想著,玄關(guān)處傳來鑰匙轉(zhuǎn)動的聲音。
“咔”
柯允懷提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