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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院試2

陳硯再憤憤不平,這試帖詩還是要作的。

既然是試帖詩,那必然是要歌頌朝廷。

可吹噓仁政,也可吹噓君王。

不過陳硯并不打算從這兩個方向?qū)憽?/p>

此次院試,他的文章不符合主考官的心意,那就用試帖詩拍拍大宗師的馬屁。

看在他馬屁拍得好的份上,這生員的名額大宗師也該給他留一個吧。

陳硯揉了會兒隱隱作痛的太陽穴,在腦子里打了會兒腹稿,再提筆,寫的就是朝廷的教化之功。

等寫完,又通讀了一遍,覺得沒什么問題后,一一謄抄好。

因著手軟,這字跡顯得有些綿軟。

陳硯對此很有些不滿,不過程文紙已用,也沒了辦法。

只是在他謄抄的間隙,已有了不少人交了卷。

陳硯也不急,交了卷深一腳淺一腳出了貢院。

楊夫子遠遠就瞧見陳硯不對勁,急匆匆迎過來扶他,一碰到他的手,楊夫子就被燙了一下。

他大驚,趕忙將陳硯扶到牛車上躺著。

此次倒不僅僅是陳硯病倒,從龍門出來的不少考生都是臉色蒼白,腿仿佛踩著棉花。

楊夫子心急如焚地等著,接到周既白后就馬不停蹄往醫(yī)館跑。

周既白臉色也不對勁,但并未發(fā)熱,精神也更好,便能幫忙照顧陳硯。

牛車趕到醫(yī)館時,才發(fā)覺大夫們都被各大家族給請走了,就連驅(qū)寒散熱一類的藥也都被搶空了。

楊夫子只能先將人帶回農(nóng)家小院,親自給陳硯做了一碗姜湯灌下去,隔一會兒就要來摸一把陳硯的額頭。

興許是姜湯起了效,到第二日凌晨時,陳硯終于退了熱。

陳硯雖嗜睡,卻因高熱睡得并不安穩(wěn)。

迷迷糊糊間仿佛聽到夫子嘀咕:“這聰明腦瓜子可不能燒壞了?!?/p>

陳硯想,等他好了要讓夫子多掉幾根頭發(fā)。

翌日天還未亮,陳硯就如往常一般起床了。

雖說身子還有些不適,他依舊如往常一般背起書來。

聽到聲音的周既白推門進來,瞧見陳硯在背書便道:“明日就是再覆,你不養(yǎng)好身子,再覆可就危險了。”

陳硯放下書,就問周既白:“你昨日答得如何?”

周既白垂頭嘆氣:“答卷被雨水打濕了,此次怕是過不了。”

這一路考試,周既白都是順風順水,不曾想院試出了大紕漏。

其實他已經(jīng)努力護著答卷了,奈何風卷著大雨將他和答卷徹底淋濕。

得知陳硯是如何避免答卷沒被打濕,周既白目瞪口呆。

片刻方才感慨:“難怪你病了,原來是用背擋雨,你文章作得如何?”

陳硯想了想,道:“我有八成把握?!?/p>

他對自已的文章頗為滿意,但也要謙虛些,八成把握已經(jīng)說得極高了。

陳硯終究還是不放心,將自已的文章默寫出來,拿給楊夫子看。

楊夫子輕撫胡須,頗為贊賞地點點頭:“此次院試你定會中。”

若不中,那就是主考官不公了。

陳硯這才放下心,好好休息了一天。

再覆倒是順順利利,走出貢院,他已經(jīng)一身輕松。

院試結(jié)束十多天后,才會放榜。

楊夫子本想帶著陳硯和周既白在府城轉(zhuǎn)轉(zhuǎn),卻被陳硯嚴詞拒絕,又開始寫他的文章。

楊夫子便被困在農(nóng)家小院里,對著剛砍的竹竿嘆氣。

他已向村里的婦人買了根繡花針,掰彎了做成魚鉤,準備去附近的河邊釣魚,如今是去不成了。

……

貢院里,彌封官將卷子糊名后送給同考官批改。

此次大雨,不少卷子被打濕,這等卷子同考官會直接丟棄到桌下,此為落卷。

不過短短幾個時辰,同考官腳邊已經(jīng)堆滿了臟污卷子。

至于那些卷面整潔的卷子,同考官會讀一遍,將好卷子呈送到主考官面前。

何若水連著看了十幾份卷子,眉頭越皺越緊。

這些卷子堆砌辭藻,立意等卻是一塌糊涂,一看就是為了迎合他的喜好而做。

殊不知就因他擅用美詞,便更看不得這些人糟蹋好詞。

何若水在看完一份亂七八糟的卷子后,毫不猶豫落了卷。

此時他已經(jīng)有些疲倦了,端起茶盞喝了茶提神。

東陽府的士子文采比江南士子差得不是一星半點,此地文風實在差得遠。

他看了幾十份考卷,竟就沒一份能入他的眼。

如此學(xué)問的考生送去鄉(xiāng)試,豈不是讓他何若水名聲掃地?

這般想著,他看卷子時越發(fā)嚴苛。

又看了數(shù)十份答卷后,他終于眼前一亮。

在一眾辭藻華麗的文章中,一篇質(zhì)樸的文章便顯得極特別。

何若水見之心喜,又細細讀了兩遍,竟有一股清新之感。

這考生不僅文章寫得好,還極有氣節(jié)。

絲毫不迎合他,實在有文人的風骨。

何若水著人將此考生其他的答卷都找出來,越看雙眼越亮,竟一拍桌子,驚呼:“難得!”

鎮(zhèn)江省竟還有如此有氣節(jié)的考生,單單從文章來看,假以時日,大梁文壇必定有他的一席之地!

這種欣喜在看到試帖詩時煙消云散。

何若水特意找彌封官來問過,沒有弄錯,這試帖詩確實和那幾篇文章是同一人所寫。

何若水不禁冷笑起來。

好一個有“風骨”的士子。

好一個士子的“脊梁”。

他竟險些被騙了。

此人不過是投機取巧之輩,竟還堂而皇之地在試帖詩里恭維他。

這詩一旦傳出去,他何若水該被人如何議論?選吹捧他的士子為案首?

他一輩子的清譽怕是都要毀在此人身上了。

何若水當即將此人的文章放到一旁。

今日此人的文章連前十都不能進。

他何若水就要教這些士子,鉆營小道之人是走不遠的!

他就不信,幾千名士子里就沒有比這幾篇文章更好之人。

待到何若水將所有士子的卷子看完,坐著半晌沉默不語。

心中掙扎良久,終于還是冷著臉將那吹捧他的人文章找了出來。

此文當?shù)蒙显涸嚢甘住?/p>

再看那試帖詩,何若水心中又覺得膈應(yīng),想放下,又舍不得此人的文章。

實在可恨!

何若水幾乎是咬牙切齒,將此人的文章點了案首。

若是此人的文章無法得案首,他與那些為大家族子弟大開方便之門的官吏有何區(qū)別?

如此毫無風骨的士子竟是案首,實在是士林之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