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硯感動不已,極恭敬對寧王行了一禮:“素來聽聞王爺慈恩,今日得見,果真如此,下官斗膽,懇求王爺能慷慨解囊,為松奉那些貧苦百姓捐贈些銀糧?!?/p>
老登想逼他表態(tài)?
那得先出點血。
陳硯一向不怕偽君子,畢竟偽君子需要維護自已的名聲,就會有諸多顧忌,也就給了他可操作的空間。
他怕的是真小人,若遇上那樣的人,多半是要硬碰硬的。
只要寧王不直接與他撕破臉,他就要順桿爬了。
寧王一頓,旋即“哈哈”大笑:“陳三元果真是心系南山災民,既是陳大人開口,本王必要有所表示,三日內(nèi),必會讓人往南山送糧送銀子。”
陳硯欣喜地站起身,很恭敬地朝著寧王深深作揖,朗聲道:“多謝王爺!”
馮勇和陸中都驚得瞳孔擴散,嘴巴微張。
陳硯竟對寧王如此恭敬,這是被寧王收買了?
便是寧王也頗為驚詫,匆忙起身時腰間掛著的玉佩撞到桌腿,發(fā)出“叮叮當當”響聲。
寧王不自持王爺身份,竟親自將陳硯扶起,眼中盡是對陳硯的贊賞:“陳大人心系百姓,實乃我大梁良臣!”
陸中心中涌起一股強烈的怒氣。
寧王竟當著他一名錦衣衛(wèi)的面拉攏地方官員,豈不是不將陛下放在眼中?
還有那陳硯,原以為他是忠臣直臣,原來也不過一個為銀錢折腰的貪官。
陛下如此信任陳硯,他與北鎮(zhèn)撫司眾人為了護住陳硯,不惜暴露身份,如今竟成了陳硯與寧王討價還價的資本。
陸中后槽牙咬得極緊,心中的怒火仿若要將心中那位不懼強權的人燒成灰燼。
陳硯順著寧王的攙扶站直身體,臉上盡是感動之色,仿若千里馬遇上伯樂般:“王爺謬贊了,陛下將下官派到此地,為的是讓下官造福一方百姓,可這松奉民生艱難,倭寇橫行,骨肉分離,下官便想組建一隊水師,艦船大炮,驅(qū)除倭寇,腳踏櫻花。”
不等眾人反應,陳硯繼續(xù)慷慨激昂道:“今日得見王爺,就知下官之大愿可成。王爺在此地威望極高,若王爺能帶頭捐四五十萬紋銀,鄉(xiāng)紳商賈必會紛紛效仿,下官手中銀兩充足,兵壯炮強,何愁不能還我寧淮百姓一片朗朗青天?!”
陸中僵硬著扭頭去看寧王,就見寧王雖是笑著,臉頰卻連著抽搐好幾下。
他再扭頭去看馮勇,馮勇目光呆滯,嘴巴微張,明顯已經(jīng)懵了。
最終,他將目光落回到陳硯臉上,就見其渾身上下盡是少年朝氣,看向?qū)幫醯难凵窭餄M是期待,仿若只要寧王一點頭,他便要甩開膀子大干一場。
這……怎么就變成這樣了?
陳大人怎么敢朝寧王要銀子,還一開口就是四五十萬兩紋銀?
他卻不知,陳硯其實更想喊出百萬兩紋銀,在心頭轉(zhuǎn)了一圈,這才改少了些。
畢竟百萬兩紋銀說出來實在嚇人,怕是寧王當場就要發(fā)飆。
無奈之下,陳硯只能說少一些。
不過他的期待完全是真心實意的,他愿意被寧王拉攏,只要寧王出得起價錢,先來個四五十萬兩,再從鄉(xiāng)紳商賈們手里納捐一波,湊夠百萬兩紋銀的軍費,他往京城一送,上上下下一賄賂,定能從兵部多弄些火器和炮船,到時候又能打倭寇又能防寧王,可謂一舉多得。
此刻的陳硯,仿佛那除夕之夜等著長輩給壓歲錢的孩童,渴望、迫切,實實在在的赤子之心。
可惜被寧王拒絕了。
寧王搖頭嘆息:“本王全靠財政養(yǎng)著,哪兒有這許多銀錢。”
那話說得既心酸又無奈,讓陳硯實在敬佩。
這老登好利一張嘴,竟還有意思裝窮。
要不是他親眼看到走私隊伍的龐大,還有那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炮船,他差點就信了。
陳硯又是對寧王深深作揖,道:“王爺便是捐贈一兩也是心意?!?/p>
想跑?沒那么容易。
寧王神情再次一凝,轉(zhuǎn)瞬又有了笑意:“如此大業(yè),本王必支持,陳大人大可放心。”
陳硯激動不已:“王爺大氣!”
多走動好啊,多走動能撈更多銀錢。
自從讓陳知行帶走十來萬兩銀錢子后,陳硯就深覺銀子不夠用。
要養(yǎng)民兵,要給南山的百姓修建水車,引水下山,都需要花銀子。
如今團建村的人吃水,都要到山上去挑水,極不方便,還需耽擱壯勞力。
若能引水下山,就能解放勞動力。
因此最近他在山上各處探查,已找到適合引水下山之處。
再一看那湍急的水流,若不架個風車實在浪費。
如此大的水流沖擊,可以帶動多少磨盤?
又可以為團建村村民增加多少收入!
土芋不可連作,等團建村村民收了土芋后,就要種玉米等作物,如此雖能填飽肚子,然這家里終究是窮困的。
要再為他們想一條掙錢的路子才可。
想要賺錢,必須先投入,這就要花錢費糧食。
既然有大肥羊送上門,他肯定是要薅一把毛的。
這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馮勇親自將寧王送走。
至于陳硯這尊瘟神,則是被掌柜恭送著離開的。
因沒有馬車,陳硯只能與錦衣衛(wèi)們走著回南山。
此時天色已黑,百姓因宵禁不可上街,又舍不得點油燈,一排排的房子被黑暗籠罩。
陳硯提著客棧所贈的燈籠,走到何處,那處便有微弱的光亮,待他離去,黑暗便再次將殘留不多的亮光吞沒。
陸中神情古怪地抬頭看前方陳硯的背影,想到剛剛在酒樓的場景,一時拿不定主意該不該將此事傳回京城。
因城門已關,今晚他們是不可離開府城的,陳硯便在附近找了家客棧,倒頭就睡。
翌日。
天還未亮,陳硯就起了床。
打了個哈欠,正要套官服,就感受到一股怨念。
他警惕地扭頭看去,就對上一雙滿是血絲的圓眼睛。
陳硯被驚了一下,問那坐在床尾凳子上的陸中:“你這是做甚?”
陸中起身,湊近陳硯,大拇指反手指向自已的胸口:“陳大人可知我等乃是令眾官員聞風喪膽的北鎮(zhèn)撫司?”
陳硯不明所以:“你要說什么?”
他與他們一同從京城來松奉了,還能不知道他們是北鎮(zhèn)撫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