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zhèn)岳拳法。
山岳之影浮現(xiàn),以白虎功法催動,如山河崩塌,向著那金色的浩然之力直接撞去。
“嗡——”
一聲輕響,山岳崩碎,金色浩然氣也震蕩化為金色氣息散落。
張遠往前連走三步,前方背著手的青袍儒士面色平靜,抬手,一指點出個“鎮(zhèn)”字。
這字才現(xiàn),院中草木皆定,便是那風都似乎被禁錮。
張遠前行腳步也被頓在原處。
他雙目之中透出一道血色,一聲低喝,背后血虎昂首咆哮,一爪拍下,將那金字拍碎。
立在石階前的薛文舉終于面上露出一絲異色,抬手,掌心一塊淡青色的鎮(zhèn)紙握住,猶豫片刻又收起。
他看著張遠大步走到面前。
“血虎張遠,廬陽府鎮(zhèn)撫司皂衣衛(wèi),極有潛力,修為洞明境,疑似高品級先天真元?!?/p>
“鎮(zhèn)撫司中,主司涂皓,原武威司蘇啟雄都看重,背后牽連青玉盟,還有鄭陽郡鍛器堂?!?/p>
“張遠,你是個聰明人,剛才只要服軟,順勢落敗,便算給了我面子?!?/p>
張遠抬頭,面色平靜,甚至有些冰寒。
他身上的氣血收斂,血色猛虎虛影也隱沒。
看著面前的薛文舉,張遠沉聲開口:“為何要給你面子?”
薛文舉一愣。
“因為你是玉娘的父親,卻拋棄她十年,讓她流落江湖?”
張遠的聲音沉靜,讓薛文舉渾身一顫。
“我沒有拋棄雨凝,當年——”
薛文舉的話沒說完,已經(jīng)被張遠打斷:“今日說再多,也彌補不了你對她的虧欠,所以我沒必要給你面子。”
“至于你可能身居高位,那更與我無關(guān)。”
“玉娘若是認你,我隨她敬你?!?/p>
“玉娘若是不認,那你也就是個道旁相逢的老頭子?!?/p>
張遠的聲音中氣十足,門庭之外,玉娘再次流下淚來。
邱錦書瞪著眼看向緊閉的門庭。
薛文舉張張嘴,伸手指著張遠,許久之后,方才輕嘆一聲。
“你說的不錯,是我虧欠雨凝?!?/p>
“我該謝你?!?/p>
“不是你,我不知何時才能見雨凝,也不知,雨凝會成什么樣子。”
張遠將衣衫整理一下,向著薛文舉躬身。
“張遠見過岳丈大人?!?/p>
薛文舉點點頭,輕聲道:“看雨凝能有你相伴,你能愛她護她,我也算放下一樁心中牽掛?!?/p>
“張遠,你可能答應我,無論往后如何,此生都對雨凝如一?”
這話讓張遠眉頭一皺。
這話聽著,不該是親眷重逢,尋到親生女兒的言語。
“聽表兄說,岳丈大人你欲入禮部為官,按說就算此事不成,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p>
就算做不了禮部的官,還能回云州繼續(xù)做官。
薛文舉起碼也是個四五品的儒官,支撐薛家不難。
薛文舉搖搖頭。
“我已經(jīng)是禮部侍郎?!?/p>
已經(jīng)是侍郎?
禮部侍郎雖然是從四品,可禮部號稱天官,以大禮壓人,掌控天下倫理綱常,便是皇族都要退讓。
如此人物,該沒有什么難事才對。
張遠看向薛文舉。
薛文舉背著手,面色平靜開口:“元康帝在位已經(jīng)三百余年,太子之位懸而未決。”
“此事本是禮部出面提請,可天官李牧云從接任王安之大人之位后就韜光養(yǎng)晦,一心爭那國相位,對上意揣摩,絕不忤逆。”
“如今三皇子武道通天,五皇子在軍中執(zhí)掌大軍,實力強橫,大皇子身體漸差,眼見嫡長接位的綱常將亂?!?/p>
目光落在張遠身上,薛文舉輕聲道:“我薛文舉既然已經(jīng)為禮部侍郎,當然要上書稟奏,請皇帝立大皇子為太子?!?/p>
仙武金榜第一,皇族三皇子嬴神月。
執(zhí)掌三洲大軍,皇城禁衛(wèi)三成在手的五皇子嬴稷離。
便是張遠身在下三洲,也聽聞這兩位之名。
草莽之中都早有傳言,仙秦皇位傳承,不是三皇子就是五皇子。
至于年過兩百,無什么建樹的大皇子,張遠只是知道姓名,對其幾乎沒有了解。
聽薛文舉的意思,他要向皇帝進言,且是立大皇子為太子?
如此行為,恐怕會得罪三皇子和五皇子。
且此等行為,又有何用?
皇帝要是愿立大皇子,早就立了。
甚至皇帝根本無意立太子位。
“我不明白——”張遠低聲開口,話未說完,薛文舉已經(jīng)擺手。
“長幼有序,這是我仙秦根基所在?!?/p>
“你身在鎮(zhèn)撫司,不也是父死子承,兄終弟及?”
“我承認三皇子和五皇子都是不世出的人才,可皇帝位不是看才能,更要有德行與長幼。”
“今日之后,我就會離開騰洲,直入皇城。”
“我估計,我定然是要入天牢的?!?/p>
“雨凝隨你遠在鄭陽郡,外人不知我們關(guān)系,不會受牽連。”
“便是那些查出我們關(guān)系的,也不會將你們牽連進來?!?/p>
上書皇帝立太子,這是一柄雙刃劍。
皇帝如果有意推動此事,那立儲之功,他日就算是入閣為相都不為過。
可如果所請立非皇帝心意,或者皇帝無立儲君之心,奏請之人恐怕下場凄慘。
張遠也沒想到,薛文舉剛來認了玉娘,就要做下那等大事。
看著面前的薛文舉,張遠沉默。
有些人,有些事,終究要人去做。
有些人,有些事,大勢所趨,不是勸解就能改變。
薛文舉既然已經(jīng)決定去做此事,恐怕已經(jīng)是箭在弦上。
甚至,薛文舉背后恐怕還不是一人兩人。
“以岳丈你的身份,為何要參與奪嫡之爭?”張遠沉吟許久,方才低聲道:“自古最是無情帝王家,都說一將功成萬骨枯,何況那至高無上位?”
薛文舉雖然是禮部侍郎,可離參與奪嫡之爭的資格還極遠。
就算是六部大佬,鎮(zhèn)撫司指揮使,那些掌權(quán)武勛,都沒人敢摻和這件事的。
禮部天官李牧云不管這事情,不正是不愿為自己惹來禍事?
“從清茹在我面前閉上雙眼時候,我就發(fā)誓,無論此生如何艱難,我都要為她報仇。”
“有些事,本就是我該去做的?!?/p>
“張遠,你們做好你們自己的事情就好。”
“雨凝,就交給你了。”
薛文舉口中輕語,手中拿出一柄青色的刻刀,遞向張遠。
“此物為當年國相張?zhí)靸x的儒道至寶,你若有機會入皇城,憑此物,可與皇城張家攀一份香火?!?/p>
“仙秦天下講求血脈,特別是你們走武道,能有一方萬年家族支撐,可以少走很多艱險路途?!?/p>
張遠看向那刻刀,其上,有一個數(shù)字。
“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