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遠知道面前這少年。
邵廷云,青滄城城主唯一的孫子,整個青滄城乃至周邊方圓數(shù)千里的小霸王。
據(jù)傳此子的母親是無涯海中蛟龍,此子身聚蛟龍之力,五六歲時候就已經(jīng)能追著大江中的水妖亂跑。
其父在天外征戰(zhàn),疏于管教,讓這邵廷云性格乖張,無法無天。
但偏偏其祖邵白龍對他寵愛有加,任其在青滄城中橫行,無人敢攔。
看著面前的邵廷云,張遠面色不變,心念急速變幻。
這等大勢力中嫡系子弟,又有紈绔之名,行事說話張狂,不會在意什么人情世故。
邵廷云既然挑戰(zhàn),他張遠就無法拒絕。
要拒絕,就會被其看輕,再一番刁難,說不定獲取渡海舟的事情會生出波折。
不拒絕,就要打一場。
怎么打?
輸,他張遠不可能輸。
邵白龍既然說邵廷云不是自已三招之?dāng)?,那自已就絕不可能會輸。
但贏也要看怎么贏。
三招內(nèi)贏,證明邵白龍眼光精準(zhǔn)。
可真要三招贏青滄城的廷云少城主,折損了青滄城的顏面,那位白龍城主會不會心中不快?
要是不能三招內(nèi)贏,那說明邵白龍高看了他張遠,等去見邵白龍的時候,自已會不會被其看輕?
從前時候廬陽府鎮(zhèn)撫司皂衣衛(wèi)張遠,絕對不會有這么多的籌算,大不了拔刀就干。
可是現(xiàn)在的他身上承載九林縣開河大事,是通政副使何瑾麾下極被看重的人物,行事已經(jīng)少了從前的暢快和自在。
一個人獲得了什么,就會失去些什么。
“聽說你修過佛門降龍掌,讓我看看,你可真有降龍之力!”
沒有給張遠猶豫的時間,邵廷云一聲大喝,一步踏出,身形帶著罡風(fēng),瞬間沖到張遠身前。
一步風(fēng)雷,此等身法速度,可見這位青滄城少城主的實力之強,肉身力量之狂暴。
人到張遠面前,邵廷云朝著張遠當(dāng)胸一腳踏出。
這一腳勢大力沉,透出轟鳴之音。
虎豹雷音,大勢之聲!
這位青滄城少城主舉手投足之間,都是武道大勢!
如此天賦,怪不得能得青滄城城主邵白龍的寵愛。
看那一腳當(dāng)胸而來,張遠雙臂抬起,交疊于胸前。
“嘭——”
邵廷云的腳踏在張遠手臂,張遠身軀直接飛出百丈外,從船頭跌落大江。
“連小爺一腳都頂不——”
邵廷云傲然的話語還未說完,雙目之中迸發(fā)神采。
被一腳踏出大船的張遠身形墜落在江面,腳下浮沉,如同踩在青云上。
邵廷云知道自已這一腳有多大的力。
張遠沒有受傷,已經(jīng)可見其實力不俗。
沒想到竟然連那一腳之力都沒有泄去,硬生生以身軀承受。
而且,踏水不沉。
這等肉身,這等力量的掌控,同輩之間,他邵廷云沒有見過!
就是青滄城中那些天境前輩,拜訪青滄城的那些武道強者,也沒有人能接他一腳而不泄力化解!
張遠,果然與常人不同。
大船之上,與邵廷云同來的其他青滄城人,此時也都是雙目之中透出詫異。
受命來迎接張遠的城主府執(zhí)事廖翔,雙目瞇起,緊盯大江上輕若浮云的張遠。
“有意思?!鄙弁⒃埔宦暣笮Γ_下一動,人已經(jīng)橫渡百丈,飛臨張遠頭頂。
“昂——”
一聲龍吟,他背后有龍影浮動。
四爪,獨角,蒼鱗,蛇尾。
蛟龍。
世間龍獸以天龍為尊,九天上翱翔縱橫。
江海中則是以蛟龍居多,掌管水脈之力,吞吐云氣。
邵廷云背后蛟龍之影一動,隨著其身軀下墜,向著大江中的張遠當(dāng)頭踏下。
張遠立在水面,看當(dāng)頭而下的邵廷云,他不躲不避,直接雙手抬起,以舉鼎之勢,迎那一腳而上。
“嘭——”
仿佛托舉億萬鈞山岳,張遠能感覺到渾身氣血與筋骨的震蕩。
邵廷云的修為境界已經(jīng)到開陽境。
其身聚蛟龍之力,再以青滄城的傳承戰(zhàn)法施展,玉衡境也不是其對手。
等這位年歲到了,必然是一方天驕。
果然,他狂傲是有狂傲資本的。
張遠雙手托舉邵廷云的一腳,腳下紋絲不動,立在原處。
“好手段!”
渡海舟上,廖翔一聲高喝。
托滄海山岳而腳下不沉,這等力量的掌控,可怕到極點。
廖翔自身修為到天權(quán)境,在青滄城見識無數(shù)天驕,年輕輩中無人能有張遠這手段。
聽到廖翔一聲喝彩,邵廷云哼一聲,背后蛟龍之影仰天咆哮,眉心的龍鱗金光激蕩,身軀之外一道金色的血脈力量化為沖天光柱。
其身上力量與真元之力相合,化為破天踏海之力,重重壓下。
“轟——”
張遠的身軀終于沉入江水之中。
邵廷云滿身金光,云雷呼嘯,踏著張遠的手掌,直壓入江水。
兩人身軀下墜,穿過百丈深江水,到江底,泥沙之上。
邵廷云腳下再一用力,面上帶著笑意,要將張遠壓到江底泥沙里去。
只是他腳下力才生,忽然渾身一震。
下方雙手托舉的張遠,竟然如同定江柱石一般,紋絲不動。
這讓他邵廷云有一絲不好的感覺。
他雙臂一展,揮動水浪,想踏水沖上江面。
就在此時,下方雙手托舉的張遠手掌一翻,將邵廷云的腳踝抓住。
邵廷云只覺自已的腳踝骨似乎被一把抓碎,身軀一顫,調(diào)轉(zhuǎn)身軀,向著張遠一拳砸下。
這一擊引動水脈力量,在水中都能有轟鳴聲震動。
張遠不躲不避,抓住邵廷云腳踝的手掌一扭。
邵廷云的身軀不自覺的一個翻轉(zhuǎn),一拳砸在泥沙里。
張遠的力量,強到邵廷云不敢想!
被張遠拿住,邵廷云感覺到自已的血脈力量似乎都被鎖住,瑟瑟發(fā)抖!
張遠一招得手,順勢一膝蓋頂過去。
鐵甲拳,分金膝。
“嗡——”
重重一膝撞在邵廷云的腰間,讓其身軀瞬間縮成一團。
張遠手掌下壓,在邵廷云的腿上一拍。
邵廷云一聲悶哼,頭臉栽進江底泥沙之中。
三招。
……
半刻鐘后,張遠與邵廷云從大江之中飛身踏出,身形落在渡海舟甲板上。
兩人身在半空,身軀外氣血蒸騰,已經(jīng)讓衣衫發(fā)絲都干爽通透。
廖翔等一眾青滄城武者早等的焦急,趕忙圍上來。
看張遠和邵廷云都是面色平靜,一時不知兩人比斗勝負如何。
張遠松開攙扶邵廷云的手臂,面色真誠,拱手道:“少城主修為精深,武道天賦是張某僅見?!?/p>
“能與少城主江底切磋,戰(zhàn)至力竭,平局收場,張某已經(jīng)盡全力?!?/p>
平局?
盡力?
一旁的廖翔面上露出笑意。
這個張遠真是個精明的家伙。
水下交手,不勝不負,給足了青滄城顏面,也保全了自家少城主的顏面。
張遠伸出手,托著一顆金色的血珠遞向邵廷云:“少城主,張遠沒能勝你,此物算是張遠輸?shù)舻馁€注?!?/p>
這血珠一出現(xiàn),整個大江之上方圓萬丈都是風(fēng)云激蕩。
那種天地之力灌注而來的呼嘯,讓大船上的風(fēng)帆呼呼作響。
龍血!
這血珠乃是世間肉身極致,天龍之血。
此等蘊含血脈之力,又能提聚肉身力量的寶物,已經(jīng)是世間熬煉肉身的最頂尖寶物了。
那些仙道大能煉制的丹藥,也比不上這一滴龍血。
此一滴龍血,價值至少千萬紋銀。
有價無市。
這就是邵廷云之前感應(yīng)到的,來自張遠身上的天龍力量。
看到這一滴龍血,廖翔目光之中閃動精光,再看張遠的表情多了幾分鄭重。
張遠不但自身修為戰(zhàn)力強橫,天賦高絕,行事更是圓潤,大氣磅礴。
這等價值千萬的龍血,說送就送。
如此人物,他日必然翱翔九天。
怪不得看過張遠卷宗的城主,說出自家少主擋不住其三招的話。
這三招,恐怕不僅是武道招式。
邵廷云面上神色變幻,伸出手將龍血接過,看向張遠:“張大哥如此豪氣,小弟也不能吝嗇?!?/p>
“等你回轉(zhuǎn)九林縣,這一艘渡海舟送你。”
說完,他胸腹翻涌,轉(zhuǎn)身往船艙方向走去。
才走幾步,他雙腳一軟,大團的泥水從口中噴出,口鼻之中泥沙與江水噴涌。
跟在其身后的廖翔連忙上前,低聲道:“少主,沒事吧?”
邵廷云擺擺手,擦掉嘴角的泥沙,吐掉口中的水:“無妨,水中纏斗,多喝了幾口水,嘔——”
看著狂吐江水泥沙的邵廷云,廖翔嘴角抽動。
這哪里是多喝幾口水哦,這分明是喝飽了江水。
那水下的爭斗情形,恐怕也不是纏斗,而是張遠壓著自家少主狠狠在江底摩擦。
還有,他明面上又是送龍血,又是留手平局,給足青滄城顏面,暗地里將自家少主灌滿一肚子泥水,這家伙,也是個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主。
轉(zhuǎn)頭看向面上帶著笑意,立在甲板上的張遠,廖翔目中閃過一絲深邃。
能讓擁有蛟龍血脈的自家少主差點在江中溺死,這個張遠,厲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