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星勛章！

偉人親手授予！

這幾個字，不光讓顧嶺目瞪口呆。

也讓所有聽到的人震驚不已。

他整個人都麻了。

紅星勛章是什么概念？

那是土地革命戰(zhàn)爭時期，授予有特殊功勛的紅軍指揮員和戰(zhàn)斗員的最高榮譽！

能拿到這枚獎章的，哪一個不是從尸山血海里爬出來的？哪一個不是我黨我軍最寶貴的財富？

這枚徽章，代表的不僅僅是榮譽，更是一段活著的傳奇！

鐵柵欄門內，清南市委的一眾領導，包括市委書記何群，全都聽傻了。

他們雖然不清楚這枚徽章的具體分量，但“毛委員親手授予”這幾個字，已經(jīng)足夠讓他們心驚膽戰(zhàn)。

這已經(jīng)不是普通的群體事件了。

這也不是普通的戰(zhàn)斗英雄。

這是活著的歷史，是走過來的豐碑！

何群的額頭上，冷汗涔涔而下。

他感覺自已的政治生涯，正在以一種他完全無法預料的方式，走向懸崖。

蘇清璇萬萬沒有想到，自已只是想來給男朋友撐個腰，竟然會撞上如此驚天動地的大新聞。

三個老人，三件信物。

國家柱石！

民族英雄！

紅星勛章！

任何一件拿出來，都足以轟動全省，甚至全國。

她立刻意識到了這些影像資料的珍貴價值。

隨著國家經(jīng)濟的好轉，一些新的政策正在逐步醞釀。

其中就包括了對革命有功之臣的優(yōu)恤優(yōu)撫。

再過幾年，中央會正式確立國家級別的獎勵機制，民政部門也一直在落實這些革命先輩的福利待遇。

會有越來越多這樣甘于平淡的革命先輩，從民間被發(fā)現(xiàn)。

他們的事跡，也會隨著網(wǎng)絡和媒體的傳播，為世人所知。

蘇清璇立刻對身后的攝影師做了一個手勢。

“趕緊！把三位老英雄手里的東西，都給我拍大特寫！”

“每一個細節(jié)都不要放過！”

攝影師也激動起來，立刻調整焦距，將鏡頭對準了那塊木板、那把菜刀，還有那枚已經(jīng)失去光澤的五星徽章。

林城軍分區(qū)司令員顧嶺，比她還要激動。

他原以為，今天能找到組織上尋覓多年的戰(zhàn)斗英雄陳北上，就已經(jīng)是天大的意外之喜。

沒想到，還有更大的收獲。

這件事，已經(jīng)完全超出了他一個軍分區(qū)司令員能夠處理的范疇。

顧嶺不敢有絲毫怠慢，立刻走到一邊，用最快的速度撥通了省軍區(qū)司令員賀宏烈的電話。

“報告司令員！我是顧嶺！”

他的聲音里，帶著無法抑制的激動。

“目標人物已經(jīng)找到！確認是陳北上同志！”

“但是！現(xiàn)場還有更重要的情況！除了陳北上同志，我們還發(fā)現(xiàn)了另外兩位老英雄！其中一位，持有紅星獎章！”

電話那頭的賀宏烈，沉默了足足有十幾秒。

然后，顧嶺的聽筒里，傳來了一道威嚴而急促的命令。

“原地待命！控制好現(xiàn)場！確保三位老英雄的絕對安全！我馬上向省委林書記匯報！你等我的命令！”

“另外，省軍區(qū)的部隊已經(jīng)在路上，很快就會到達，現(xiàn)場不能出現(xiàn)任何事故，你要負起責任來！”

“是！”

顧嶺放下電話，感覺自已的手心全是汗。

他知道，這件事，已經(jīng)驚動了清江省的最高層。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這三位突然曝出驚人身份的老英雄吸引時。

汪明遠悄悄拉了一把身邊的劉清明。

兩人不動聲色地退到了人群后面，一個不引人注意的角落。

“有個機會?！蓖裘鬟h壓低了聲音，語速極快，“我們必須抓住，把這件壞事，變成好事。”

劉清明看著他，沒有立刻回答。

他在快速分析眼前的局勢。

“我可以保證，這一切都不是我的主意。”劉清明首先表明自已的立場，“我不會這么干。至于到底是誰在背后搞鬼，我也不知道?！?/p>

他懷疑清南市的任何一個人，那些因為教編事件而對自已忌恨的人。

但沒有任何頭緒，汪明遠似乎比他更想解決問題。

“我大概猜到是誰了?！蓖裘鬟h的話，讓劉清明心里一驚。

“我家老爺子，可能是幕后推手之一?！?/p>

“或許，還有蘇家的人參與?！?/p>

劉清明整個人都愣住了。

汪家？蘇家？

他完全無法理解。

“他們希望我娶小璇。”汪明遠繼續(xù)說道，“想要拆散你們，最好的辦法，就是毀了你。讓你背上一個煽動群眾，對抗組織的罪名，你的政治生命就徹底完了?！?/p>

“他們以為，這樣一來，小璇會對你死心，吳省長和三叔會對你失望?！?/p>

劉清明愕然地看著他。

“你……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

這已經(jīng)不是普通的官場斗爭了，這涉及到京城頂級豪門內部的博弈。

汪明遠把這種事情告訴自已，是什么意思？

“我不想你誤會。”汪明遠看著他，“我從來沒想過要娶小璇。以前不想，現(xiàn)在，就更不想了?！?/p>

他拍了拍劉清明的肩膀，眼神真摯、言語誠懇。

“如果我真的喜歡小璇，我會和你公平競爭，讓她自已選。而不是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汪明遠的坦誠，讓他感到意外。

但他并不敢全信，這家伙太強了。

“那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劉清明問道。

“第一，解決你的問題?！蓖裘鬟h豎起一根手指，“讓市紀委，現(xiàn)場辦公！當著所有群眾和省臺記者的面，洗清你的冤屈！”

“第二。”他又豎起第二根手指，“云嶺鄉(xiāng)的群眾，不是來為你請愿的。他們是護送三位老英雄來市里，接受他們應有的榮譽！與你沒有任何關系！”

劉清明被汪明遠的思路驚得說不出話來。

還能這樣操作？

把一場即將失控的群體性事件，硬生生扭轉成一出“英雄歸來，萬民擁戴”的正能量大戲？

這手腕，這急智，簡直匪夷所思。

“這……能行嗎？”劉清明有些不確定。

“只能這樣操作！”汪明遠斬釘截鐵，“只有這樣，才能徹底扭轉這次事件的性質！否則，你我都脫不了干系！”

劉清明瞬間想通了其中的關竅。

“那你還得說服何書記他們?！?/p>

“汪家和蘇家搞出這么大的事情，除了要整你，客觀上也想為我掃清障礙?！蓖裘鬟h毫不避諱自已的野心，“我當然要好好利用一下?！?/p>

劉清明有些不解：“你才剛當上市長，就算何群因為這件事下去了，也輪不到你接任市委書記吧？”

“我為什么要讓他下去？”汪明遠反問，“我要的是權力暢通，不是那個位子。何群這種平庸之輩，坐在書記的位子上，才更有利于我的發(fā)揮。”

“現(xiàn)在，我當著省臺記者的面，解決了這么大一個麻煩，保住了清南市、林城市、乃至整個清江省的臉面。我的目的，就達到了?！?/p>

劉清明看著他，半晌，才吐出兩個字。

“你真陰險?！?/p>

汪明遠笑了笑：“所以，別當我的敵人?！?/p>

“我不想當任何人的敵人。”劉清明說，“除非他非要視我為敵?！?/p>

“這就是我喜歡你的原因?！蓖裘鬟h說，“我也是這個理念?！?/p>

劉清明立刻退后一步：“別，我對男人沒興趣。”

“行了，別貧了?！蓖裘鬟h推了他一把，“你趕緊去跟小璇商量一下，統(tǒng)一口徑。我去找他們談?！?/p>

劉清明知道，這是眼下唯一的辦法。

他對汪明遠的急智和手腕，感到由衷的佩服。

這種老道辛辣的官場伎倆，的確不是他這個官場菜鳥能夠想得到的。

如果沒有汪明遠，今天自已，可能真的就栽在這里了。

他拿出手機，快速地給幾十米外的蘇清璇發(fā)了一條短信，把汪明遠的計劃和盤托出。

蘇清璇正在指揮攝影師拍攝，感覺到手機震動，她拿出來看了一眼。

短信內容不短，信息量巨大。

她看完短信，抬頭，隔著攢動的人頭和冰冷的鐵柵欄，看向劉清明。

劉清明對她做了一個微不可察的點頭動作。

蘇清璇立刻明白了。

她收起手機，臉上恢復了職業(yè)的冷靜。

她轉身，快步走到了東山村的村支書甘新華身邊。

“老支書，你們是真心想要幫劉鄉(xiāng)長吧？”蘇清璇問道。

“那肯定??！”甘新華拍著胸脯，“不然我們放下農活，跑這么遠來干嘛？劉鄉(xiāng)長可是我們云嶺鄉(xiāng)的大恩人！”

“但是，你們現(xiàn)在這樣做，實際上是在害他?！碧K清璇的話，像一盆冷水，澆在了甘新華的頭上。

“什么？”甘新華嚇了一跳，“姑娘，你這話是啥意思？我們怎么會害劉鄉(xiāng)長？”

“你們這么多人圍在市委門口，組織上會怎么看？”蘇清璇解釋道，“他們會認為，是劉鄉(xiāng)長在背后鼓動你們，用群眾來對抗上級的審查。這頂帽子一旦扣下來，就算最后查明他是清白的，他的前途也徹底完了！你們不希望看到這個結果吧？”

甘新華的臉，瞬間就白了。

“那……那不能??！劉鄉(xiāng)長是好干部，組織上可不能這么看他！”

“給你們打電話，通知你們來市里的那個人，他的目的，就是要毀掉劉鄉(xiāng)長！”蘇清璇一針見血。

“我們……我們這是幫了倒忙？”甘新華急得直跺腳。

“現(xiàn)在補救，還來得及。”蘇清璇壓低聲音，“老支書，你馬上去跟其他村的帶頭人商量一下，讓大伙兒統(tǒng)一口徑?！?/p>

“就說，你們今天下山來市里，是為了護送陳叔他們三位老英雄，來找組織，接受表彰的！至于來市委門口，只是順路，想來看看劉鄉(xiāng)長。”

甘新華是聰明人，他一聽就明白了其中的奧妙。

但他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看一眼柵欄后面的劉清明。

劉清明堅定地點點頭。

“我懂了！我懂了！”甘新華再無半分疑慮，“你們放心！我這就去找他們商量！保證把話帶到！”

說完，他立刻轉身，擠進人群，去找其他村的村干部們“串供”去了。

***

另一頭，汪明遠重新走回到了鐵門后。

市委書記何群正焦躁地來回踱步，一張臉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一看到汪明遠，不等對方開口，就劈頭蓋臉地質問起來。

“汪市長，到底怎么回事？蕭書記剛剛親自給我打了電話！語氣很嚴厲！說這件事已經(jīng)引起了省里領導的關注！如果不能妥善解決，我們兩個，都要負主要領導責任！”

汪明遠一臉無奈：“事情是怎么搞出來的，常委會上有會議記錄。組織上總不能偏聽偏信，只聽他們的一面之詞吧？”

何群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他當然知道，自已急于給劉清明定罪，有失偏頗。

“現(xiàn)在說這些還有什么用！”他煩躁地揮了揮手，“關鍵是怎么解決！你有沒有辦法？”

“我就是來聽書記指示的。”汪明遠把皮球踢了回去，“您是班長，是我們的主心骨。這種時候，您得拿個主意啊?！?/p>

何群哪來的主意，他現(xiàn)在只想把鍋推掉，不管誰來接都行。

“實在不行……”他猶豫著說，“讓市紀委出個面，向群眾說明一下，就說是他們搞錯了？先把人勸走再說？”

汪明遠立刻搖頭。

“不行。紀委的形象和權威還是要維護的。舉報信是真實存在的，我們不能因為外部有壓力就直接否定。那以后紀委的工作還怎么開展？是不是以后群眾一堵門，我們就要放人？”

“那你說怎么辦！”何群的火氣上來了。

“我有個不成熟的建議?！蓖裘鬟h說，“實在不行，就讓紀委現(xiàn)場辦公吧。把事情當著所有人的面調查清楚，給群眾一個交代，也還劉清明同志一個清白?！?/p>

“這樣能行？”何群還是不放心，“如果查清楚了，群眾還不答應，非要追究我們的責任，怎么辦？”

汪明遠看著他連這點擔當都沒有，心中暗生鄙夷。

但他臉上卻不動聲色：“何書記，您是市委書記，代表著市委的最終決定。您一旦出面，可能就沒有轉圜的余地了。”

何群立刻聽懂了弦外之音。

“對呀！”他果斷決定，“要不然，汪市長，你來代表市委市政府，出面向群眾說明情況吧！”

汪明遠故作遲疑：“我出面，恐怕……王書記那邊會有意見。”

何群立刻瞪了一眼站在旁邊，一直不敢說話的市紀委書記王光明。

“組織上現(xiàn)在決定，授權汪明遠同志，全權代表市委市政府，負責解決這次群體事件！你們有沒有意見？”

幾個常委早就想把這個燙手山芋扔出去，哪里會有意見，紛紛表示贊同。

王光明更是巴不得，也只能無奈地點了點頭。

汪明遠這才“勉為其難”地說道：“那好吧，既然是組織的安排，我堅決服從?！?/p>

拿到了事情的絕對主導權，汪明遠不再拖延。

他大步走到緊閉的鐵柵欄門前，對著門口的警衛(wèi)，下達了一個讓所有人震驚的命令。

“把門打開！”

門衛(wèi)驚呆了。

何群等一眾常委，聽到他的話，動作整齊地向后退了好幾步。

開門？

外面可是有上萬情緒激動的群眾！

這門一開，萬一局面失控，人潮涌進來，他們的生命安全都可能受到威脅！

但何群嘴上卻大聲說道，像是說給所有人聽：“汪市長現(xiàn)在代表市委！一切行動，聽他的命令！”

沉重的鐵門，在吱呀聲中，緩緩打開。

一道鴻溝，就此消失。

汪明遠整理了一下衣領，第一個邁步走了出去。

劉清明和公安局長齊千帆，緊隨其后。

三個人，就這樣毫無遮攔地走向黑壓壓的人群。

頗有一種，千萬人吾往矣的氣概。

劉清明跟在汪明遠身后，心里暗暗吐槽。

又被這家伙給裝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