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變重,羅彬都能聽清楚。
探頭出通道的是神婆何簋,眼神略帶著一絲不滿,說:“羅酆,尸體放了就放了,還不上來?他們很有可能真的得病了,萬一你們父子染上,怕是大麻煩。”
羅酆大步朝何簋走去。
羅彬跟在其后。
不出羅彬所料,羅酆單刀直入,切入正題。
首先是同何簋講了對于羗的看法。
何簋臉色一驚再驚。
隨后,羅酆說了關(guān)于鄭同的不對勁。
何簋眉毛緊皺著,隨后扭頭深深注視羅彬,問:“你確定觀察得沒有問題?那為什么昨天晚上不說?”
“說了然后呢?神婆你現(xiàn)在都反問我,昨晚會出現(xiàn)什么情況,可想而知了吧?”羅彬不卑不亢地回答。
最怕空氣忽然的安靜。
何簋才說:“嗯,我會注意鄭同的,你不說是對的,沒有證據(jù),就是妄加揣測,不要破壞了青壯隊的凝聚力。”
這話,讓羅彬有些愣神。
凝聚力?
不過,他沒有反駁什么,三人出了地室。
羅酆蓋上鐵蓋子后,何簋口中就念念有詞,手里還往外撒一些米粒。
遠處,老孔揮手喊他們。
羅酆示意羅彬別打斷何簋,兩人離開。
幾乎所有人都按照分組小隊的形式三三成群地坐著。
羗村這片活動地帶不算小,不過明面上,基本上看不見什么生存設(shè)施。
畢竟用土溝擋住了兩腳羊,還得防備晚上的邪祟,這里的人又沒有燈油,邪祟知道有人在這個地方住,只是不知道藏身地而已,一旦生活痕跡太明顯,會容易被邪祟發(fā)現(xiàn)。
老孔用木棍穿過兩個餅子,在篝火旁炙烤。
他自己則吃著一個,用力地咀嚼。
羅酆和羅彬各分了一個吃了起來。
大家都很安靜。
約莫七八分鐘后,何簋過來了,羅酆這才站起身走向何簋,兩人到了人群最前方。
眾人抬起頭,注視兩人。
兩人低聲磋商后,羅酆開口點了一半人的名字,
“被我點到名字的人,去和尤江配合,進入樹林。”
“不要前往第四個落腳點,不要前往山頂?shù)姆秶?,不會遇到繞路,出行要留下記號,方便一旦出事,其余人救援?!?/p>
“剩下的人跟著我和神婆,在羗村搜尋線索?!绷_酆語氣沉穩(wěn)。
“羅酆領(lǐng)隊,你不跟著沒事兒,神婆不跟著,問題也不大,羅杉不跟著,怕是有些不合理吧?”尤江話語間,臉皮不停微搐。
“合情合理,繞路的段落不在這里,況且,你們肯定會分散行動布置陷阱,如果小杉同行,那就只能注意到身邊的人,萬一他所在那一組沒能回來,那別的組員遇到新的繞路,怎么辦?他就得在這里,隨時支援隊員。”羅酆言之鑿鑿。
青壯隊的其余人本來因為尤江的話而動容,羅酆的解釋更讓眾人微微點頭,就連那個挑刺兒的陳志,都沒有冒出來說話了。
尤江臉皮抽搐得更厲害。
“還有人有別的問題嗎?”羅酆沉聲說。
無人提問了。
尤江一樣悶不做聲,只是用一把小刀削著一根木棍,他情緒似乎不太好。
這卻讓羅彬心神穩(wěn)定許多。第三天了,章立這高才生怎么也找到了尤江的地室。
不給尤江單獨接觸他們父子倆的機會,尤江就只能空有殺人心思,使不出殺人本事!
“行,既然大家沒有問題,我就再說兩句,我和羅酆羅杉父子的發(fā)現(xiàn)。”
何簋說了對羗字的拆解。
這兒有個小細節(jié),事情本來是羅彬發(fā)現(xiàn)的,到何簋口中就成了他共同發(fā)現(xiàn),當(dāng)然這無傷大雅。
大家都面面相覷,眼中都透著緊張。
“尤江,你負責(zé)安排好大家,不要出岔子,希望你們晚上能有斬獲!”
何簋投以信任的目光看向尤江,又道:“我?guī)筒簧夏闶裁疵?,山林之中,你這個獵人自保能力比我強,等我們探查完羗村隱秘,就所有人都來配合你獵羊?!?/p>
尤江嗯了一聲,臉皮抽搐像是皮笑肉不笑。
“我等著呢?!彼f著,站起身來招呼一下眾人,朝著羗村入口方向走去。
余下的半數(shù)人里,羅酆,羅彬,老孔一組。
余文和鄭同他們那六人兩組,還剩兩組完整成員。
進羗村死的曾矢,昨晚死的張開唐梁,導(dǎo)致兩個小組不全。
羅酆將那三人安排進了一組。
隨后羅酆沉聲下令:“行動吧,盡量找到羗村人的藏身地,得到更多信息,不過也要小心第二種動物,難保不會存在羗村內(nèi)部。”
五組人全部散開,何簋則跟上了余文和鄭同那一組人。
羅彬明白,其實何簋和他們一起行動,才是最優(yōu)解,必然能發(fā)現(xiàn)更多信息,不過,眼下何簋是去盯著鄭同了!
很快,就有一組人發(fā)現(xiàn)了新的地室,三人消失在眾人余光中。
羅酆走向羗村入口方向,停在了插著木棍,立著羊頭骷髏的地方。
羅彬仔細觀察著這些木棍,羊頭下方棍子橫出來的位置撐著羊皮。
以至于……這東西近看是木棍頂頭,稍稍瞇著眼,恍惚間,竟像是帶著羊角帽,穿著羊皮披風(fēng)的人站在這里?
視線有些模糊。
對,就是人,披著羊皮,帶著羊角帽的人就站在這里!
一動不動地背對著他們?nèi)耍?/p>
旁邊更是林立著人,給人的感覺,他們既像是震懾的防線,又像是……被處死?
羅彬微微咬一下舌尖,視野再度恢復(fù)清晰。
“這些東西就像是圖騰一樣,是兩腳羊的骨頭,同樣震懾了兩腳羊?!崩峡奏骸叭绻@里有第二種危險的動物,那東西的尸體,會不會也像是這樣處理,當(dāng)然,也有可能是別的方式?”
“可能性是極大的。”羅酆點點頭,沉聲回答。
“這里沒有藏身地。”語罷,羅酆轉(zhuǎn)身朝著它處走去。
羗村并非全部用這種土溝土埂保護,其余位置,立著木樁,牽著鐵絲網(wǎng),直接干脆地曝露在外。
很快,羅酆停在一處位置。
蓬亂密集的荊棘中,有個小土丘。
他揮舞柴刀斬掉荊棘,在土丘和地面的夾角處,露出個銹跡斑駁的鐵環(huán),不知道多少年沒有被打開過了。
老孔上前抓住鐵環(huán),用力一拽,咯吱聲響中,一扇小小的鐵門被拉開。
洞口很小,只容許人鉆進去。
那黑洞洞的感覺,透著一股子壓抑感,有些令人窒息。
羅酆微微點頭,老孔頭一低,便率先鉆了進去。
羅彬微噓一口氣,隨后鉆入洞內(nèi)。
這通道是真的太小了,胳膊勉強能撐起來使勁兒,背就得抵在上方,空氣中的泥土味,潮氣,還有一股久無人住的霉味很重。
下方一直有悉悉索索的聲音,是老孔一直在爬,那暗沉的光線,四周的緊窄,總讓人想,萬一這地方塌了怎么辦?
羅彬極力撇散亂七八糟的思維,卻還是感覺,自己的幽閉恐懼癥都要犯了。
終于,老孔低沉說:“到底了?!?/p>
隨后羅彬爬出那狹小的洞,得以站起身來。
微微光亮從老孔那里傳出,他手中擺弄的是一個手提燈,外殼是暗沉的綠色,像是琺瑯彩,部分鐵皮銹蝕,紅色提梁,有燈罩,四方有散熱孔。
老孔剛點燃這燈,照射著四方左右。
整個柜山村,屬于不通電的狀態(tài),關(guān)于老孔拿出來的老物件,羅彬沒覺得太稀奇,黑暗中,人總要摸索著想辦法看清楚東西,不能全憑躲避邪祟的油燈吧?
蠟燭和這種老式礦燈相比,明顯后者更好用。
“肏……”老孔啐了一聲臟話。
羅彬心里同樣咯噔一下
通道是狹小,這下方地室可不小,后方深處,隱隱戳戳,居然站著三個人!
燈不能照射太遠,三個人的模樣看不清晰,影子卻拉得格外長,并排站在那里,盯著他們?nèi)齻€闖入者!
羅彬手摁住皮革腰帶上的刀柄,拔出一把刀,緊緊握著。
羅酆最后一個爬出洞道,他一樣發(fā)現(xiàn)了蹊蹺,緩緩直立起身子,同樣拔刀。
老孔這才緩緩?fù)白呷?,父子兩人左右夾著老孔。
“有人?”老孔硬著頭皮,低聲喊了句。
回音很重,除卻回音,卻只有人的呼吸聲,以及低沉的砰砰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