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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2章 心恐則懼

張云溪快步走到殿門口,關閉大門,同時低喝一聲:“點燈。”

羅彬快速走到燭臺旁側點亮蠟燭,光線再次布滿整個殿內。

泥塑像依舊,殿內空空蕩蕩。

四掃一眼,甚至沒有任何能遮擋視線的東西。

羅彬抬頭盯著房梁,一無所獲。

手按在腰間壓著一把刀柄,羅彬走到泥塑像正后方,同樣空無一人。

羅彬杵在原地,一動不動,記憶開始回溯。

先前那一瞬太黑。

哪怕是回溯,也看不見任何東西。

羅彬全神貫注在一雙耳朵上。

果不其然,他聽到了呼吸聲,離耳朵很近……

“剛才的確有人,靠近我們身旁了都?!绷_彬看向張云溪,沉聲說:“外場能有一個秦矩,這地方未必沒有別人??倸w小心駛得萬年船。”

“殿內沒有,那就是先前趁著沒有光,出去了?我們最開始沒有查探過泥塑像后?!睆堅葡€是停在殿門口,神色沉下來更多。

“此地不宜久留,雨停了我們盡快離開?!绷_彬啞聲再道。

話雖然這樣說,但一時半會兒雨還是沒有停下來的征兆。

羅彬再三掃視檢查房梁,確定自己沒有任何疏漏之處。

張云溪將門栓插了上去,避免大門再被風吹開。

他沒有再走到燭臺附近了,一直留在房門前,謹慎地從門縫注意著外邊兒。

羅彬走到旁側。

一時間,殿內的氛圍都十分很凝滯。

張云溪手心一直有細汗。

因為,雨夜中,好像真的有幾道人影,在遠處偷偷瞄著他們這個位置。

那些人影還在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張云溪的凝重,則讓羅彬有所警覺,同樣從門縫往外看。

只不過,羅彬什么都沒瞧見。

羅彬的直觀感覺,是總覺得身后有東西……

扭頭再看一眼后方,只有一動不動的泥塑像。

第六感給人一種說不出的壓抑感。

羅彬忽地想起來一件事兒,就是柜山村的山神廟。

山神像下就有一個密閉空間,甚至還有個孔,能夠看到廟子內的一切!

想到這里的瞬間,羅彬轉身,再度朝著泥塑像后走去。

張云溪沒動,依舊直勾勾盯著門縫外的人影。

這當口,羅彬走到了泥塑像后方。

蹲身,手壓在塑像的基座處,摸索之余還敲擊了兩下。

果然不出所料,聲音是空洞的!

這里邊兒暗藏玄機!

羅彬更謹慎了,在尋找怎么打開這里隱藏的門扇。

那幾個人,絕對藏匿在這里!

張云溪斜睨了后方一眼,泥塑像擋住了羅彬大部分身影,只能看見一點兒。

本來,張云溪想問羅彬去干什么了?趕緊過來盯著外邊兒才對。

可轉念一想,羅彬應該有所發(fā)現?否則不會輕舉妄動。

況且,羅彬一樣看過了外邊兒,還是走到泥塑像那里去了,那一定有更重要的發(fā)現!

剛想到這里,余光中,雨夜中的幾道人影緩步朝著大殿走來。

張云溪只覺得一陣陣寒意上涌。

那幾人,不是才躲避了,跑出去么?

回來做什么?

是判斷了,他和羅彬好對付?

張云溪沒有輕舉妄動。

人影越走越近,一共是三個人。

只是這三人的臉很模糊,大概是雨太大,張云溪無法真切地看清楚他們的模樣。

……

羅彬的手指,摸到了一條細細的縫。

他心頭猛地一跳,掏出來斬骨刀,刀尖插入縫隙中,用力一撬。

一道窄小的門頓時出現在基座處!

嗖的一聲,一條細繩從中甩出,羅彬避之不及,剛好被套中脖子。

打了個冷顫,羅彬同時抽手而回,刀就要斬向套在脖子上的繩索。

結果,從那宅門中飛速鉆出來幾只手,抓住他的手腕!

繩子的拉力很大,直接讓他一個趔趄,險些被拽進小門內!

羅彬自認為,自己的勁兒就夠大了。

居然……他不但沒站穩(wěn)身形,甚至手都被控制住,刀斬不斷繩索!

“云溪先生!”羅彬渾身緊繃,抵抗著這拉拽,低喊張云溪。

張云溪聽見了這聲音,他卻沒有動彈。

因為,殿門外的三個人影,已經走得很近很近……

好大的雨,讓他們的臉一直模糊。

直至他們踏上殿門外的屋檐下,雨水無法模糊其視線,張云溪整個人都麻了!

這三人的臉看上去很正常,就是他們顯得很陰暗,皮膚很干枯,哪怕是雨淋了那么久,都沒有濕潤。

仔細去看,他們的臉頰是裂開的。

再下一瞬,三人的頭,猛然間綻開!

這,不是人!

是三個啖苔!

盡管張云溪走出了浮龜山,可浮龜山的啖苔,就是張云溪揮之不去的噩夢。

這些東西太難纏,太可怕。

這些東西……怎么會出現在天機道場???

張云溪猛然要后退,結果直接撞上一個冷硬的胸膛。

扭頭,頓和一張死氣沉沉的臉對視。

這張臉,猛然間綻開,花瓣一樣的腦袋,尖銳的利齒獠牙,狠狠朝著張云溪肩膀上咬去!

轟然一聲,門被撞開了!

外邊兒的三個啖苔沖上來,分別咬住張云溪的肩膀,手腳!

慘叫聲頓時貫穿殿內!

羅彬駭然大驚。

只不過,他此刻都自身難保。

手,正在被往里拽。

脖子一陣陣刺痛。

羅彬才注意到,繃緊的并不是簡單的繩索,是細密的鋼絲,搓成了細繩……

這么痛……自己的邪祟皮肉,能撐得住嗎?

不想不要緊,這一想,痛感頓增數倍,甚至明顯感覺到流淌,甚至能瞧見血珠順著這鋼絲繩索往下流。

外邊兒有東西,制服了張云溪。

這里邊的人,居然讓自己束手無策……

羅彬卯足了全力抵抗,痛感變化了,不是皮肉本身的痛,那鋼絲繩像是完全切進了肉里,如果繼續(xù)反抗,脖子會斷,頭會掉下來。

可不反抗的話,人就會被拽進去!

就這樣,便死在這里了?

進入天機道場的路,就這般兇險暗藏?!

那為什么秦九么不給點提示?

得經過這所有危險的人,才能幫天機道場脫險?

那得死多少人??!

羅彬內心想咆哮,他充滿了不甘!

正當此時,他忽然覺得怪異。

很勉強,他稍稍仰起了一點脖子。

那泥塑像居然歪著頭,寬眼距,矮塌鼻梁,寬嘴唇的一張臉,正沖著他發(fā)笑。

說實話,羅彬對所謂的恐懼,很能忍了。

這一笑,還是讓他內心防線驟然崩盤。

悄無聲息的,那窄小的門里,出現了好幾張臉,全部擠壓在一處。

這些臉無一例外,都是寬眼距,都是矮鼻梁,都是厚嘴唇。

更甚至,他們嘴角微微帶笑,那笑容,就像是柜山的邪祟一樣詭異。

血,流淌的更多。

羅彬覺得,自己的半個脖子都要被切下來了。

張云溪的慘叫聲還在持續(xù),其中還夾雜著羅彬羅彬的喊聲,是在呼救。

“操!”

羅彬罵了一句,雙手更用力往外拽。

他身體慢慢往后傾斜,雙腿蹬在山神像基座上,他的力氣同樣達到了極限!

這讓他的動作有了變化,身體幾乎懸空,完全是雙腿在山神像基座上借力。

羅彬能稍稍側身,看見門前一幕了。

這一眼,更讓羅彬發(fā)懵。

張云溪,這是怎么了?

門,好端端地關著。

張云溪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不停地慘叫著,不停地抽搐痙攣,腦袋用力后仰,眼睛用力后瞟,是在看山神像的位置。

是,在看自己!

這一眼對視,張云溪顫聲,艱難喊:“快過來……羅彬!救我!”

某種不知名的東西,正在對付張云溪?

讓張云溪這般慘樣?

可張云溪看不到嗎?看不到他現在一樣自身難保,脖子都要被切斷了!

“我……盡快……”

羅彬的聲音同樣很艱難,他換了這個動作后,那鋼絲繩就不是完全切脖子了,而是斜下方發(fā)力,一部分力道在背上。

張云溪覺得自己要被完全咬碎了。

他不理解啊!

他以為羅彬也遭遇了什么,被什么東西困住了。

可剛才羅彬扭身出來時,分明好端端的,只是動作姿態(tài)很怪,像是斜立在泥塑像基座上,且其神態(tài)很不對勁……

的確有種無形的存在,正在對付羅彬?。?p>啖苔,用力地啃咬著自己的手腳。

血,淌了一地。

張云溪能看見自己的骨頭了。

皮肉分離,骨頭甚至都在被咬斷。

他逐漸覺得窒息感一陣陣涌來,身體是要達到極限了。

羅彬急啊。

他還能撐得住,卻瞧見張云溪那副快油盡燈枯的神態(tài)。

慘叫聲甚至都沒了,呼救聲同樣消失。

張云溪,快死了!

“出來!出來?。 绷_彬在低吼。

他不是讓那狹小門洞里的人出來。

他是讓身上的東西出來!

邪祟的身體,是他的底牌之一,可他現在最大的底牌,并非這邪祟身,而是潛藏在身體中的烏血藤!

玉堂道場的追殺,死傷慘重,鎩羽而歸,就是因為啖苔花!

可為什么,現在都這么危險了。

啖苔還是沒出現,自己的身體沒有更多的反應?!

僵持,還在持續(xù),羅彬能感受到自己傷勢越來越重,后背的肉都像是要被鋼絲繩切掉了。

張云溪更是緩緩閉上了眼,似是要氣絕身亡。

羅彬崩潰掉的不只是關于恐懼的防線,更有心防。

他真的不甘啊!

不甘于眼睜睜看著張云溪死。

不甘于自己死!

羅彬再度開始了回溯……

回溯前一刻自己被制服的那一幕,想要尋找這些人制服他時,招式的疏漏之處。

這是最后的機會了。

只不過羅彬懵了。

他回溯記憶已經很多遍,沒有出現過判斷失誤,基本上想回溯那一段,浮現在眼前的,一定是某一段內容。

可此時,眼前所視,只有空空蕩蕩的基座。

明明應該是自己開門那一瞬,被套中脖子,被拽住手。

為什么記憶中不存在?

回溯得太長了?

羅彬再度動念,眼前的一切飛速掠過,還是只有空蕩基座,什么都沒發(fā)生。

第三次動念,羅彬瞧見了自己用手輕微撫觸基座,并且敲擊。

緊接著,用一把刀插進了基座里。

視野中,刀身就那么刺在里邊兒,并沒有撬開一道門!

回溯,始終花費了一定時間。

自己身體上感受到的痛感,好像消失不見了?

明明應該全力抵抗啊。

自己明明松懈了一瞬,卻沒有被拉進門洞里?

不對……

羅彬的腦子有些紊亂,還是全神貫注地繃緊身體,余下的所有精力,都在回溯記憶上。

刀,就那么一直插在泥塑像基座上,自己的手就那么一直握著刀柄。

視線,就一直盯著泥塑像的基座。

忽然,他動作一變,雙腿蹬在上邊兒,保持一個緊繃的動作。

眼中所視卻沒有變化。

沒有打開的門,沒有被抓住的手,沒有鋼絲繩,沒有那些怪異的和山神像一樣的臉。

甚至,這期間視線挪動過,是去看頭頂的山神像。

山神像也沒有轉過來腦袋看自己……

回溯結束,眼前一切恢復正常。

自己的動作,視角,和最后回溯的記憶銜接。

壓根沒有什么鋼絲繩套在脖子上,手沒有被抓住,基座上沒有門洞,沒有人擠出來。

他,就是那么怪異地立在那里。

甚至沒有一個借力點。

這什么鬼?

羅彬剛想到這里,身體忽然一陣失重,砰的一聲,一屁股摔在地上。

刀拔了出來,另一手摸著自己的脖子,沒有任何傷口。

羅彬覺得,要么是這里的事情太詭異了,那些東西消失了。

要么,就是自己腦子出問題了,眼睛出問題了。

根本沒有任何東西,是自己的幻覺!?

可這幻覺,未免也太真實,太恐怖了吧?

剛想到這里,羅彬一個激靈,他趕緊站起身來。

疾步朝著張云溪走去!

張云溪還在地上躺著,呼吸越來越微弱,眼皮閉得越來越攏。

張云溪,徹底的崩潰了。

他視線中瞧見的并不是羅彬從山神像后走出來。

他瞧見的,是羅彬的頭斷了。

隨后,一個相貌酷似山神像,四肢短小的畸形兒朝著他走來,且雙手握著一柄刀,狠狠地斬向他的頭!

羅彬的確是斬擊的動作。

不過他并沒有用刀,只是用手,斜著斬張云溪的后脖頸。

張云溪沒有回溯的本事,沒辦法主動從幻覺中清醒過來。

若是人在幻覺中死了,是不是就意味著猝死暴斃?

正因此,羅彬才要打暈張云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