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道場無門。

或者說，天門就是門，或者說這臺階，那巖壁就是門。

開闊的空地上有個很大的凸起祭臺，呈現(xiàn)八邊形，分明是一道八卦圖。

祭臺兩側(cè)有路，順著右側(cè)走，便能瞧見一方大殿。

殿內(nèi)無人，卻立滿雕像。

雕像奇丑畸形，和下方窺心場的沒什么兩樣。

如果是進過寺廟道觀，看過羅漢像道像，就能聯(lián)想了。

此大殿的布局，就和那些廟觀布局一模一樣。

“天機道場……好古怪。這里的人呢？”羅彬一臉怔怔。

張云溪微喘一聲，左右四掃，卻搖了搖頭，同樣不解而又茫然。

羅彬想過很多。

天機道場外部那么多危險，到了這道場內(nèi)，應(yīng)該能看見很多人。他們陷入某種困境中，需要打破。

自己未必能幫他們，卻能說出關(guān)于秦九么的下落，關(guān)于柜山的一切，懇求天機道場的人出山相助。

或許秦九么去柜山的原因，也是要解決天機道場的問題？就像是袁印信要掠奪浮龜山烏血藤，一樣是對柜山未雨綢繆一樣。

這樣一來，就有更多的理由請?zhí)鞕C道場出山。

千想萬想，羅彬都沒想過眼前這一幕。

從進道場開始，就是白綾飄飛，冥錢亂舞。

對！

大殿里，從房梁到自下，滿垂著白綾。

大殿外，山風一吹，冥紙便漫天舞動。

這里不像是個道場，更像是個墓場。

忽地，張云溪邁步朝著大殿角落走去，羅彬立馬跟上張云溪。

大殿很大，前面采光度很好，后邊就要弱許多。

走到內(nèi)側(cè)墻邊，一眼，羅彬就心頭駭然。

這里并排坐著五個人，無一例外都倚靠著墻，皮膚早已失去水分，頭發(fā)甚至都脫落得七七八八。

五人的面部或多或少都有些畸形。

他們身上都穿著唐裝，死的并不是太安詳，哪怕是畸形的臉上，都能看見痛苦的跡象。

“我以為，只有窺心場有問題，那三個人有問題?！?p>“可為什么……天機道場所有人都有問題？他們都如此丑陋可怕？”羅彬眼中的不解太多，太深。

“我一樣不明白?！睆堅葡獜碗s搖頭。

“所有人都死光了嗎？”羅彬再問。

“得出去看看?！睆堅葡D(zhuǎn)身往外走去。

羅彬和張云溪走過了很多大殿，很多屋舍，瞧見的尸體，粗略一數(shù)，至少有三四十。

甚至，他們沒有瞧見半個活人。

整個天機道場不是在死去，是已經(jīng)徹底死亡。

這，是一處死地！

此外，所有尸體沒有一個正常人，全都是面貌畸形。

羅彬很難受。

他懷揣了多大的希望，此刻就面臨了多大的無奈和失望，這一路上費盡心力，結(jié)果竹籃打水一場空。

隱隱地，羅彬心頭都一陣悶堵，腦袋有些眩暈。

“失望常有，順利才不常有，羅先生，你要鎮(zhèn)定?！睆堅葡獎裎?。

他又嗬嗬咳嗽了好幾聲，吃痛地捂著胸口傷處。

話雖這樣說，張云溪同樣有種壓不住的落寞。

羅彬想強笑，卻強笑不出來。

“下山之后，我會想辦法邀請一些先生，再去一些以前不那么熟的道場求援，我想，應(yīng)該能組織出來一批人手?！睆堅葡忉?。

“謝謝?！绷_彬張張口，除了這兩個字，又不知道說什么才好了。

“走吧，下山?！睆堅葡隽藗€請的動作。

羅彬沒有多言，兩人原路返回。

只不過途徑那大殿一側(cè)時，羅彬嗅到了一股香氣。

這是茶香。

張云溪同樣一愣，眼瞳瞬間緊縮，邁步朝著大殿門前走去。

羅彬心頭微凜，腳步飛速。

兩人很快便來到大殿內(nèi)，殿中本身就有張桌子，桌案上放著一個小爐子，煮著一壺茶水。

咕嘟咕嘟的聲響，似是茶湯要頂開壺蓋。

蒸汽在殿內(nèi)飄蕩，香味更為馥郁，余韻又帶著一絲絲淡雅和清香。

天機道場，還有活人！

羅彬心頭微喜之余，又帶著一絲絲警惕。

這活人，是善意，還是不善？

或亦說，天機道場明面這副死寂，背地里其實還有一番面貌？

“老夫張云溪，這位是羅彬，我等二人自南坪而來，求見天機道場先生，還請閣下現(xiàn)身?！睆堅葡捯艉苤?。

大殿陰暗處，先前兩人看過尸體的位置，緩步走出來一人。

此人身材高大，約莫一米八，穿著一身唐裝，四十余歲的年紀，眼角稍有一點點細紋，其眼黑而深邃，其鼻梁高挺，其五官似刀削，短發(fā)，給人一種氣宇軒昂的感覺。

此人……很正常。

五官端正，四肢皆備。

一時間，羅彬都有些不適應(yīng)。

他都快主觀意識上認為，天機道場沒有正常人，只有畸形兒。

“你們見過我了，也見過諸位師伯，師叔，師兄師弟?！?p>“此行，不算是你們空手而歸，喝過山茶，就請回吧?！?p>這男人的聲音透著一股磁性，更透著一股淡然。

羅彬心頭微急，正要說話。

張云溪抬手，做了個阻攔的動作，沉聲才道：“閣下此言差矣，見閣下與否，達不成目的，便算空手而歸。畢竟我不是為了看看而來?！?p>“秦九么留下地圖引人進山，目的難道就是讓人進山看看？”

話語間，張云溪目視著那男人，眼神更深邃了。

“師伯……”那男人眼中怔然，隨后透著一股落寞。

“你們沒有幫忙的手段，只是巧合進來而已。你們不是師伯想要找的人?！?p>“況且，一切已然太遲，天機道場只剩下我一個傳人，山門名存實亡?！?p>果然秦九么留下地圖的目的，就是找人？

天機道場果然遇到了事情。

只不過，真的太遲了嗎？

“都發(fā)生了什么，閣下可否告知一二？”張云溪眉頭皺得格外緊，都成了個疙瘩。

同時，張云溪邁步走到桌旁，提起來茶壺，拿起來一旁杯子，倒了三杯茶。

一杯給自己，一杯給羅彬，一杯推到那男人的方向。

那男人沉默，久久無言。

終于，男人再度開口，面帶微笑：“說了倒也無妨，我也活不了太久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