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云溪再度開口,說:“若老夫觀察的不錯,這應(yīng)該是一棵栗木,野人藏栗,栗木藏春,本身此樹就生氣盎然,成了雷擊木之后,生氣被封,而又有驚蟄春雷的說法,此雷一響,蕩清一冬的死氣?!?/p>
“師兄帶領(lǐng)其余師兄弟以及護(hù)衛(wèi)道場殺人奪寶,最后為人所殺,這是因果,是命數(shù)。”
“蕭苛一樣如此,他妄圖奪寶,不但丟了幾十年的心血,更丟了性命?!?/p>
“這,就是天理循環(huán),報應(yīng)不爽?!?/p>
前半段話,無疑讓陳爼的興奮更多了幾分。
后半段話,又是帶著深意了。
這一趟,不光是羅彬有所收獲,張云溪何嘗不是呢?
蕭苛近乎將玉堂道場一門滅了七八成。
此刻,蕭苛滿門被滅,無一活口!
“這棵樹,今天是帶不走了,我回去之后,立馬遣人上山取樹,等我稍稍處理,再請云溪先生和羅先生看?!标悹曑P躇滿志。
“羅先生可還有其他的事情?”張云溪再問。
“沒了?!绷_彬搖搖頭。
他下來就只是為這一件事,確定他的判斷是否準(zhǔn)確。
“既如此,我們下山,差不多你該拿回傳承了,再休息一兩日,履行對金安寺的承諾?!睆堅葡f。
“好。”羅彬點(diǎn)頭。
從這地室中離開,回到外邊兒大殿,再去東南方,從污井下山,直至到了西面水潭旁時,陽光格外刺目,早就到了正午。
本身雜亂的山腳已經(jīng)被清理出來,樹藤在一堆,斷裂的棧道木頭在一堆,至于那些人,則同樣摞在一起。
蕭苛的尸身平放在尸堆前邊兒。
很古怪,他明明死了,可他尸體給人的感覺栩栩如生,不像是正常死人那樣屎尿橫流,皮膚縮水,眼眶凹陷。
陽光照射在他身上,汗毛都有些發(fā)青,那些傷口更顯得觸目驚心。
另一側(cè)以空塵為首,十八個武僧盤膝坐在地上,他們?nèi)慷荚谡b經(jīng)。
“管死還管超度嗎……”陳爼嘴角略抽搐。
僧人們無動于衷。
就連空塵都沒有終止誦經(jīng)。
文昌,文清兩人到了張云溪身前,又看了一眼羅彬,面色略有幾分不適。
“他身上沒有傳承。”文昌說。
“嗯,我們找過其余所有弟子身上,同樣沒有瞧見相關(guān)于傳承的任何東西?!蔽那逖a(bǔ)充:“有可能東西在山上,先前我們想聯(lián)系你和先生,手機(jī)完全沒有信號?!?/p>
陽光太灼目了,讓羅彬抬手,稍稍擋光。
再扭頭看一眼蕭苛的尸體,羅彬極其沉默,眼神極其冰冷。
“不會在山上,蕭苛費(fèi)盡心思拿走傳承,不可能不帶著。他都要逃走了,就一定會拿上傳承?!绷_彬眼皮微跳,眉心都擰成了疙瘩。
一時間,眾人都顯得安靜極了。
羅彬的目的就是拿回先天算。
蕭苛身上沒有,那就成了竹籃打水一場空!
“不排除另一種可能,他將傳承藏在了某個地方,他此番逃走,就會去那個地方取。”張云溪開了口。
“不說整個南坪那么大,就是這一片山區(qū),想要找出來兩本書,都不亞于大海撈針,怎么找……”陳爼臉色難看極了,先前的喜悅,此刻都被沖散了一些。
羅彬沉默許久,終于開口說:“傳承我看過多遍,內(nèi)容大致都記下來了?!?/p>
“只是記住歸記住,紙質(zhì)書給人的感覺總是不一樣的。”
“還有,先天算若是貿(mào)然外傳,這也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傳到了蕭苛手中?!?/p>
“可事已至此,花費(fèi)了那么大的人力,最后還是找不到,的確是強(qiáng)求不來了?!?/p>
“蕭苛已死,威脅消失,其他人如果拿不到傳承,這件事情就此作罷吧?!?/p>
本身羅彬動蕭苛的原因,就不僅僅是因為傳承,是因為蕭苛的諸多后手,還因為他對顧婭和顧伊人的一系列行為,更關(guān)鍵的一點(diǎn)是,當(dāng)蕭苛先天算到達(dá)一定程度的時候,必然會回來殺了羅彬。
像是他這種人,絕對不會適可而止。
“超度的經(jīng)文已經(jīng)念過,這些尸身最好是焚化,否則會起尸的?!笨諌m的話音響起,他站起身來,走到幾人身旁。
其余武僧也紛紛起身,依舊站在尸體旁。
“那我們就先回去了,兩天后來金安寺,如何?”張云溪說。
“多休息幾日也無妨,全看云溪先生和羅先生的想法。”空塵雙手合十。
“不需要太久。”張云溪笑了笑。
再接著,張云溪邁步往回走。
離開這片樹林,回到最開始國道的位置,花費(fèi)了相當(dāng)長一段時間。
這時,路邊不光是先前那幾輛車,還多了幾輛,甚至于有一輛貨車。
半途中的時候,有了信號,陳爼就聯(lián)系了冥坊的人,并且和羅彬張云溪解釋了,未免夜長夢多,他還是得將雷擊木帶回去。
對此,張云溪和羅彬自然沒有別的意見。
來時一大群人,回去的時候,就只剩下四人。
夜幕時分,回到了城中道觀。
雖說也就兩天時間,但對于精力的消耗,格外之大,羅彬早已疲倦不堪。
天色不算暗,后殿中,羅酆和尚琉璃都在。
見了四人,他們兩人立馬起身,匆匆上前。
“蕭苛已死?!?/p>
一句話,頓讓羅酆松了一大口氣。
“東西拿回來了吧?!鄙辛鹆枴?/p>
羅彬稍頓,才說:“應(yīng)該是被蕭苛提前藏起來了,不過,他死了,無人拿到,便沒有威脅?!?/p>
話音剛落。
啪的一聲輕響。
從房梁上居然掉下來個包袱,恰好落在桌上。
一陣吱吱聲,包袱被打開,鉆出來個毛發(fā)灰白的老鼠,落在桌上,像是人一樣站起來,雙手作揖。
它賊溜溜的眼睛四處亂轉(zhuǎn),胡須更不停地抖動。
尚琉璃如臨大敵:“灰仙?”
羅酆一把按住腰間的刀。
文清文昌兩人渾身緊繃,隨時準(zhǔn)備出劍。
“慢!”張云溪抬手,一聲大喝。
羅彬臉色變化最大。
因為他一眼就看見,包袱打開后,里邊兒躺著兩本書,不正是先天十六卦,以及玄甲六十四天算嗎?!就連羅盤,都在那包袱里!
耗子就是灰仙,出馬仙驅(qū)使的仙家之一。
六陰山的先生陸侑找出馬仙。
這事兒本質(zhì)上和羅彬沒什么關(guān)系。
可出馬仙……居然送來了傳承?
直視著那耗子,羅彬眼前快速回溯,是當(dāng)初在山上,他們被一群出馬仙拿下的過程,以及一群耗子去吃張韻靈腳趾的那一幕。
這只皮毛灰白的耗子,耳朵那里有一個小小的缺口……
居然……是當(dāng)初的仙家之一!
出馬仙從柜山跑出來了!
甚至,出馬仙還跟來了南坪市!
他們一直在跟著自己!?
羅彬盯著那耗子。
耗子直溜溜的眼珠盯著羅彬,不停地掃動尾巴。
“不用藏頭露尾了,出來吧?!?/p>
羅彬沉聲開口。
“沒有一句謝謝么?”
女聲略帶著一絲不滿。
房梁上驟然竄下來兩個人。
一個老人,羅彬大概記得,他叫白巍。
一個女人,短發(fā),皮膚小麥色,看上去十分颯爽,羅彬也記得,她叫胡杏。
兩人穿著云朵和馬匹的藍(lán)色袍子,破損的地方縫補(bǔ)了起來。
羅酆額頭上見了汗。
尚琉璃更是臉色陡變。
他們兩人待在這后殿很久,都沒發(fā)現(xiàn)這兩個出馬仙是什么時候藏在這里的。
更讓他們心頭驚疑的不止于此,是這兩個出馬仙從柜山跑出來,一直跟著羅彬,跟著他們所有人?
這兩人是什么目的,有什么居心?
“多謝。”羅彬雙手抱拳,行了一禮。
“只說謝謝么?”胡杏輕聲又道:“那天顧婭和顧伊人,已經(jīng)要跟著那個男人走了,是白爺爺出手,騙過那人,取走他身上搶走你的東西,并將人逼走的?!?/p>
“如果不是我們,你這傳承,非但拿不回來,你還會喪母,或許還會被抓走女人?!?/p>
羅彬瞳孔猛地一縮,眼中透著驚疑。
他其實(shí)以為,是這兩個出馬仙也跟上了貪狼峰。
實(shí)際上,他們壓根沒去?
傳承,蕭苛壓根沒有帶走?。?/p>
要是這樣的話……
他們這一趟算什么?
算蕭苛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