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來說,羅彬不該往前走的。
他也的確沒有往前。
除了回過頭,他沒有更多的舉動。
哀求聲接連不斷,甚至還有咚咚聲響,應(yīng)該是磕頭?
“滾!”羅彬一聲低吼!
不管這里有什么古怪,目的都是一個,擾亂他的心神!
這個墓穴的機(jī)關(guān)陷阱和正常墓中的都不一樣!
此地靠的是詭譎怪異,靠的是影響人心?
那影響人心,就逃不了一點(diǎn),回溯可以破開虛妄,看到真實(shí)!
眼前的畫面忽然驟變,羅彬回溯到了他最開始經(jīng)過兩具尸體,步入這墓道中的那一瞬。
隨著他視線看著第一個肉球燈盞,其實(shí)他就已經(jīng)站在那里一動不動了,根本沒有他認(rèn)知中的往下走去。
燈盞中爬出了一條條白色的蟲子,不停地蠕動著。
蠱蟲?
這些蟲子不同于他見過的任何蠱蟲,白,肥,身子一節(jié)一節(jié)。
豆丹?
羅彬想到這樣一個名字。
看起來是,可又不像,還是有些區(qū)別。
應(yīng)該是蠱蟲了……
羅彬想起來一個細(xì)節(jié)。
最初面對苗緲以及那老嫗的時候,被他們跟上的時候,他是陷入過一種怪異幻象的。
還有當(dāng)時在火官廟,豬頭佛下,龍普也用了一種怪異手段,營造出一種幻象。
不是他想的尸獄,至少眼前的情況,是蠱蟲造成。
白色的蟲子不止一條兩條,它們一條條往下爬,爬到了自己身上,從其他肉球燈盞中一樣爬出來大量白色蟲子。
羅彬的視野在移動,他發(fā)現(xiàn)自己身體完全被覆蓋,被包裹了……
為什么,眉心那一縷金線沒有用?
先前不都鎮(zhèn)壓了其余蠱蟲嗎?
想到這里的瞬間,回溯終止。
這一段記憶中,他壓根沒有看到過門,沒有聽到過聲音!
真實(shí)浮現(xiàn)在眼前,眼瞼上懸掛著一個個蟲頭,似是要往他眼珠子里鉆!
雞皮疙瘩驀然爬滿了全身,饒是羅彬,都忍不住這一幕帶給他的惡心,惡寒!
手猛地在臉上抹過!
觸感沒有軟膩,就是直接抹過了皮膚。
臉上壓根就沒有蟲子?!
這一霎,羅彬人都麻了。
自己才清醒了多久,就又陷入進(jìn)來了?
回溯!
眼瞼上掛著蟲子,要往眼睛里鉆!
沒有痛感,蟲子就那么鉆了進(jìn)來?
腦子忽地一顫。
回溯終止了……
眼前不再是正常的墓道,又是一扇木門!
自己……又陷入了進(jìn)來……
惡寒感愈發(fā)濃厚。
沒有破局之法!
印堂上的那條線沒有用。
如果苗觚現(xiàn)在醒過來,才能形成幫助,醒不過來,就依舊沒用,因?yàn)樾M蟲已經(jīng)鉆進(jìn)他身體里了……
再怎么回溯,都改變不了身體本質(zhì)受到的影響!
木門中,垂掛的油燈亮得刺眼。
對,木門相應(yīng)被置換,油燈也取代了鎢絲燈。
燈下站著一個人。
腰背傴僂,臉臟兮兮,滿是褶子的人。
他雙手顫栗著,手上的結(jié)巴很大,像是干多了農(nóng)活兒,又像是尿酸太高,里邊兒滿是石子。
他的臉甚至比古稀之年的老人還蒼老。
他的眼睛泛白,渾濁,宛若一個瞎子。
他,是羅雍。
“滾!”羅彬心頭發(fā)悶,一聲咆哮!
面前的場景,并沒有因?yàn)樗麘嵟淖儭?/p>
羅雍嘴里不停地哀求,其前方的那個人,卻顯得無動于衷。
冷冰冰的臉,兩頰垂著肉,眼中帶著淡漠。
袁印信!
他手毫不留情,刺進(jìn)了羅雍胸口,狠狠往下劃。
緊接著,袁印信雙手猛地撕開那條口子,心肝脾肺腎,豁然暴露在外!
“五行,五臟!”袁印信口中發(fā)出贊嘆。
這都是假的!
羅彬清楚。
還有,他根本沒有見過袁印信去撕開他生父的胸膛。
可這有區(qū)別嗎?
袁印信一定是在柜山殺人。
袁印信一定是殺人之后,才取走五臟六腑。
這件事情羅彬一直不敢去想,因?yàn)樗懿涣恕?/p>
可沒想到,深埋在腦子里的東西都被挖掘出來,甚至是展開了脈絡(luò),填充進(jìn)了過程!
雙目瞪大。
羅彬恨啊!
恨,便怒!
怒,便逆血上涌!
眼睛要溢血了……
“一塊好肝,滋味應(yīng)該甘甜?!?/p>
袁印信話音再起。
羅彬猛地往前一沖,雙手用力要搡開他!
可羅彬搡了一個空!
本身一切就不存在,他什么都推搡不到!
門還是在眼前,他沖那幾步理論上能進(jìn)去,卻依舊在門外,無法進(jìn)入!
“滴!滴!”
刺耳的喇叭聲炸響。
喇叭聲中,還夾雜著一個話音。
“小彬!媽找著你了!”
“跟媽回家吃飯啊,給你炒的土豆絲,雞蛋羹,媽親手種的油菜籽,養(yǎng)的老母雞,挖得新土豆?!?/p>
“滴!滴!”
喇叭聲更大,更刺耳。
羅彬再度猛地回頭!
他眼前瞧見的依舊是一道門,門后是一個十字路口!
一個中年婦女,衣服一樣是臟兮兮的,看上去好久沒收拾了。
她面容是憔悴的,頭發(fā)更是蓬亂。
可她手中提著的保溫桶卻特別干凈。
她好像看到了羅彬一樣。
這一瞬,羅彬也和她對視。
她眼中泛著的是一陣驚喜,一陣慈祥。
“不!”
羅彬一聲大吼。
喇叭聲響到了極點(diǎn),幾乎要撕破耳膜!
轟然一聲,婦女被車頭撞飛!
土豆絲,雞蛋羹灑落一地。
鮮血混雜在其中。
腦漿混雜在其中。
鞋好似落在自己腳下,還有一截斷腿,人的脂肪是黃色的,粒粒分明,骨頭的斷茬更是森白,讓人作嘔。
“操你媽,死顛婆!”
“他媽的,差點(diǎn)害死老子!”
貨車根本沒有停下來,直接碾過了尸體,更是一地的血污肉沫。
車窗被打開,司機(jī)的臉略帶驚悚,往外吐了一口痰。
“下輩子長點(diǎn)心,讓你家里人和我保險說去吧?!?/p>
“他媽的,晦氣!”
司機(jī)罵罵咧咧,又朝著地上吐了口唾沫。
羅彬騰的一聲跪倒在地,雙手捧起了那條斷腿……
可事實(shí)上,這都是假的,羅彬自認(rèn)為自己捧起一條腿,結(jié)果什么都沒捧起來。
當(dāng)然,羅彬自己不知道,他完全沉浸在了痛苦,以及憤怒之中。
……
……
苗觚醒過來了。
本身他只是被兩次撞祟,又被化煞鎮(zhèn)物影響了心神,短暫昏迷過去。
羅彬接連的大吼聲讓他清醒。
蠱蟲感知到的一幕。
饒是讓見多識廣的苗觚,養(yǎng)蠱不下千百種的苗觚,都心生惡寒。
羅彬身上爬滿了白色的蟲子,那些蟲類似于蠶蟲,可絕對不是噬精蠱,也不可能是噬殼蠱。
白色的蟲子不停地往羅彬身體里鉆,又有一些從羅彬的耳朵里爬出來。
羅彬整個人都被這種蟲子給裹滿了!
手在身上摸索,摸出一串風(fēng)鈴,苗觚微微搖晃。
沒有用!
苗觚再拿出一個小竹筒子,吹出一種粉末狀物品,依舊沒有用……
是……羅彬頭頂有代表著苗王以及大巫醫(yī)潛質(zhì)的金線,線中應(yīng)該還藏著一種蠱。
這都沒有驅(qū)散身上的蠱蟲,他的本事怎么可能有用?
這究竟是什么蠱?
羅彬的身體一顫,往后倒去!
苗觚的反應(yīng)動作很快,瞬間離開瓦罐,并且將其帶了下來。
轟然一聲,羅彬倒地!
瓦罐沒有被砸碎,落在一旁,苗觚傴僂著腰身扶著罐子口,站在旁側(cè)。
羅彬雙眼是瞪大的,嘴巴是瞪大的,白色的蟲子進(jìn)進(jìn)出出的,他眼睛猩紅,像是在流血,他口中一直在咆哮,像是快被痛苦淹沒。
他的表情極度猙獰,像是遭遇了什么驚天大變,整個人都完全擊潰了!
“爸……媽……”
“嘶……哈……”
羅彬雙手無意識地抱住胸口,咆哮中夾雜著零散話音!
“醒來!”
“不管你看到了什么,聽到了什么!假的!都是假的,快醒來!”苗觚同樣在低吼。